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






    趁她犹在怔愣时,他蓦地拉过她的手勾住自己地脖子,又紧紧搂住她,而后狠狠吻上去,舌微微用力,自她微启双唇间滑进去。搅动她口中芳津。动作急切而又迅烈。

    儒雅之范一瞬间全然瓦解,所剩不过是男子心骨间深存的征服之欲。

    她既是不肯开窍。那他便迫她开窍。

    曾参商微阖之睫轻轻在颤,青涩似她,何时尝过此番滋味,浑身上下因他而软得一塌糊涂,胸前被他的身子压得微微发痛,其间又有涨痒之感,而后点点传至身上的其它地方,这感觉甚是陌生,令她又好奇又惶恐。

    沈无尘搁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手朝下探去,轻轻一揉她的臀。

    曾参商身子一震,似被雷惊,齿间猛地一合,听他吃痛低呼,感到他松了手,这才慌慌张地使劲将他一推,自己朝后退了两步,脚下软似棉絮,被他碰过的地方如火在焚,开口时声音也不似平日里自己的,“你……你怎能……”

    沈无尘眉微皱,舔了舔下唇,火辣辣的痛,挑眉去看她,见她一副怨愤的模样,不由又笑,“一时……没忍住。”

    没忍住?!

    没忍住便能随便逗弄她不成?!

    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曾参商一低眼,想起上回在马车中他那肆意之举,不由更恼,抑住满腔愤慨之情,冷言冷语对他道:“沈大人若是想找人消遣,还请挪个地方!”

    “我没有在消遣你。”他淡淡道,话中笑意消了几分。

    她抬头看他,心中仍气,咬着嘴唇不说话。

    沈无尘定定望了她一会儿,然后轻叹,朝她这边走两步,眼底深深一片,抬手摸了摸胸口,低声对她道:“忘不了你,怎么办?”

    她心中凉凉,看着他,忽然再也气不起来。

    他目光扫过她地脸,自嘲一笑,“明知你不会放弃现在的一切,我却还想要你和我在一起。明知你同她一样,是个不会因男人而不顾己志的人,我却还想让你离了这朝堂,只留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稳而不躁,几句话字字清晰,好似是在心中埋藏已久,就待此时道出。

    曾参商心底一阵悸动,怎么都没想到会听见他说这些话,言辞之间辨得出几分真情,倒叫她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要如何是好……他口中所说地那个她是谁,自己心中自然是明白的,既是没法儿答他这话,也便岔开来问他道:“回来后……见过皇上了么?”

    “还未。”沈无尘微笑,“本是说明日午后才到的,可一路上出奇地顺。入夜未久便至城外。”

    她受不得他这目光,兀自偏过头,“你胆子也太大了,也不先去见过皇上,便到这里来……”

    “外城禁卫一路上奏。禀至天听还需一阵儿,所以就过来先看看你。”他抬起胳膊,迟疑了一瞬,仍是伸过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她下意识地一缩,望向他,见他眸间黑渊溺人,心中不禁一软。抿抿唇,便让他牵了她地手,自己不再挣扎。

    “参商。”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又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

    她心底悸动愈大,头一回听见他这样叫她,可却无一丝不契之感,好像这语气这声音,早就植入心间,他就该这般唤她。

    沈无尘低头看她的眼睛,“我等你。好不好?”

    曾参商怔了一下,而后蓦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结巴道:“你……你该去见皇上了。”见他不动,又忙加了句:“天太晚了。我也要走了!”

    他负手于身后,敛去眼底之波,看了她半晌,轻道一声,“好。”

    她站在原地,手心里凉凉地一片汗,看他转身,看他推门而出。看他地背影渐移渐远,慢慢隐入浓浓的夜色中……自己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眶,退了几步,靠上身后案台。

    等她……等她什么?

    骨子里甚傲的他,竟也能说出这种话。

    可她心里却似千山相压。沉苛不堪。

    她哪里能担负得起他这一番情。位尊身贵者似他,又能等得了她几时?

    若是她一生不离庙堂。他又如何等得起,而她又如何忍心让他等!意。

    沈无尘履踏御街青石砖,嘴角笑容渐淡,手握了又握,眉锁心沉。

    在世为人三十二年矣,终不知自己会有这么一日。

    自幼及长,一路风光无限,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得不到地,可现如今,他却一头栽在了她手上。

    她到底哪里好?竟能让他魂不守舍为之梦绕?

