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记_派派小说





  她心头烦躁,回到院子之后,便将自己关进房间里,谁也不见。
  
  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地都是苏睿从小到大的模样,现如今苍白的脸色和触手冰凉的身子都让她无法安眠,终于忍不住从床上跳了起来,套上衣服便要往外走。
  忽听得窗棂处有响动,她连忙转头望去,却正好瞧见宁筱之正打开窗子要进来。
  她正要开口,但见他笑了一笑,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轻轻地跳进房间,又立刻将身子藏在窗子的阴影处,从缝隙里往外仔细瞧了一会儿,才走到她身边,摸了下她的头发,低声道:“要去救苏睿?”
  
  她刚嗯了声便被抱住了,听见他在耳边低声笑道:“为了弟弟,连我都不要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被捏住了鼻子耳朵修理了一番才放开,他将一个包裹交到她手上,打开一看是那件龙袍:“你明天进宫之后,记得去找到皇上,把这个交给他。”
  皇宫里戒备森严,不要说找到皇上,她能不能进去还是个问题,正想着,手里被塞进一个硬硬凉凉的东西,她拿起来细细端详,又听见他说道:“这是当年太子送我的令牌。”
  
  彼时二人感情十分之好,太子专门送了宁筱之这令牌,见令牌如见太子本人,以便于他在宫中行走,而他几乎没用过,没想到今日有了作用。
  “我怀疑我们之中有细作。”他将包裹折好,“但是不知道是谁,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苏欢有些愣怔,将所有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想出所以然来,被他轻轻在额头上亲了一下:“你不用想啦,你这个性,除了我不会怀疑别人的。”
  她听得想笑,被他拉过去抱在怀里:“我明日进宫去见太子,所以现在就要辛苦你一下——趁天色,连夜出行吧。”
  
  于是她便在他的协助之下,连夜出了那民宅,而后在附近找个了地方等着天亮了入宫。没想到不当心睡过了头,等她醒来人已经走了。
  于是只得一个人来到宫门前,靠着令牌入了宫,待此时稍作歇息,心下汗颜不已。
  她什么时候这么不中用了啊……
  果然一个人其实可以好好走路,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倒是常常分不清方向了。
  
  看清现在所在方位之后,她便将身上所穿的太监衣服整了整,而后定了定神,出了假山,再往前走。
  上次在御书房见过皇上,并且因为要去书库的缘故将路线调查了一番,故而苏欢对皇宫的地形已经比较熟悉,于是不偏不倚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眼瞅着快到御书房了,她打算到了就称自己是来打扫的小太监,然后跟当班的太监护卫们慢慢套出皇上现在何处。
  她正慢慢往前走着,便瞧见御书房前已经有了人,还是个不一般的人。
  那姿容万千的皇后,此刻正立在门前,既不走开,也不想打算要推门的样子。苏欢立刻将头低下,混入旁边的太监队伍里。
  
  这样过了片刻,便听见皇后的声音:“皇上,臣妾有事求见,就算是不想见到臣妾,至少也要听臣妾一言吧?”
  御书房中静默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
  这皇后倒也沉得住气,脸上一点着急的神色都没有,这样僵持了片刻,御书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公公从里面出来,对着皇后恭恭敬敬地说道:“娘娘,皇上有请。”
  
  苏欢瞧着皇后往那御书房里而去,身后的之中只有几个跟着进去伺候,她心念一动,往前走上几步,低着头跟在最末的位置往里走,随后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她这样做着实凶险,不要说会不会被皇后认出来,就算是被同行的太监们瞧见,只怕也是会被揪出来,但是进了御书房之后,所有的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更不敢随便抬头,像是生怕被主子们拎出来。
  
  而那两位主子,此刻也都是一言不发,房间内的气氛略略有些微妙。
  苏欢极小心地偷偷抬头,便瞧见皇上正坐在龙案之后,看着手里的卷轴,皇后则坐在下首,低眉顺目地喝着香茶,似乎打算皇上不开口,她就这么耗着。
  末了皇帝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说道:“皇后不必多言,此时断断不能应了你。”
  皇后含笑道:“那皇上可是要每天瞧见我一回了。”
  
  皇帝叹了口气,将卷轴放下,正视着皇后说道:“你贵为一国之母,为何心胸如此狭窄?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那宁大学士过不去?”
  皇后也放下手里的茶盅,笑道:“皇上何出此言?”
  皇帝不悦道:“你此次三番五次要求我革了宁大学士的官职,将他们一家遣回云上城,究竟是为何?当初人也是你提议要求招进明月城的,朕本以为你是想跟那宁夫人叙旧,再请宁大学士来商议太子婚事,结果闹成这个样子。你宫里丢了一个侍女,用得着如此怪罪吗?”
  
