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金兰易折
。只凭你一副天真模样,便以为能获圣上特别恩待吗?
元清清怔了一会儿,跟前众人期待、怀疑、讥讽等各种眼神都往自己投射过来,她咽了一下,向皇上看去,突然想起皇上曾经说过只想看到自己原来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便说道:“臣妾来之前,一直在想,该如何在桂花树林中再为皇上带来惊喜,这想呀想,想呀想……”她眼珠子一溜,向皇上吐了吐舌头,接着道:“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自己好生带过来,才是最好的惊喜。没想,竟是来迟了,真是有罪啊!”如莲在一旁听着主子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祯文帝听了,竟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道:“好好好,把你带来了,才是最好的惊喜,这话没错!你无罪,无罪!”骆沅儿一下把茶杯放在了桌上,脸上的笑容褪去,暗暗地咬着牙。元清清松了口气,向众人开怀而笑,双眼眯眯,一副乐悠悠的样子。这时,阮淑妃说道:“皇上,现在人已到齐,不如我们来进行个有趣的赏桂玩意吧?”
骆沅儿心想淑妃提议得正好,便接着淑妃的话道:“皇上,娘娘,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吧?”元清清文墨粗晓,这行酒令定会让她洋相百出。果然,元清清一听骆沅儿的提议,便又怔了一怔,眼看着皇上似要答应,马上道:“皇上,行酒令光坐着,似乎浪费了这里的风景,不如我们来摘桂花吧,编桂花环,看谁编得最好看!”
钟修仪首先开口道:“这花可怎么摘?”郑才人也道:“摘也费时,编成花环更是不容易。”这等动手的活儿,对于一般养尊处优的宫妃来说,便等同于难事一桩。骆沅儿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再说,淑妃娘娘是不是不便摘花呢?娘娘不能摘,难道只坐着,浪费此等美景吗?”元清清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惹来人众人的反对,骆沅儿的话更是致命一击,她哑言,困窘地看向皇上。祯文帝想了想,道:“罢了,就行酒令吧。淑妃便只喝茶。”元清清的双手在桌子底下抓成了拳头,紧张得很。酒令酒令,从来她都最不喜欢行酒令,以前在家乡时,另外三位姐姐一向都知道她的性子,行酒令时只让她当裁证,从来不需要她接龙。她不自禁地向骆沅儿看去,那个在席间意气洋溢的骆宝林,再也不是当日体谅于她的沅儿姐姐了。
祯文帝开了第一句诗词,从阮淑妃开始接下来,大家轮着挨个接龙,说得均是甚好,意兴越浓。
轮到元清清,她脑中一片空白,看到祯文帝满脸的期待,再看骆沅儿得意的笑容,那一抹欲置她于无颜的嘲讽,此时更深地刺痛了她。她根本想不出任何好的诗句,也无法想出更好的开脱方法,她只有拿起跟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强装自如地向祯文帝亮了一下空了的酒杯,说道:“臣妾不才。”各人又再继续,元清清只觉刚才那一杯酒,苦涩呛喉,猛地进入了腹中,此时渐觉身上发热,头晕脑涨。再度轮到她,她甚至还没听清上一位说的是什么诗句,便端起了酒杯,再次饮尽。
“臣妾不才。”她一字一眼。从众人口中吐出的诗句忽而就像魔咒一样混浑入脑,她眼前看到的一切开始倾斜,感觉自己的脸烫得犹如火烧。又轮到我了么?她不及多想,又抓起酒杯,进喉的酒水开始不那么炙烈了,好了,酒不那么难喝,接下来,该不那么难受了吧?她重重地放下酒杯,道:“臣妾……不才。”祯文帝发现了她的不适,关切地询问道:“元御女,你可好?不如你也别再喝酒,只喝茶罢。”
阮淑妃也说道:“看来元妹妹是不胜酒力,不如就免去她接龙吧。”元清清摆了一下手,道:“不,不,我要接龙,我要喝酒,不喝茶……”
