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春风
ν飞线筮笤男÷槿浮?br /> 事无巨细,一一阐述,在她的脑海中描绘了一幅出色的美图。
“师傅,这里很好……”
苏言低叹了一声,可惜神医族人难得找到了这么美好的地方,却依旧逃脱不了帝王的贪婪与欲望,惹祸上身,惨遭杀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便真的有‘长生药’,又献给了先帝,神医族人仍是逃脱不了相同的命运。他们过于清高,偏居一隅,只是帝王的眼皮底下,怎能容得了不臣服于他的异类?”残阳西落,火红的光芒映照在苏言的一双眸子中,透着璀璨的光辉,任何玉石在她面前都要失色。
只是光线渐渐消失,她隐在灰暗中,仿若下一刻便要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萧霖握着她的手臂不由收紧,引得苏言转过头来。
他吁了口气,低低道:“小言,我们回去吧。”
听罢,苏言却没有动,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萧霖仍是拉着她的手,声线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小言,天黑了,此处风大,对你的身体不好。”
她摇着头,不由失笑,“师傅,有什么会比徒儿如今的身子更坏的?”
萧霖一时语塞,迟疑着上前一步。
苏言却又退了一些,唇边的笑意不变,“师傅该回宫的,皇上还需要你的辅助。”
“皇上早已不是数年前的无知孩童了,有自己的主见。而今势力回笼,即使为师不在,他也能将所有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他用力地揪紧苏言的手臂,神色紧绷,不敢放松一分一毫。
两人的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方才萧霖只顾着欣赏落日美景,小心仔细地提点她脚下,没想到会走到了此地。
随着夜幕低垂,冷冽的风自崖底猎猎而起,骤然吹散了苏言的一头长发。
刚刚的清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额前的昏眩,以及四肢百骸刀割般的痛楚。她蹙起眉,深深地吁了口气。
胸口蓦地一阵剧痛,势如破竹地扩散开去。
苏言晓得,她的大限将至了……
“请师傅这就下山,成全徒儿最后的心愿。”萧霖不吃不喝地陪着自己留在玉峰之上,苏言先前原想拒绝,可一想到最后的时日里,身边却是空无一人,不禁涌起几分心慌与无措。
不得不承认,临死前的她软弱了。
害怕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害怕剩下的时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中度过……
即便是前生,君于丘的长剑直刺而来的时候,苏言亦不曾如此恐惧。
或许当初是预料之外,或许那一剑刺透了心胸,来不及再思索什么。
这一次,一日日地眼看着自己逐渐衰弱,一点点地失去了五识,清晰地感受着体内毒素对她的侵蚀。
生老病死乃人之必然,死对于苏言来说,从来无所畏惧。
当年下决心站在君于远的身后,成为他隐秘的爪牙潜伏在前太子府内的时候,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只是此时,苏言却是清楚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夜夜闻见腐朽衰败的死亡气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一步步地走向黄泉之路……
难以抑制的恐惧,也在每时每刻侵占着她的心。
苏言害怕,因此默许了萧霖在身边。只是如此下去,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放任了自己的软弱,最后将会变成了两个人的苦痛。
如此,倒不如她自己亲手斩断。
苏言突然走前一步,萧霖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要回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眨眼间,她的身子飞快地贴上了自己的胸口,惊得他就要一退,却骤然无法动弹。
萧霖不可置信,苏言居然点了他的穴道!
她唇边勾起一丝调皮的浅笑,仿佛可爱的孩童做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眉宇间噙着一点点得意,“师傅,回洛城去吧。这一生,徒儿敬重你,感激你,却也……辜负了你……”
苏言将手中的锦帛蒙住了他的双眼,轻轻地打了一个死结。
萧霖的眼前一片黑暗,其余的感官却愈发清晰起来。
原来,苏言早已看出自己对她的情意,只是隐隐压在心底,从未提起。
他的徒儿总是这般聪慧,如今提起,是希望自己放弃吗?
