陌北–兰亭
刚开始,花重阳有些莫名其妙哦:什么信不能当面看?
但走了几步她开始心惊。到了二楼进了柳大房里,柳大小心把门关上一把拉住她的手才说道:
“你别出声。”
花重阳手已经开始颤。
柳大声音更低:
“是我不好。福顺被司徒夜白的人带走了。”
花重阳身子一晃。
她强撑镇定:
“不是换了地方,加了人手么?而且白露亲自在看着。以白露的身手,除了兰无邪谁是她的对手?”
柳大一脸不敢看她的表情:
“对方调虎离山出了两伙人,第一伙把白露引开,谁知道真正的高手是另一伙。楼主,是我办事不利——”
“不要说了。”花重阳打断她,脸色苍白,“不是你的错,司徒夜白老谋深算,谁能算得过他。这事要怪只能怪我,我该早些告诉兰无邪的,我这就去跟他——”
“楼主——”
柳大一把拉住花重阳:
“不能。”
“怎么?”
“司徒夜白叫人留下话,司徒夜白留下话,说他要亲自给兰无邪一个惊喜;在这之前要是有人破坏这份惊喜,他就跟着也破坏这个‘惊喜’。 ”柳大几乎已经咬牙切齿,“意思不就是,要是你跟兰无邪说了,他就伤福顺?”
花重阳顿时浑身力气都被抽走:
“那我,岂不是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暂时只能如此了,”柳大咬牙,“司徒夜白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花重阳站了会儿,忽然转身往外:
“我这去找司徒夜白。”
要不是司徒清流帮忙,打死花重阳也不会想到,司徒夜白竟下榻在岸芷汀兰。
接近午时,岸芷汀兰后头园子里最偏僻处一所小院,花重阳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去,正看到司徒清流手里捧一卷书,坐在藤萝架下阴凉里看书,听到花重阳脚步声也只是微微抬眼,仍旧低头看完一页,用书指指对面的竹椅:
“坐。”
花重阳不耐烦的坐下:
“怎样你才肯把福顺还我?”
司徒夜白微眯着眼,半天轻轻一笑:
“做母亲的,总是千方百计护着自己的孩子。好比阿清,临死前硬要我答应,一定让清流平安长大。”
花重阳一头雾水。
“蔷薇也是这样。就算她成了我的妻子,但为了他的儿子上官容止,也不惜背地里跟我作对,甚至设计想杀我。”
蔷薇?国乐公主的闺名,谢蔷薇?
司徒夜白边说,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背对花重阳,立在藤萝架下:
“当年为了保住上官容止脱身,蔷薇不惜给我下毒,好让侍卫带着他顺利逃出皇宫。其实她不知道,我介意的不是她有个儿子,也不是上官容止还活着,我介意的是她的儿子姓上官而不姓司徒,只要一看见他,我就想起她为了保住谢氏权势不顾跟我二十年的情分,认定我会谋反。她竟然不知道,只要她肯给我一点真心,就算一辈子跪在她面前俯首称臣,我都心甘情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听,”花重阳霍的站起身,“你想怎么样,用福顺要挟兰无邪?你做梦,兰无邪从来不知道福顺的事,他只当你痴人说梦。”
司徒夜白转过身望着花重阳:
“你知道清流为什么对你一见钟情,百依百顺?”
花重阳竭力隐忍,闭嘴一言不发。
司徒夜白抬手扣住她下巴,缓缓抬起她的脸,目光染上一丝温柔:
“谢氏上一辈两个女子,最出色的两个,是蔷薇和清木;如今这一辈女儿也有几个,相貌都算绝色,但竟然都不及你一分跟蔷薇和清木的相似。兰无邪看上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话重阳受够了司徒夜白的言不及义,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这个疯子,司徒夜白!”
司徒夜白不以为意的背起手:
“我不打算拿孩子要挟兰无邪,也不会伤到孩子。兰无邪还不够格,叫我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但有个前提。”
“说。”
“宁静王府空寂太久,缺了个王妃。”司徒夜白眼神静静看着花重阳,声调平静温和,“你来做这个宁静王妃,好不好?”