祯文帝看她似并无大碍,也不再多说,继续往下行酒令。骆沅儿冷眼看着失态的元清清,心中的感觉,从一开始由幸灾乐祸带来的快意,到后来元清清的连绵数杯,频繁失仪,慢慢竟变成了凉意。一阵心酸的凉意。再一次到元清清这儿,她静默了半刻,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没说,她摇摇头,又举杯而饮。
这次她站起了身来,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丢,随着碎响,她双手撑着桌沿,向皇上躬身,口齿不清地道:“臣,妾,不,才……”这时,众人都呆住了,祯文帝更是马上站了起来,急切地向元清清的宫女下令道:“快扶好元御女!来人,速备醒酒汤!”骆沅儿抬头看着元清清,不知为何,心头已全无忌恨,只有无限凄酸。元清清也转头向她看来,脸颊通红,双眼发直,她甩开了如莲,向后退了数步,扑嗵一声往地上一跪,大声唤道:“臣妾,拜见众位姐姐!”如莲慌得赶紧上前扶她,她只一径儿推开如莲,又往骆沅儿的方向,重重地往地上叩去:“臣妾,元清清,拜见姐姐!拜见骆……宝……”骆沅儿再也听不下去,她倏地站起,对皇上道:“皇上,就由臣妾把元御女送回宫中吧。”
祯文帝看元清清竟醉酒如斯,又是惊讶又是着急,听骆沅儿这么一说,便点头应允道:“一路须小心照顾。”骆沅儿答应了皇上后,马上着如盈和如莲帮忙把元清清扶上鸾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离开了桂花树林。轿中,元清清的头靠在骆沅儿的肩膀上,从她身上传来的酒气,让骆沅儿一阵接一阵地感到难受。骆沅儿沉下心思,低头看着元清清,冷声道:“你可是清醒着?”元清清从喉间发出了一声闷响,不知是笑还是冷哼。半晌,她道:“妹妹,头好晕。觉得眼睛看不清楚,东西。你是谁?你是谁?”骆沅儿脸上一僵,道:“我是谁,你说,我是谁?”元清清的头依然靠着她的肩膀,随着轿子的前进,轻轻的摇晃,“你是井底之蛙。”
“什么?”“……我也是井底之蛙。”“你可给我看清楚了!”骆沅儿忍无可忍地扳起她的脑袋,“你看看我是谁?你看看!”
元清清睁开眼睛,盯着她,道:“臣妾拜见骆宝林。”骆沅儿惊呆了,双手紧紧地抓着元清清的头。对,她就是骆宝林,她便是元御女。在后宫之中,这就是她们。“我要你输,我要你们一辈子都输!”骆沅儿狠狠地对她道,“这后宫当中,你们休想能赢过我!”
苦相煎(一)
第二十四章 在昭华宫正殿向皇后请过安后,宁媱一路沿着迥廊慢慢向怡涵殿走去,行至了一半,想起涵心此时应在氤书殿受学,对,还有焕欹皇子。常婕妤最近一直在担心,只不过时日渐过,幸好焕欹皇子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她往氤书殿而行,当快要到达时,在路上遇到了涵心。“宁姐姐!”涵心看到她,快步迎上了前来,拉着她嘻嘻笑着。孩子便是孩子,伤心来得快,快乐得也容易。“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吗?”宁媱想和她一块回怡涵殿,却又想了焕欹,停下脚步,再问道:“焕欹呢?怎的今天不是与你一道出来?”涵心道:“今日德理祭酒提早让我回宫。说是焕欹有一篇文章看不明白,要另外向他解说。”
宁媱想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放心,便向涵心道:“我到氤书殿前等焕欹,过一会和他一起来找你,可好?”涵心乖巧地点点头,宁媱轻笑着抚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径自向氤书殿走去。
到了殿前,一片安静,并不曾听到有祭酒讲学的声音。宁媱有数次在殿门前等待,若是祭酒授学,总会隐隐地听到话语声,但此时,却似已是了无人迹。难道焕欹已走?宁媱觉得有点奇怪,不由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正要探进殿中细看,只见殿门前忽然冒出了一个小脑袋,一看之下,正是焕欹。
“焕欹,你怎的独自在此?”宁媱走上前去,发现殿中除了焕欹并无他人,“为何还不离开?”
