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伪后 作者:了落(晋江vip2012-05-02完结)
郗徽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兰英,见她思索良久,只一“逃”字,心下不免茫然,这“逃”字自己早已冥思苦想了三日,只觉得这地方别说这么些大个的人出去,怕是连只苍蝇都无法脱得。心念转动间,只见那兰英正对着自己,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一伸手在自己脑门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怎么逃?门上了锁,窗户上有栅栏都锁上了,我们看都看不到外面有什么。”
众人听得那一巴掌极是清晰,显然下手不轻,纷纷转头看向郗徽。那兰英也是唬了一跳,心道:“这丫头莫不是关得魔怔了。”见郗徽拍了自己一巴掌后,说出的话却是极有条理,稍稍放下心来。众人哪里知道,这郗徽自小读史传,工兵法,明慧非常,心思早是转了几回,那一巴掌拍向自己脑门盖因思及自己未有逃脱之法,别人却未必不能有,心喜之下,又暗叹自己见识短浅,是以不知不觉拍了自己。可郗徽却不知,她自己只一十岁孩子,自逢难至今一直坚强忍耐,已是难得了。
“只要大家配合好,就能逃!”兰英这话说得落地有声。
☆、3、机陷犹堪欲制贼
“哎哟哎哟!救命!救命!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是阿凤在叫,本就之前已哭哑了嗓子,此时的叫唤更是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兰英却是半跪在地上语气焦急:“怎么了?怎么了?”阿凤自是不去回话,只一个尽的叫痛,边叫边在地上打起了滚。一会儿,兰英的声音更是尖尖的高起来:“你怎么了呀!来人!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呐!”
此外另有四个女孩子,见兰英高高叫起,忙围在门口,齐齐用力的拍打着门板也是仰了声线高声叫嚷:“有人生病了,快来看看呀!闹出人命来了!救人呐!救人呀!”
便有看守的汉子打开窗户探看,脸上却是极不耐烦的神色,只略略扫上一眼,“砰”地就把窗关上了,反到恶声恶气吼道:“吵什么吵!大爷烦了有你们好受。”
兰英听了,忙从阿凤身边爬起,扑在了窗上,用力拍着:“大爷,你快来看看,她好像不行了,肚子痛得历害,从早上起就叫痛了,现在都滚地上了。嘴巴都白了,大爷,您行行好,来看看吧。”
阿凤这边亦是叫得愈发的凄惨起来。
“鬼叫鬼叫,反正明天就要被卖走了,大爷我可没空理你们。”只听得窗外那汉子“呸”了一口:“嘴黑了都不关大爷鸟事。”
“可看她的样子会痛死呀,痛死了,你不也少卖了价钱么?”兰英叫了起来。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像你们这种货色,要进多少有多少,甭浪费请大夫的钱。”那人说着,只听得脚步声响,却是那人不愿再管人死活,离开了窗口。
“我们不要跟死人过一夜啊!”
“这种事多着呢,跟死人过一夜,就当练了胆儿。”
“大爷!大爷!”众人叫着,那人却是再也不管了。
大家互相望着,各自靠着窗户门板颓废的坐在地上,大眼瞪着小眼。阿凤却是一咕噜爬起身,瞪大眼睛问着:“还要叫么?”
“失败了,看守的不愿意进来。”郗徽无力的叹气。
“他不管我们死活吗?”阿凤叫起来。
“真会管我们的死活,我们还会像待宰的牲口一般关着么。”郗徽垂下眼睛,心中一片冰凉,那些人贩竟如此不把人命当一回事,而明日就要被卖,日后,日后怎生是好?
“怎地回事?”众人正自心灰,忽地又传来一声喝问。
“大哥,里头有个小娘要死了。”
阿凤到是机灵,急忙便又在地上一躺,抱了肚子滚着惨叫起来。
众人纷纷爬起,更是把门拍得山响,大声呼喊:“救命!”
“得了什么病?”那大哥问着。
“谁知道。”
“糊涂,若是疫病,过了病气给别的小娘,这次货都得黄了。”
兰英听得此言急忙回身捂了阿凤嘴巴:“别叫了。”
窗子又是一开,一汉子向里看来。
“肚子没那么痛了?我就说你是吃坏了东西,这不拉出来就好了。”兰英扇着鼻子,又转头对了查看的汉子:“大爷,能不能给点草纸?这丫头把屎拉身上了。”
那汉子皱了皱眉头,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阿凤。
兰英在阿凤背上轻轻一捅:“臭死了,还痛么?”