  皇后颔首道:“皇上,那侍女乃是臣妾故人之女,与宁家也有关联,失踪数日,生死未卜,臣妾问那宁大人和宁夫人竟然一问三不知,未免有欺瞒之嫌。臣妾只觉得威仪受损,因此才出此下策,若不然,臣妾颜面何存?”
  “你如此无理取闹,有何威仪可言?”皇帝终于拂袖而起,“如此牵强的理由也亏你说得出口,我且问你,当年宁大学士一家忽然之间请求离明月城而去,朕无法劝阻,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一旁站着的侍从和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左耳进右耳出是他们的专长,身处在这种场合,自然是将自己视为隐形人为上策,若是消息走漏了半点风声,这满屋子的人只怕只能活下来这两个主子。
  房间里忽然静默下来,半晌才听见皇后笑了一声,说道:“原来皇上从来也不肯相信臣妾。”
  皇帝语气稍缓,却微微带着遗憾:“朕知道你当年其实并不想入宫。”
  
  苏欢努力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却努力竖起了耳朵去听。
  果然深宫八卦多,她忽然想起了花家兄弟,若是那两人在此,听得如此惊天八卦,不晓得会欢喜成什么样子。
  皇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对着侍从和太监们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一时间众人鱼贯而出,苏欢走了两步,想起自己此番目的,但是此时皇后在场,不是良机,只得也跟着往外走,忽然听得皇后在身后说道:“这位公公好像从来没见过。”
  
  苏欢登时僵在当场,下一刻不等旁边侍从冲出,转身奔向皇帝,只听得身后掌风剑风接踵而至,于是对着最邻近的皇后,只伏身便跪,而后叫道:“皇后娘娘,民女便是苏欢!”
  那护卫大约是听她如此一叫,掌风便没有劈下,另一人将长剑架在苏欢咽喉之上,等着皇后发落。
  谁曾想苏欢要的不是皇后能够认出她来,而是要争取这一点时间,等这两位护卫暂时手下留人,立刻从怀里取出那包裹,对着皇帝便道:“皇上,民女有非常重要的物事要交给皇上!”
  
  果然皇帝看了她一眼,示意旁边的侍卫将她手里的包裹接过,拿到近前,在他面前展开。那明黄袍子上的云雾缭绕,九龙翻飞,跟他身上穿着的这件几乎一模一样。
  他眉毛抬了一下,立刻说道:“先别杀她,押起来。”
  
  苏欢被搜过了身,此刻跪在皇帝面前,双手双腿兀自在发抖。
  她必须先让皇帝将她救下来。
  她断定皇后不会放过她,若是方才让她先辨认出自己来,定然是矢口否认,届时那些护卫说不定便会当场将自己正法。
  
  毕竟私闯入宫乃是死罪,而现在皇帝要查这件事情,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皇后轻轻侧了□子,瞧了瞧苏欢的小脸,眼中射出的光芒看得她心头一紧,也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这皇后果然有些问题。
  
  皇帝将命人将那袍子展开放在地上,看了一会儿,才温言道:“先起身吧。”
  苏欢意外地得到了座位,心里稍微镇定了一下,避开皇后灼人的目光,只望着皇帝,但听得他问道:“你这龙袍从何处得来?”
  苏欢便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说了,除了林芷云的血案没有提。因为她担心会牵扯到苏睿。
  皇帝听完紧皱眉头,又转头问向一直一言不发的皇后:“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闻言微微一笑道:“皇上,这宋乾诚和苏青都是臣妾入宫之前的故友,当年与另外几人一同结拜,感情如同亲生兄弟姐妹,今日忽然听说其中一人杀了另一人,这让臣妾如何能信?”
   