那双小手在萧霖的脸颊上轻柔摩挲,仿佛要记住他的面容。
温热的气息猛地扑面而来,下一刻微凉的柔软贴在他的双唇,夹杂着熟悉的幽兰之香,还有一点淡淡的苦涩。
稍稍一触,挤入一颗小小的药丸,待萧霖无意识地吞下,便退了开去。
苏言双手托着他的脸容,即便目不能视,仍能感受到萧霖的惊诧,继而是无边的怒气。
谭御医的药不但能镇痛,里面亦有安眠的成分。
她心下一叹,低低地道:“抱歉了,师傅……”
循着风势,苏言缓步往前。直至一脚踏空,她阖上眼,直觉浑身骤然一轻。
终于要解脱了吗……
身后却是一声闷哼,接着她被人紧紧揽在怀里。
苏言大惊失色,却没了挣扎的力气。方才点了萧霖的穴道,已是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小言……”轻轻的叹息犹在耳边,萧霖竟强行压下药力冲破了穴道,追随而至。
意识被抽去之前,苏言只觉眼角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腮边……
第七十章 悲戚
夜幕深沉。
坤宁殿内灯火通明,并未因为失去了主子而黯然失色。宫侍目不斜视,战战兢兢地候在殿外。
皇上驾临并留宿,令众人不免心惊胆战。
殿内却是一片宁和,大内总管李唐守在门前,看着案前的年轻帝王,一手握着颈上的青色玉佩,一手轻轻叩着,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黑沉的眼眸里不见一物,少了几分凌厉,却多了一丝柔和。
君于远指腹抚着玉佩上的雕刻细纹,似乎这样才能让胸口微微的焦躁与不安沉淀下来。
“……李唐,朕的皇后可是安全到达了?”他低头把玩着玉佩,声线是一如往常的冷清与沉稳。
伺候在侧多年的大内总管,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急躁。当下躬着身,恭谨地禀报,“回皇上,侍卫长飞鸽传书,皇后娘娘与太傅大人一路平安,到达了玉峰。”
“侍卫长斗胆,命五百人留守在山下,免得有人打扰了皇后娘娘的清修。”
君于远微微颔首,这侍卫长在宫中多年,最懂得察言观色。即便他有所担心,却又不敢对苏言当面提出让侍卫长居山下。
这一次,倒是如了他的愿。
“传朕的口谕,把侍卫长提一级,除俸禄外,赏一对玉如意。”君于远唇角终于起了一分浅笑,心下满意,又素来赏罚分明,一开口便是一番嘉奖。
李唐得了令,这便要去宣旨,刚一抬脚,听到帝王又道:“五百侍卫留守,让内务府派人将干粮和肉食都送一些去。言儿不喜荤腥,命人把素菜送至半山腰。”
即使萧霖说过,玉峰山上有无数阵法,侍卫怕是不能进入。至于吃食,并不需要多加担心。
只是,君于远总是不能全然放下心来,倒不如顺了自己的心意。
李唐急急离去,吩咐各处打点准备。
这素食要新鲜,比不得平常百姓的随意。虽然皇上未曾说得详细,这瓜果却也得捎上一些,还有米面、清水和侍卫的肉食,皆是命人精挑细选,不得有误。
好不容易准备妥当,马车驶出了宫门,他这才匆匆而回。
刚刚踏入,便闻帝王厉声一呼。
“李唐!李唐——”
大内总管恨不得脚下生风,借了几分内力,飞快地踏入内殿,“皇上,小人在此。”
只见君于远牢牢捏着手里的玉佩,俊颜骤然生冷,仿佛暴风雨前夕,酝酿着无尽的愤怒,“上贡这块神石的臣子,还有打造玉佩的工匠都给朕带过来!”
新帝雷霆之怒,令坤宁殿霎时笼罩在黑云之中,众人一再放轻手脚,亦放缓了呼吸,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工部侍郎腿脚绵软,跪在冷硬的殿内,面对君于远凛冽的目光,惊惧得几近要昏厥过去。
宫中的工匠虽说比平常人家的厉害,却何曾有资格能见圣上一面?工部侍郎磕磕碰碰地行礼后,趴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君于远缓步上前,视线落在掌心的玉佩,微微的裂痕从中央慢慢延伸至四周。似是再用上一分力,这块所谓的神石便要四分五裂,化作烟尘从指间流逝。
他略略垂下眼,冷笑道:“这便是卿所言的神之石?这便是明国最好的工匠?”
稍稍抬起手,李唐会意,双手接过帝王手中的玉佩,往工部侍郎和工匠前一递。
侍郎当场便煞白了脸,神石裂开,此乃不祥之兆!