阿凤便偏了偏头,摸着肚子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不痛了。”
那汉子看着阿凤,又看了看兰英,眼睛更在众女孩子身上一一扫过,鼻中“哼”得一声。
另一汉子便掩了鼻子快手快脚的关了窗子:“奶奶的,吓得屎出来了,真是肮脏,还想要草纸,美是美的!自个儿用裤子擦吧!”
“大哥,没事了,这里臭,咱们屋去。”
“没病就好。”
“又不逢时疫,哪里会是疫病,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明儿就卖了,一晚上搁着坏不了货。那些小娘都有精神鬼叫,我看是生龙活虎得很,明日定能卖个好价钱。”
“小心使得万年船,你不记得宏八儿一回进得几个货就是因有一个染了疫病,其余的都跟着死了,也就一晚上功夫。”
“记得,怎地不记得,因了这事儿,咱们可是好好笑话了那宏八儿一通,叫他跟咱们抢人!上回怎地不把他也给染了,翘了辫子去,算是那老小子走了狗运气了!”
“嗯,老二老三还没回来么?”
“昨晚上喝了一晚上花酒,怕是死在女人身上了。”
“误了明儿的事老子抽死他们。”
“老大别气,还有我呢,便是没他俩个也误不了事。老大,我这么尽心尽意,老大不如给我点甜头尝尝。”
“作死么!”
众人听得说话声渐渐远去,阿凤瞪了兰英:“你捂我嘴作什么?谁把屎拉身上了!”
“若你再装,那些人怕是会直接把你拉出去杀了。”
“为什么?”
“一个人得了疫病,整个屋子的人都可能染了,他们留得了你?卖不出去的货物,又怕走了风声,自是会杀了你灭口。”
阿凤打了个哆索:“你,你怎地知道?”
“你当我是第一次被卖么!”兰英的脸青黑下来。
此时众人都无法言语,个个脸上神色如死过一般,绝望、灰白。那阿凤见逃跑无望,垮了小脸,咧着嘴又待要哭,可之前早已哭得透了,刚才又是一番做作干嚎,此刻心下虽是害怕担忧恐惧莫名,却也半分都哭不出来,只扯着嘴角木在当下。
兰英抬头见了阿凤头发散乱,鼻水未干,眼睛红肿鼓涨,傻兮兮咧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可怜。兰英伸出手去把阿凤搂在怀里拍了拍,一只手却在地下一摸,继而把那手上泥灰涂在了阿凤脸上。
阿凤怔了怔,便一把推开兰英:“你作什么,涂我一脸泥。”
那阿凤一惊之下,手上竟有几分气力,推得兰英倒在地上。
“兰英姐姐!”阿凤也未料自己会把人推倒,正叫了声兰英,却见兰英坐起身来,也不恼,又用手在地上抹了泥灰,此次竟往自己脸上涂去。
众人见了都是吃惊。
郗徽见兰英虽是一脸心灰意懒的神色,却仍如此行事,心中一动,似有几分了悟:“莫不是要掩了容色?”
兰英淡淡点头:“我曾听人说,贩子卖人大都三种去处,一是卖去勾栏做妓,二是卖与大户人家为奴,三是卖给苦力,但卖给苦力,却十之八九是当妻的,就算不是,那也是个继弦。其中做妓当奴最是讲究容色,剩下差的自是贱价卖给贫苦人家,可卖给贫苦人家,就算缺衣少食,但终是人妻,好过被众多男人蹂爤玩弄。你们自己思量着办吧。”
众人只听得呆了。
“那我去大户人家给人当奴婢算了,即不缺衣少食,又不用被男人欺负,还有例钱可以拿呢!”半晌,阿凤发出一声喊,便扯起袖子去擦那脸上污迹。
众人中除去阿凤,到有两人不动,看情形是和阿凤一般,打算与人为奴了,另一人倒是想了想,还是慢慢往地上抹了泥,涂着脸。
郗徽早在兰英说出那三种去处时,便已在脸上抹泥,此时脸上纵横交错的泥灰污印,早已看不出原来模样,直如花猫一般。
兰英却是叹了一口气:“你当想去作奴婢就能做奴婢么,你露出好容色,人家许是反把你卖入勾栏呢?这一二之间赌的却是运气。此外,奴婢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好当的,这也得看命,且不说大户人家错综复杂的破事儿,光说多少奴婢被主人用了强,好好的人进去,却横着出来,其状凄惨,竟是比那青楼为妓还要不如了。”兰英的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用手抱住了头,再也不愿多说半句。