花重阳默然一刻之久,最后点头:
“好。”
司徒夜白微眯起眼。
果然,花重阳扬起头:
“我也有个条件。”
“说吧。”
“我要把福顺还给兰无邪。”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赠避雷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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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翼簪
花重阳有种要疯的感觉。
当天早上谈妥条件,司徒夜白的的聘礼中午就堆满了青楼大厅。站在三楼往下看,满眼都是红纸红花,红木柜子一个一个整齐排着。
来送聘礼的侍卫,亲自把一个小木匣子送到花重阳手中:
“王爷说,这个要亲自交到花楼主手中。”
侍卫行过礼离开,花重阳看看便把木匣子递给叶老七。
柳大黄三叶老七就站在她身后,黄三夸张的感叹:
“苍天。要是有人给我这么多的一半聘礼,让我给他做小我也愿意了!”
柳大和叶老七一句话不说。
一大早花重阳从岸芷汀兰一回到青楼,第一句话就是:
“什么也别问我。”
第二句话是:
“司徒夜白要我嫁给他,做宁静王妃。”
第三句是:
“我已经答应了。”
此刻她站在这里看着司徒夜白送来的满箱满柜的聘礼,心里只有满满不真实的感觉,站了半天,她双手捂住脸额头抵在廊柱上:
“你们都不要劝我。也不要问我。”
黄三和柳大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开口:
“要我说你嫁给司徒夜白是正确的选择!第一,他比兰无邪帅,第二,他比兰无邪有钱,第三,他比兰无邪有势,第四,他比兰无邪求亲早。重阳你没做错,活该兰无邪没老婆。”
花重阳静静趴在廊柱上,听不见一点声音。她一闭眼,心头就是兰无邪搂住她的腰说的那句话:
“除了你,我什么都没了。”
她忍得很辛苦,才能不哭出来,伏在廊柱上许久,忽然说道: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有两件。”
柳大黄三和叶老七站在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一件,是认识兰无邪。”她从廊柱上抬起头,神情惨淡,“要不是认识他,我娘就不会被人害死,还死的那么惨。我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活的这么步履维艰,小心翼翼。”
“第二件,就是没有跟他成亲。我一直以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没想到会有今天。”
“没事,没事重阳,”黄三捏着帕子跑到她面前替她拭泪,“我们知道你嫁给司徒夜白是迫不得已。以后不是还长着么,等老的死了,你再跟兰无邪成亲也是一样的!”
花重阳轻轻推开她手中的帕子,流着泪笑出来:
“就怕再也没有那一天了。”
她转身走进房里。
午时刚过,司徒夜白又来到青楼。
花重阳正坐在桌上翻一本书发呆,司徒夜白悄无声息进了门走近,立在她身后轻声念出来:
“平南兵策。”
花重阳吓一跳,回过神扔下书:
“宁静王爷。”
鼻中有淡淡酒气,仔细看,司徒夜白神色竟然微醺。
司徒夜白捡起桌上的书,在一旁坐下,随手一翻笑道:
“你竟然看这种书。”
“随便翻的。”
她曾专门让叶老七弄了兵法医书放在房里。
司徒夜白抬头微笑:
“这本书我可以背下来。”
“呃?”
他将书翻到第一页塞到花重阳手中:
“你听着。”
“初,天下二分……”
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司徒夜白竟然真将一本平南兵策背诵出来,中间只顿了一次,叶老七进来送茶,他停下喝了半碗茶,背完之后略带得色看着花重阳。
花重阳有些目瞪口呆:
“你……你经常看这本书?”
“少年时候很喜欢,曾经试着诵读,就记住了。到如今二十年不看了。”
花重阳终于相信世上有“天才”这回事。
司徒夜白看着她,仍在微笑:
“那时候我在看书,蔷薇忽然到书房,跟我打赌说我背书不如她快。没想到我第二天我就把一本书背给她听。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跟我比背书。时候过的太久了——我都不记得是哪一年了。”
屋内沉默下来。
司徒夜白沉浸在会议中许久,回过神喝口茶,笑看着花重阳:
“我给你的东西,看了没有?”