他初时听闻新帝要用此石做一对玉佩,赠与皇后以作大婚之礼。得了皇上的赏赐,脸面仿佛贴了金,逢人便说,满面春风。
却不料,这石头招来的居然是噩运!
工匠更是吓得浑身湿透,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小人冤枉、冤枉,此石坚硬无比,足足灼烧了七日七夜才得以分离……”
言下之意,一般的磕碰,甚至是摔落,都不可能让玉佩碎裂。
这话曾给工部侍郎提起,正是如此,他才会如此笃定地呈上给新帝。
闻言,君于远心口一凉。
玉佩重新落回手中,他眼帘微垂,看到的是在玉石的裂缝中透出的一点殷红。
似是源源不绝的泉眼,汩汩而流,一丝一丝地渗透……
清润的青色玉佩上,这一丝刺目的鲜红尤为突出!
压抑不住的慌乱由心而起,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仿若那一天,他正要收网,大功告成的前一刻,却收到苏言被杀的消息……
君于远当机立断,再没有理会底下跪着的两人。宽袖一挥,漆黑的眼眸愈发深邃,冷声吩咐道:“李唐,立即备马!”
连一身龙袍亦来不及换下,君于远一手圈紧缰绳,双腿一再夹着马腹,另一手却使劲地挥动着马鞭。
枣红的骏马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鸣,接二连三的疼痛,令它赤红着双眼,死命地撒开四腿向前奔跑。
原本便是难得一见的千里名驹,这一次次的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君于远便到达了玉峰山下。
身后的李唐尾随而至,只来得及叫上十多个侍卫在前头开路。
新帝翻身落下,砰的一声,方才身下的骏马口吐白沫,霎时间倒地不起。
留守的侍卫被马蹄声惊醒,侍卫长远远望见新帝亲自驾临,心下震惊之余,立马上前就要跪下行礼。
谁知君于远大掌一挥,皱眉道:“免礼……皇后和太傅如今在何处?”
侍卫长躬身答道:“三个时辰前,太傅大人带着皇后娘娘登上了玉峰。”
斜了他一眼,君于远脚步不停,语气已是不耐,“玉峰何其大,具体何处?”
这一问,侍卫长支吾着无从回答,只道:“太傅大人让属下等留在原地……”
新帝脚步一顿,满目狂躁之色,“你居然没有派人上山一探?”
他一把打开马车的门,瞧见里面样样俱在,连角落自己亲手替苏言准备带上山的吃食,以及临行前命御膳房特意呈上的甜汤也未曾有人动过半分。
先生带着她两手空空地上山,而今可是饿着,渴着,还是冷着?
不管不顾,君于远冷着脸,运起十成的功力,疾步往山顶飞掠而去。
他总是觉得胸口似是被人压下了一块巨石,令自己惴惴不安,恨不得立刻去到苏言的身边。
君于远暗暗咬牙,原本他就该亲自送苏言上山。要不然,如今怎会这般患得患失?
夜色正浓,玉峰的山顶在月华下仿若蒙上了一层迷蒙的轻纱,缥缈如仙境,美不胜收。
他的双眉紧蹙,薄唇抿成一线,眸底是散不尽的阴霾。
自己轻而易举便到达了山上,萧霖所说的阵法与陷阱丝毫未见。难道那传说中的神医族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先生所杜撰的?
不,君于远曾私底下在藏书阁命人寻来那一本古书,神医一族确有其事。
那么,如今所见又是什么?
此处大片的杂草与野花,茂盛且凌乱,显然许久不曾有人清理过。四周的大树高大茂盛,绿意盎然。枝桠上隐隐可见好几个鸟窝,偶尔传来几声雀儿的低鸣。
若是有人聚居之地,雀鸟又如何会将鸟巢建在这般明显的地方?
君于远只觉心底骤然冷了个通透,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眯起眼,发了狠地四处查看。
抽出腰上的软剑,狠狠地劈开碍眼的藤蔓与杂草,接着朦胧的月色,君于远终于在一处不显眼的洞穴中,发现了烧黑的干柴,以及石墙的角落,一件大红的狐裘。
君于远伸手拾起,这是他特意命人用十张最好的狐皮缝制而成的。指尖抚上衣角的位置,还有一个用金线绣出的“言”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