    先是惜她满腹才华,朝中众人能得他之所赞者屈指可数,而似她当年几取三元之事更是难得一见;后来发现她竟是女儿身,心中且惊且叹,见她在西苑林间纵马张弓射柳英姿,心又折了几分。

    从此之后,再也无法自拔。

    跟在英欢身边多年,知这世间女子心志亦可逼天,可却不曾想到还能遇见另一个她。

    她是女儿身,却不似英欢那般懂得收放自己地感情,她单纯得似一纸白宣,偏又身绽奇茫让人忽视不得,直叫他想将她护起,助她成长。

    只是终究无法将自己心中之情淡漠视之,助她就意味着得不到她,若想得到她,便只得砍断她胸中之志。

    难亦难,苦亦苦。

    两相取舍,究竟选甚。

    至此他才明白,当日英欢眼中之痛代表了什么,而他那时所说之言又是多么伤人。

    沈无尘抬头,远处宫灯昏暖之光悠悠在晃,是英欢遣人来迎他了。

    待那宫人走近,他才快行几步,随那人转身往景欢殿行去,随口问道:“皇上一直未睡?”

    宫人点头,恭敬地禀道:“今日刚接东面捷报,皇上大喜,夜里伏案至深,一直未入内殿。”

    沈无尘步子更大了些,今日之事在他入城之后听人略略提起过一些,心中也是大悦,只是一想到千里之外的狄风,又不禁有些担忧。

    狄风地性子,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八年前一次他身负重伤,性命悬于旦夕之间,京中却是三月后才得以闻之,时他已率军而归,回京之后也只是云淡风轻地一语代过。

    宫人在前与殿前候着的俩人低语几句,而后轻推殿门,转身唤他,“沈大人?”

    沈无尘陡然回神,忙将身上常服整理一番,而后提步入殿。大家如若能在看文同时给欢喜戳一下粉红票,我会感激不尽的……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三十三

    殿中四角明烛在燃,案前灯蒙影罩,英欢一身妃红丝番缎罗衫,面似纸素,并未执笔伏案,身子斜靠在座背上,七分风懒三分乏,眉微挑睫低动,看他一步步走近,面上辨不出喜忧。

    沈无尘近案五步,跪拜叩首,“臣恭请陛下圣安。”

    英欢轻“嗯”一声,并不着他平身,瞥他两眼,似是随意道:“何时入城的?”

    沈无尘跪着,眼望前方龙案角座,“戌时一刻。”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英欢仍是慢慢道,语气波澜不兴。

    他低眉,心中略明,声音不由低了些,“将过亥时。”

    英欢身子轻动,望着他,“你沈无尘好大的架子,办了趟好差便不知天高地厚了不成?”

    “陛下恕罪。”他伏下头。

    英欢停了半晌不言语,任他跪行大礼,良久才又道:“先前做什么去了?”

    沈无尘眉微微一沉,却是不语,跪着一动不动。

    英欢拂袖扫案,拈指取过一封折子,垂下眼不再看他,口中道:“起来说话罢。”

    沈无尘起身,掸袍敛袖,“谢陛下。”

    英欢轻扬手中薄折,“这是你人在北戬时发回来的,后面可还有变数?”

    沈无尘摇了摇头,“北戬皇帝向晚虽是沉寡少言,未作多语,可待臣礼尚有加。北戬宰执亦有明言在前,只要邰不犯北戬,北戬定然不会出兵。”

    英欢面色稍霁,“甚好。”想了一瞬,又轻笑道:“由是看来。向晚也是个明白人。”

    沈无尘点头,“陛下的意思,想必他是清楚的。坐山观虎斗,北戬何乐而不为之?况且,陛下本就倾向于天下三分而非两治,他又怎会不明白臣此行地深意……”

    英欢挑眉瞧他,面上阴晴不定,“朕何时同你说过三分天下之言?”