60、前情与初相逢      
 
 
  苏欢听皇后此言只觉得避重就轻,明知道皇帝问的并不是这件事情。他们之间你死我活,又关他江山社稷何事?
  果然皇帝听完冷笑一声说道:“我问的是那宋尚书密谋造反之事,皇后有何高见?”
  皇后淡笑道:“宋大人乃是朝廷重臣,据臣妾所知一直忠心耿耿,此次太子婚事也是交由他负责,到现在都还令人满意。至于方才苏姑娘所说之事,臣妾以为,还需要彻查方可,否则一面之辞,何足为信?”
  
  皇帝听后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苏欢暗暗着急,若是皇后这样一味偏袒,要想斗倒宋乾诚可真是难上加难。
  忽然听得外面通报:“太子伴读宁筱之求见!”
  苏欢不觉精神一振,皇后脸上微微变色,皇帝则道:“宣!”
  
  御书房门一开,身子颀长的青年便迈步跨了进来,到近前给皇帝皇后都施了礼,转过头对着苏欢微微笑了一下,登时她心里安定了许多。
  是一种信任,仿佛这个人来了事情便能够解决了。
  一直紧握的手掌也慢慢舒展开来,她心情复杂地发觉自己对他的依赖性也越来越强。
  或许不是个好兆头。
  
  皇帝免了宁筱之的跪礼,并赐了座,而后道:“伴读,听苏姑娘所言,这龙袍是你们一并取来的。”
  宁筱之恭敬回答:“正是。”
  皇帝又望了一眼地上的龙袍,脸上微微露出嫌恶的神情:“若是苏姑娘所言非虚,宁伴读可有什么物证人证?”
  
  “当年的人证只怕都已经被灭口。”宁筱之指的是苏欢父母,瞧见苏欢脸上一阵黯然,又继续道,“物证则在此。”
  他从怀里取出那封和龙袍一起掉落出来的信笺,给皇帝呈了上去。
  皇帝将信件展开来,细细读到一半,便龙颜大怒,一把扔到地上,拍案而起:“来人!”
  门外立刻有护卫应声而入。
  皇帝亲口谕旨:“宣沈将军即刻入宫!”
  
  御书房里气氛登时有些紧张,苏欢偷眼望了一下皇后,但见她脸上丝毫没有变色,仿佛这事与她毫无关系,片刻之后起身道:“皇上,既然此事已有定论,臣妾还要去佛堂上香,就请辞了。”
  皇帝本想留她,见她如此,也只得道:“皇后请。”
  
  皇后转身便走,她手下的太监们方才都已经退了出去,此事只能自己伸手推门,合上房门的时候,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苏欢,看得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待皇后出门之后,屋子里的几个人便静了下来。
  皇帝望了宁筱之几眼,道:“宁伴读数年不见,倒是比先前更为聪慧,此事朕原本派太子暗中查探,没想到还是让你抢到了前面。想当年,你做太子伴读之时,不论是作诗颂文都比太子要快上一步,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也还是没变。”
  宁筱之含笑施礼:“皇上夸奖,臣只是侥幸罢了。”
  
  苏欢在一旁听着,闻言不觉惊讶,忽然想到,若是宁筱之当年处处抢了太子风头,遭到皇后嫉恨也是情有可原。没想到此人如此低调,当年也有这般张扬招摇的时候。
  她低头瞧着那地上的龙袍,视线慢慢转到皇帝丢弃的信笺之上,忽然一怔。
  这信笺……是不是比自己当日看到的短了一截?
  
  当日宁筱之眼疾手快,抢到了信笺也只是展开一看,随即收入怀中,苏欢虽然想看,却抢不回来,只得作罢。
  现在她心中虽有此疑惑,但也是一闪而过。
  此刻对宁筱之乃是全然信任,他对自己爱护非常,而她如今对宁筱之也已然倾心,怀疑这样的事情想想也就过了。
  
  皇帝跟宁筱之跟话家常似的又说了些当年的事情,在苏欢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十分融洽,想来宁筱之也是很受皇帝赏识的,这么一来,皇后嫉恨只怕是在所难免的了。
  等了不多时,将军沈彦辰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皇帝当即下令:“查封宋尚书宅邸,将宋家所有人看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