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伪后 作者:了落(晋江vip2012-05-02完结)





  
  郗徽来至厨房,却见兰英拿了绳带正把孩儿绑于背上,郗徽忙跑进去:“姐姐,我来抱咱小侄女。”说罢便从兰英背后小心的接了孩子抱着:“对了姐姐,我还不知道我小侄女叫什么呢。”
  
  “小名是小竹子,大名江彦姿。”
  
  “江彦姿,彦姿,彦姿,贞姿不受雪霜侵,一定是姐姐取的名字。”
  
  兰英点点头:“就你这丫头有说道。”
  
  “那是,咱姐夫怕是取不来这么好听的名字。”郗徽眨巴着眼睛:“哎呀!”却又是一声惊呼:“原来姐夫姓江呀!”
  
  “你才知道呀!”
  
  “以前只叫斧子哥斧子哥,后来就光叫姐夫了,哪里知道姐夫姓什么,难不成姐夫叫江斧子?”
  
  “顽皮!”兰英笑骂一声,自己却念:“江斧子,江斧子,嗯,这不是水里的斧头么。”这么说着,二人又笑了起来。
  
  郗徽抱着小竹子,在厨房里到处看着,揭开米缸、打开各个陶罐瓦瓮,连腌菜坛子都翻找出来。
  
  兰英见了自是知晓其意,心中涌了无限暖意,放了手上正切着的菜,走过去扶了郗徽肩头:“阿徽放心,姐姐有粮吃。”
  
  兰英斜斜倚在门口,望了出村的方向,只觉满目苍无,头顶上日头明晃晃的照射着大地,给了那无限光明,可兰英却觉眼前一片昏黑。阿徽走了也一个月了,不知行至何处,可还平安?眼前又想起那终日涂了泥灰的小脸,那日在溪边洗尽尘埃,那女孩儿静静坐在那溪边岩石上,笑意盈盈,宛若那天上小小仙子误入凡尘。还有那日自己水中挣扎,正待放弃,是一双小手托了自己给自己依靠,还有,还有……兰英的泪早已滑落,本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二人在这小村里得以安身,虽无荣华富贵可享,却也能安安稳稳一世平安,哪里料得到天意弄人。“阿徽!”兰英轻轻唤着。
  
  一只大碗伸在了兰英面前。
  
  “你吃。”
  
  兰英看着眼前的男人,曾经壮实有力的手臂如今已然干瘦,脸色菜黄暗淡,嘴唇亦是干裂出了道道细纹。
  
  “吃。”男人又把碗朝兰英举了举。
  
  那碗中只是半碗黑乎乎的树皮汤汁。
  
  “这一碗吃了,家中再无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吧。”兰英静静说着,心中一片悲凉。
  
  斧子闭了眼,那眼泪终是流了下来:“兰英,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是我笨,早知道让你和阿徽一起出去逃荒,也好过困在这里活活,活活……”斧子再也说不下去,放了碗,蓦地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哭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老天,我愿意去死,只求求你放了我的妻子孩子!老天爷啊!”
  
  兰英抬头看了看天,却被那夺目的阳光刺了眼睛。
  
  兰英闭了眼,阿徽,好在你出去了,阿徽,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好好活着。
  
  还记得那女孩儿抓了自己的手,那么用力,那女孩儿说:“姐姐,如有来生,我们再做姐妹!”姐姐也是,如有来生,愿再与你做姐妹,但此生,阿徽,好好活,要幸福,把姐姐那份一起活上。
  
  耳边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兰英讽刺一笑,饿昏了么,出现幻觉了么,原来这活活饿死的滋味竟是这般折磨人呐!
  
  那马蹄声忽地停了,有人却是在问:“这里是卫兰英家么?”
  
  兰英愣了愣,睁开眼来。
  
  面前是一黑衣男子,作了短打扮,一身尘土,似是赶了极远的路,那男子见兰英睁开眼,上前一步,拱了双手:“请问,这里是卫兰英家里吗?”
  
  斧子此时见了已是站起身来,一脸惊愕的盯着来人。
  
  兰英点了点头:“我便是卫兰英。”
  
  来人闻言脸色一松,露了笑容:“那夫人可认得郗徽姑娘?”
  