那阿凤三人本是打定主意与人为奴,正收拾着自己,想让自己看起来妥帖一些,听了兰英这话,一瞬间骇白了脸,便也连连往脸上涂了灰,只求老天保佑,千万别要卖去那两处,就算是嫁与贩夫走卒,樵子屠夫都甘之如饴。
郗徽见兰英耐下心来跟大家讲了这么多,心下着实感激,又见她埋头坐着,肩头偶有抖动,怕是忆起了什么极为可怜的遭遇,便靠了过去,一下下轻轻在兰英背上拍着。
兰英终是抬起头来,见大家一个个涂得如泥猴儿般污黑不堪,那阿凤还生怕自己不够脏黑,竟在屋内团团而转,专拣那肮脏角落乱蹭,拱着个身子小猪一般,兰英看了,忍不住“卟哧”一笑。大家也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用手指着纷纷笑了起来。
有人见兰英脸上还有地方白净,便抹了泥往兰英脸上涂去,都是些年少女孩儿,哪个没有几分童趣天真,到后来,大家竟你一手泥,我一手灰的相互耍闹起来。
众人“嘻嘻哈哈”一阵,也算是苦中作乐了一番,竟稍稍疏解了紧张忧惧之感。
兰英见众人停了笑闹,正色起来:“虽说大家涂了脸,但我们被关来之时是何容色,那贩子自是早已看过了的,那些人鬼怪精滑,惯作这一行的,我这雕虫之计也不过又是在撞运气了。”说至此间,语音低迷,虽是脸上乌黑,但那沉重之色,又如何遮盖得住。
这话说得,无异于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又是让人呆若木鸡。
郗徽见兰英又伤心起来,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番,可如今境况,却是说什么都无用处,自己心中也是如竹桶吊水一般七上八下的心绪难平,如何却能安慰得了别人,于是仍旧像先前一般,伸了手儿在她身上轻柔拍着,聊以安抚。
兰英见郗徽虽是众人中最为年幼的,心思却极为细腻,温柔,自己犹自堪怜,却仍打点了精神安慰自己,倒不失是个良善之人,心下有些感慨,便也转了头看着郗徽。却见这么近的观看郗徽,她一张小脸儿涂得花花塌塌,一双眼睛却晶莹剔透,下巴更是一个小小美人尖儿,那未能涂到泥灰的颈脖白白嫩嫩,如此脏污竟也无法掩住秀色,浑是美丽天成。此番兰英较之之前带着发泄情绪相看完全不同,心无芥蒂,便看得呆了。
郗徽见兰英呆呆看着自己,竟是目不转睛,忙轻轻推了推,叫道:“兰英姐姐,兰英姐姐。”
兰英脑中似有念头一闪而过,见郗徽正叫着自己,猛地一把便抓住了郗徽的手:“有办法了!”只说得这一句,却忽地又黯了脸色,放开了郗徽的手,直是摇头:“不行,不行!”
郗徽一愣,灵光一闪,抓了兰英双手:“姐姐可是有办法了?”
兰英闭了闭眼,却是摇了摇头。
郗徽见兰英这般神色自是不信:“姐姐若有办法,说得出来,大家一起听着,好也不好,也可一起思量。”
众女孩子亦是围了兰英:“对呀,对呀!有什么办法?”
郗徽抿着唇呆呆坐在地上,兰英却是在为郗徽打扮,所谓的打扮不过是用衣袖浸了水,打湿了细细擦去郗徽脸上的尘土。擦洗之水顷刻变得乌黑如墨,郗徽那小脸上仍是污污糟糟。阿凤忙拿了自己那碗水,又拧了自己随身的帕子往郗徽脸上擦去,如此几次,终是露出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庞来。
众人却已是看得呆了,只觉得眼前这小女孩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一双眼睛只想粘在郗徽身上,那鼻儿、眼儿、眉儿、嘴儿、脸儿真真说不出来。
那阿凤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叫得一句:“天咧!这,这莫不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儿么。”见手中还拿着为郗徽擦脸的帕子,竟三下两下拧干了系在身上:“这仙女擦脸的巾子,我可要好生藏着,日后自己擦脸,也好沾点美气。”
兰英这边已在为郗徽打理头发。
郗徽每日在员外府里忙得昏天黑地,却是累得甚至连最基本的梳洗都顾不上,那头发早已茅草般茬七搭八。兰英以手当梳,也就三下五下,那一头发丝竟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