焕欹讷讷地道:“母后说,今夜带我到歆灵宫观星。”宁媱一愕,道:“观星?”焕欹点点头,道:“母后说,要祭酒今夜告诉我,北斗七星是怎么样的。”
宁媱正欲往下问,身后传来宫女的声音:“焕欹皇子,请随奴婢来。”宁媱转过身,只见皇后的主事宫女上前来拉过焕欹的小手,带着他往昭华宫正殿方向走去。宁媱想跟上前去,又转念想到此乃皇后安排,自己贸然过问,恐怕不妥。她思忖着,快步向殿外而去,只怕应先告知常婕妤,未知此番是否会有蹊跷,但愿只是杞人忧天罢。
冬将来临,只觉天气一天凉比一天。焕欹每每从昭华宫回来后,小脸蛋和小手都是红彤彤的,手一摸上去只觉冰凉,再多添衣物还是如此,只怕是路上风太大的缘故。常婕妤在桌前细细地缝制绒帽,桌上已摆放着一双制好的手套,只等焕欹归来,便可以让他戴上试试了,也许会稍嫌有点宽,不要紧,他还会长大,以后可以一直用呢……如柳端着刚刚炖好的甜汤进来,看到主子还在缝帽子,关切地道:“主子,先歇一会吧,昨夜缝手套几乎一夜没睡,这帽子都缝了一天了,不如让奴婢代劳吧?”常婕妤摇摇头,道:“很快就要好了。”焕欹喜欢衣物上有母妃的味道,她一定要亲手完成。
过了一会儿,主事公公的通传声响起:“宁采女到。”宁媱匆匆走进内殿,常婕妤抬头看到她,笑道:“宁妹妹来得总是很是时候,我这又有甜汤,仍是南北杏雪耳炖木瓜。”宁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勉强笑了一下,问常婕妤道:“常姐姐,你可知焕欹今夜该是何时回宫?”常婕妤听她一进门便问起焕欹,再细看她的神色间似乎有担忧之意,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道:“刚刚靖公公来传过话,说焕欹今夜和涵心在怡涵殿中重读数卷文章,要过了酉时才能回琉清宫……可是有不妥?”常婕妤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拉住了宁媱的手。宁媱一听常婕妤说的话,心顿时悬了起来,靖公公传话说焕欹是留在怡涵殿,但焕欹自己则说皇后要带他到歆灵宫,这,确是另有蹊跷。常婕妤站起了身来,神色张皇:“宁妹妹,你告诉我,到底如何?” 宁媱刚要直说,却又犹豫了起来。焕欹所言,并未见得作实,即使作实,也是皇后秘密所为之事,她此番插足,于皇后与常婕妤双方而言,均不是妥当之举。常婕妤看宁媱沉默了起来,越发觉得不安,她抓紧了宁媱的手,语气恳切地道:“宁妹妹,你告诉姐姐吧,焕欹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媱看到常婕妤满脸的焦灼与急切,低下了头来,桌上那一双精心而制的手套和绒帽顿时映入了眼帘,她想起常婕妤平日里对焕欹的珍爱与重视,心中不禁一阵紧揪。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常婕妤,道:“我刚才曾与焕欹碰面,焕欹说今夜皇后会带他到歆灵宫观星。”常婕妤呆住了,她松开了抓住宁媱的手,退后一步。终于要发生了,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她在原地焦虑地来回转了两下身子,双手发颤,似是一时未反应过来该怎么做。片刻后,她猛地瞪大了双眼,朝外扬声唤道:“如柳,如柳!快来!”如柳闻声赶来,刚一进门,常婕妤便一把抓着如柳的双肩,此时,她只能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呼了一口气,声音发颤地道:“你快为我去传一个消息,让他,今夜酉时之前,务必,务必要赶到歆灵殿!”如柳看主子神色异常紧张,不由也觉心慌,却不敢多问,赶忙领命而去。
常婕妤跌坐在椅上,双眼惶惶地盯着前方,脸色越渐苍白。宁媱眼看着此情此景,更觉心惊,她来到常婕妤身边,默默陪伴,此时此刻,任何一句言语,也足以让常婕妤更添慌乱。贞宁宫,内殿。阮淑妃喝下刚刚送来的安胎药,只觉得心头有些微翳闷,她放下药碗,看向一旁侍立的宫女,皱眉道:“如晴呢?”宫女连忙回道:“刚刚奴婢看到廖太医的属下秦医丞把如晴姑姑叫了出去,似有要事。”
阮淑妃听到是廖太医的属下把如晴找去,不由心有所念,所为何事?为何廖太医不直接来求见于她?她正想起身,通传声便响起:“骆宝林到!”骆沅儿进得殿内,看到阮淑妃的脸色沉沉,似有不快之意,忙问道:“娘娘,今日身体如何?”
阮淑妃看了她一眼,懒懒地道:“无大碍。”她想了想,又道:“你陪本宫到外边坐去。这气闷得慌。”骆沅儿依言上前来扶她,二人正要走出内殿,如晴便快步地走了进来,神色匆匆地向淑妃行了礼,怀中似揣着什么,抬起头来,欲言又止。阮淑妃把身后的宫女摒退后,重新坐了下来,对如晴道:“你刚才出去是何事?怎的是秦医丞寻你?”如晴看淑妃并不避嫌骆沅儿,便把怀中的一封信函呈上,道:“这是刚才秦医丞秘而交给奴婢,嘱咐奴婢必要亲自交予娘娘的。”阮淑妃接过信函,打开一看,只见上书:要事秘议,避人耳目。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