  兰英疑惑的看着来人,却不答话,心里极是惊疑。
  
  来人见兰英打量着自己,露了怀疑神色,忙回身从马上抱下一大袋物什放在兰英面前:“小人是郗徽姑娘派来寻找夫人的,此时荒灾严重,郗徽姑娘让小人带来一些粮食,万幸找着了夫人。”那人顿了顿又说:“夫人放心,现下郗徽姑娘正在江州府,江州府已有朝庭派来官员施行赈灾事宜,请夫人等待一些时日,这灾荒定可安然度过。”
  
  斧子急忙把那袋物什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尽是粮食米面。斧子抬头看着来人,手却已是颤抖起来:“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是阿徽让你带来的?”
  
  来人点点头:“千真万确。”
  
  斧子跳了起来,一把抱了兰英:“我们有救了,我们的孩儿有救了!”
  
  此后每过一月便有人送来米粮,兰英再要问得更多,来人却是不答,只言到时郗徽姑娘自会回来。
  
  郗徽听得兰英如此一说,才知当时范云淡淡一句:“派人安置”却是做得如此妥帖,连兰英生产,亦是早早让人请了稳婆在家中守候。
  
  当夜郗徽范云宿在兰英家中,范云睡了郗徽之前的房间,斧子去了另外一间客房,兰英和郗徽二人不舍分开自是在一处安置。
  
  郗徽当夜亦是将自己的际遇与兰英一一说了,省却了自己途中的艰辛危险,说的只是范云的活命之恩,及之后在江州城中的见闻琐事,饶是如此,兰英听了郗徽跳入江中逃生亦是抓了郗徽的手紧了又紧,更是万般庆幸,那段深山经历让郗徽学会了游水。二人手足相抵“叽叽咕咕”各叙别情,之后相视一笑:“我们竟又活过来了。”均是心下思潮翻滚,久久无法言语。
  
  半晌,兰英忽地坐起,认真看了郗徽神色:“你唤那范云为大哥,他对你如此之好,怕是已越了兄妹之情,你心中是何想法?”
  
  郗徽怔了怔,想起范云在那船上对自己轻轻一吻,心中不由一热,面上已是红了。兰英见了心里了然,极是担心:“那阿徽是怎么想的?”
  
  郗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会娶你么?”
  
  郗徽哪里想过这么远的事,听了兰英说得又是一怔,满眼茫然:“不知道。”
  
  “唉!”兰英叹了口气:“看他这般对你,定是喜欢上了你,只是对方身份高贵,这官户人家讲的都是门当户对,他要娶你,他家中长辈父母可会同意,你能顺顺当当嫁作正妻么?若是不能,怕只能当作妾室了。傻妹妹,这该如何是好?”
  
  郗徽低了头,把玩着手指,一声不吭。
  
  “莫非妹妹也喜欢上了他!本是想妹妹在村中嫁个老实忠厚之人,安然度日,可妹妹这番际遇却超乎人想像。”兰英又是长叹一声:“我真怕你将来会受人欺负!那男子会照顾你一辈子,一生都如这般一样对你好么?”
  
  郗徽沉默半晌,忽地抬起头来,神色坚定:“姐姐,不论如何,我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若是没有他,我早沉在了江底。受人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我只凭自己的良心做事,其他的,不要多想了吧。”郗徽握了兰英双手:“姐姐,我想跟他一起回去,我只做他的丫头。”
  
  兰英见那男子看着郗徽的目光,对了郗徽的神色,就隐隐猜得郗徽此番回来怕是不能再与自己如往常那般相依为命了,但这话一直压在心底,此时看着郗徽眼神清明一脸坚定,心里虽是担忧无比,直想留了郗徽下来,可想起郗徽性情,怕是自己开口郗徽却是难决犹豫极是为难,难道真让了郗徽嫁与山野农户,那男子这般呵护对待郗徽,能给郗徽幸福也未可知,自己如何能去断人姻缘。兰英脑中反复思索,百思缠绕,心潮起伏。良久,兰英看向郗徽,见郗徽仍是直直的看着自己,兰英咬了咬唇,终于点了点头。
  
  “对,我们做事,确实是对得起自己良心的!”
  
  在兰英家只住得两日,范云和郗徽终是要走。兰英含了泪,为郗徽打点着包袱。
  
  郗徽拉了兰英手在床边坐下,从颈上摘下一个荷包,郗徽解开荷包,一股脑儿把荷包内的东西倒在床上,赫然正是范云给的金子银两:“姐姐,这些都给你,是范大哥给我的,我用不着这些,姐姐收着。“说罢便又把那空了的荷包挂在脖子上。
  
  兰英拿了荷包一看,摇了摇头:“你呀!怎么把荷包挂在颈上!”
  