花重阳想起那个小木匣子:
“还没有。”
叶老七手疾眼快的找出来捧到桌上:
“在这里。”
司徒夜白亲手打开木匣,从里头取出一支凤翼簪,站起身:
“我给你戴上。”
花重阳心头直跳。
司徒夜白手里的凤翼簪,跟她曾经在青楼英雄宴上扮任如花时戴的紫金凤翼簪一模一样。
她一下想起后来兰无邪给她讲的故事。
这是国乐公主的家传宝物,是国乐公主的最爱。
可是根据兰无邪的说法,凤翼簪不是不在司徒夜白手里?确切地说,簪子该在兰无邪手里!
国乐公主的东西,亲娘的遗物,兰无邪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夺走?
花重阳头一偏避开司徒夜白的手:
“这簪子是假的?”
“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司徒夜白轻轻按住她的发髻,声音蓦地轻而温柔:“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亲手给你戴上它。”
花重阳只觉得后颈发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司徒夜白转身到妆台前拿了镜子走回来放到花重阳前头:
“你看。”
古旧的铜镜里映出一个模糊而陈旧的影子,紫金凤翼簪垂坠的紫金珠子在摇曳,司徒夜白轻轻伸出手,去碰触花重阳在镜面上映出的脸,沉醉轻叹:
“……蔷薇。”
叶老七在一边看的眼都直了,花重阳手臂直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过了好久,司徒夜白才放下铜镜,轻轻捧住她的肩头:
“我们今晚就成亲,好不好?”
“不是说……三天以后才是良辰吉日?”
“良辰吉日?”司徒夜白反问一句,笑出声来,“什么才算良辰吉日?我觉得能看着你的日子,都是良辰吉日。就今晚,我就叫他们把嫁衣送过来,我要你今晚就嫁给我。”
“……好。”
司徒夜白立刻站起身,拉起花重阳的手,又恋恋不舍的放下:
“我这就去叫他们准备。”
他旋即出门。
后头叶老七盯着门口,半天长出一口气看向花重阳:
“……楼主。”
“怎么?”
“你……真要嫁给司徒夜白?我看他,怎么看怎么都好像有些怪怪的。他是喝醉了,还是真的就这么疯疯癫癫?”
容止
“我管不了那么多,”花重阳匆匆站起身抬手从头顶拆下簪子,“只要成了亲,他肯把福顺还给我,我管他是疯了还是醉了。”
叶老七犹豫半天:
“楼主,司徒夜白的武功怎么样?”
“你觉得呢?”
“看样子不低。”
“具体多高我不知道,”花重阳挑眉,“但很久以前知道司徒清流的武功之后,他说过一次:他的武功比起父王,还差得远。”
叶老七倒抽一口气:
“那还了得!”
别人她不知道,炎白露一开始来到青楼,对司徒清流很看不上眼,所以曾经偷袭他,结果最后被司徒清流制的服服帖帖,以后再也不敢动手。
什么叫深藏不露?这才叫深藏不露。
“老七,你去叫柳大来。”
跟柳大谈完,她一直在房里坐到快黄昏。嫁衣司徒夜白已经让人送来,就扔在床上,她无心试穿,在房里来来回回走了一遭又一遭,却始终等不到该来的人。等到最后她站在窗前瞪着那身嫁衣,忽然弯下腰疯了一样把大红裙衫一把扫下床:
“滚!都给我滚!”
嫁衣上的簪环叮当落地,门在同时被推开,一身女装打扮的兰草站在门口看看满地狼藉,最后目光定在花重阳脸上:
“你疯了是不是,竟然真要成亲?”
花重阳回过头,神色忽然平静下来:
“我是疯了。”
兰草猛叹气:
“那阁主怎么办?幸好他不在杭州——你是非把阁主逼死是不是?”
“他不在杭州?你没跟他在一起?”
“昨晚他便决定回四川一趟,今天凌晨一路快马加鞭便去了,估计已经到了。不过照这个情形看,”兰草看看地上的嫁衣,“他大概明天就得回来了。”
“我会给他一个解释。”
“这种事怎么解释?”兰草冷笑,“何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