    沈无尘哑了一会儿。低声道:“臣侍君多年,陛下不必事事言明,而臣自知陛下其意……”

    邰虽与邺齐缔盟,此次又是联手共伐南岵,可单单一个梁州便让两国大军互不相让,可以想见若是将来南岵既下,二国抢攻中宛会是怎样争伐掠地的局面。

    多年来几国相持相衡,此局一旦被破,若是南北中三国俱灭,将来邰又将拿何制衡邺齐滚滚雄心。

    胸怀霸图之志似贺喜者。又怎会看邰日渐独大,那男人恨不能将她同天下一并纳入怀中,又怎会忍得了永不打邰的念头。

    因是不论怎样,她也不会对北戬动一指之念。只要北戬尚在,那么邺齐便不敢轻图邰之地。

    只是她未想到,自己从未对人说起过的这些私念,竟会被沈无尘看得一清二楚,是该喜他体察君心,还是该怨自己心藏不深?

    英欢望他半晌,眉眼之间一片清冷,“出了这殿门此话休对旁人道!”

    “臣明白。”沈无尘沉吁一口气,想了想又道:“只怕邺齐皇帝陛下亦是这般打算的。”

    英欢浅思一阵儿,看他道:“说说。”

    沈无尘道:“臣启程前夜,正逢古钦一行抵赴北戬,于候馆中曾同他有过一晤之缘。言辞虽少,可隐约能辨得出来。他此次出使北戬。目地怕是同臣一样。”

    英欢垂了眼,手指绕与袖口金苏。不再开口。

    不必沈无尘说她也能想到,这天底下谁还能比那人更了解她,而他又怎会看她翻手动腕而坐视不管。

    势必是要与她唇齿相合,抵死纠缠,绝不放手。

    如是也罢。

    她心里轻轻一叹,二人相隔万里之远,中无言辞相传以达意,那人竟也能知她心底之意,当真是……

    令她且喜且忧。

    沈无尘见她不言语,兀自又道:“不论如何,陛下可依原计,从北调兵南下,以解南岵境中邰军前重压。”

    英欢这才抬眼,轻哂道:“若等你此时说了才调,早就迟了。京中一接到你自北戬而归的消息,便出旨至永兴奉清二路,拨调禁军南下了。”

    沈无尘微笑,低头道:“陛下深思熟虑,是臣多嘴了。”

    他日夜担心着战前狄风,英欢又何尝不是?早一日调兵,狄风大胜之时便能提前一日,离京一年有余,她亦是时刻想念着他。

    英欢定了定神,再看沈无尘时面上终是露出些许笑意,“你这回差事办得甚合朕意,朝中诸臣亦赞。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沈无尘闻言先是微愣,随即略显踟躇,怔迟了一会儿,才低了眼,蓦地撩袍,对着英欢重重跪下。

    英欢不禁挑眉,诧然相望。

    “臣不求金钱赏赐,惟有一愿,还望陛下成全。”他开口,声音低低,语气坚定。

    她脸上笑意淡了些,“说。”

    沈无尘攥紧了拳,“望陛下赐婚一桩。”

    英欢不再笑,心中渐明,语气凉薄道:“看上哪家的千金了?”

    他默然片刻,额角青筋隐隐突现,低声道:“九崇殿说书、户部度支郎中,曾参商。”

    英欢脸色瞬时黑了,想也未想便开口,沉沉吐出几个字:“你做梦。”

    沈无尘跪着不起,眼底有火,“陛下!”

    虽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开口求了。即使听见她出言以驳,他仍是不愿就这么放弃。

    若说这天下有人能让曾参商放弃己志,那人只能是她。

    英欢望他半晌。冷冷道:“将她女儿身之事公诸于世,你是想置她于死地不成?”

    “臣断然不是此意!”沈无尘咬牙,“陛下能否劝她弃官不做,而后臣自当……”

    英欢蓦地打断他,声音更冷。讽笑道:“朝中多少年就只见她一人,她有多努力你不是不知道,朕想问问,你沈无尘凭什么能让她为了你而放弃现下的一切?朕还想问问,若是让你为了她而抛却身上尊位,你肯是不肯?”

    沈无尘喉头似是被什么卡住,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当是不肯。

    自己不是能为了女子而扬袖弃走庙堂之人,否则也不会因她而动情。

    奢念。终究是奢念。

    其实心中早已知晓是这结果,可还是不甘心。

    又怎能真的甘心。

    只是此时被英欢之言一激,才真正清醒了些。

    他哪里有资格去要求她为了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