  郗徽“嘿嘿”一笑:“荷包里有这许多金银,挂在颈上藏了没人偷得到呀。”
  
  “那现在你那荷包都已空了。”
  
  郗徽“喔”的一声,见兰英盯了自己,脸上一红,把荷包解了下来,却仍是贴身藏了。
  
  兰英见得郗徽如此,心下暗叹,但知对于“情”字一事,说什么都是无用,况且郗徽仍是处在懵懂状态,自己多说怕是反添了她困扰,于是拉了郗徽双手,盯着郗徽眼睛:“姐姐只要你记住几个字行么?”
  
  郗徽重重的点头,手上亦是紧紧握了兰英的手:“姐姐说什么我都记着。”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姐姐只希望你日后保持那平常心态,千万勿要失了纯真困坐愁城。”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郗徽低低念了,忽地想起自己的娘亲,见兰英不错眼的看着自己,又点了点头:“嗯,阿徽会记在心里。”
  
  “一定要好好记着。”
  
  “嗯!阿徽知道。”
  
  “轰轰轰。”屋外忽地几声闷响。
  
  郗徽兰英均是一怔。
  
  “轰轰,轰轰轰。硿!”一阵闷响过后,天空忽地炸出一个巨响。
  
  “打雷了!”二人齐齐呼出,对视一眼。
  
  二人跑出屋外,跑到院中。
  
  只见狂风忽起,天空乌云翻滚,更有那闪电刹那划过天际,伴了那“轰轰”雷声。天地间风云突起,欲明非暗,闪电却是划得更多更快了,拖出道道银光,似蛇如钩,壮观雄奇。
  
  又是一个炸雷,郗徽不禁惊得一跳,往后一退,却抵在一人身上,不用回头,便知是范云。
  
  范云早已搂了郗徽:“小心别被雷炸着了,我们去屋内看着便是。”
  
  兰英看了微微一笑,先行走入屋中。
  
  三人刚进得屋内,那豆大的雨珠便洒将下来。
  
  那雨下之际起先是无声的,只随了越下越密,落在了檐间瓦上才“嘀嗒”作响。顷刻间,那雨越下越大,似乎要把这许久时日积攒未下的雨通通下得下来,直接便从空中泼将而下,砸在那久旱干裂的地上,慢慢升起了一层雨雾。
  
  雨中却是传来欢呼之声,极喜极乐,众人定睛看去,竟是邻里个个披了蓑衣在雨中手舞足蹈,更有人跑进兰英院中,欢声狂叫:“下雨了!下雨了!终于下雨了!快看呀!老天爷终于下雨了!”那人的蓑衣本就匆匆披上,如今这一跑跳狂舞,蓑衣便直直滑下肩头,掉在雨中,那人理也不理,任那雨水浇头,淋了满身,径自跑了出去,去叫别家。
  
  郗徽兰英相视一笑,目光盈盈水水,这灾荒,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姐妹团圆,下雨以祝~~~!




☆、28、满腔心思终成言

  下雨天,留客天。兰英拉了郗徽的手一脸喜不自禁:“这雨下得真是及时,你们总不能冒雨就走。”
  
  那雨下了整整一日,众人狂喜过后,反应过来,忙拾了喜悦心情,纷纷拿了家中盆碗瓮罐,甚至有人直接把家中水缸置在院里,去接那甘霖,一时间,那雨“叮叮咚咚”的滴落在众多容器之中,如奏雅乐。
  
  范云此番下来,见了人间极苦,用尽心力平了这灾乱,饶是素来心胸阔达,为人洒脱,却仍不免心有凄凄,怅然郁郁,更是较之京中如今景象纷乱,却粉饰太平,歌舞宴乐无休无止之况,更觉一在天堂一如地狱。范云虽是生了豪情壮志,消了那退隐之意,有心想为百姓谋福祉,可细思如今朝堂局势,官员风气,又想起那当朝之君,真要干一番事业却谈何容易,心中极是嗟叹,只是这些都沉沉压在了心底,此时听着那潇潇雨下,看着众人接雨时的奔走喜悦欢呼呐喊,这最最平常的百姓生活情景却让范云极是感动,不由得舒展了笑颜。望了一眼满脸兴奋的郗徽,心中那犹豫踌躇萎靡之感顿消,只觉一片宁静详和。
  
  是夜,兰英拉了郗徽早早安置,只为能与郗徽多说上些话儿。二人只得两日相处,虽是各自经历情形已相互细细说了,可心中犹有千言万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