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往事 作者:卉木萋止(晋江12-06-30完结 )
柳辞倒是轻易的就上马了,只是他在比马车抖得厉害得多的马背上实在难受得紧。他被李让牵着,真像是被驮着走的。他就对李让说:“你能让我自己骑吗?”
“王爷说了,要我好生照看你。”
他好久与你说了,我怎么不知道。柳辞把怨恨的目光投向马车。
这时,封奕心情大好的拣起一颗葡萄问芦绣:“要不要吃?”
芦绣又想往后缩了。
夕阳西下,他们按计划到达了一处客栈。
老板在门口迎接,搓着手激动不已。
贺鸣释下马走到马车前说:“王爷,我们就在此处歇息可好?”
“嗯。”
封奕下了马车,芦绣也下来了。在车里摇了一整天,腰背都有些酸痛。她扭了扭颈子,却看见李让牵着马才到。
李让稳稳的下马,走向后面。见他对摊在马背上的人说了什么,那人便滑了下来,要不是李让眼疾手快扶住,差点摔倒在地上。
封奕皱眉看着,不作理会先一步跨进客栈。
这时,柳辞抬起脸,软软的靠着李让,淡笑道:“我这一把骨头都要抖碎了。”
芦绣讶然发现柳辞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却鲜红。一头黑发散乱在肩上,姿态柔弱,她都忍不住上前关心起来。
李让扶着一个全身发软的人,很是无奈,叫了两个侍卫扶住,自行拴马去了。
芦绣走在他们身后,听见柳辞说:“芦绣,你去和王爷说,柳辞命不久矣。”
“你不要胡说了。谁叫你惹火了他。”芦绣没好气的说。
“你不懂,我这叫倾慕,我倾慕王爷呢。”
柳辞这话全客栈的人都听得见,包括坐在桌边正喝水的封奕。
“把他扶过来。”封奕对着那几人说。
于是原本要上楼的三人又转身走到大厅中间的桌边。柳辞坐下后,伸手翻杯子倒水喝,芦绣注意到他手都在抖。
“你要是再出口不逊,本王就把你舌头去了。”
柳辞倒是笑笑,不发一言了。
见总算是相安无事了,芦绣也安心的坐下等着晚饭。
芦绣还发现柳辞比封奕还要挑食,不对,封奕是挑剔。柳辞是对喜爱的就爱不释手,不喜欢的碰都不碰。怪不得这么瘦。这人身上处处都是未知的神秘感。
这种神秘还引得人想一探究竟。
正想得入迷,她不自觉的咬上了筷子,愣愣的不动了。一夹青菜放到她碗里,她回神望着封奕,见他面无表情的说:“认真吃饭。”
芦绣看见柳辞弯起的眉眼,顿时醒悟,脸颊微微发烫,埋头吃饭再没抬头。
夜晚的寂静伴随着打更的声音,让这座城市更显安详。
时不时的狗吠声传来还以为到了哪里的乡村。一轮半月当空,月光皎洁,整片视线之内的景物都是朦胧的,轻纱罩住一般的感觉。如果悄悄细听,还能听见走远的打更人越来越低的打更频率。
客栈里的所有人都认为该是时候睡觉了。蜡烛一个接一个的熄灭,渐渐融入黑暗中。月光又潜进房中,无声无息的越过窗沿,越过地面,贴近床上的人,抚摸他的脸颊。无比的轻柔,无比的缱绻,于是沉睡的人都带上了笑颜。再没有什么梦魇可以入侵,再没有什么噩梦需要惊醒。这只是一个难得的静夜。
黎明总是要来的。
回灵京的路都是设计好的,他们并没有遇见什么波折。
柳辞还是坐的马车,不过一路上没再故意招惹封奕。芦绣越是靠近京城越是不安,谁都看得出来,封奕也没说什么,看来是想让她自己想清楚。
还没等芦绣想清楚,从灵京就传来一条消息,让封奕的脸比平时更加冰冷。
传消息的人说,奕王王妃难产,生下世子就去了。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那时他们已走到了离灵京还有一个城的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救不了人。
蓂瑞亲自挑的人去带的消息,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乔芝芝死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那日和卫劲松不欢而散后她就去了王府,可乔芝芝不见她。她只得写了一张条子要她小心饮食,还派了人随时去打听。当听说她要生了,她还从后门溜了进去,想查一查产婆有没有问题。
她扮成奴婢还进了房间,亲眼看见乔芝芝痛得死去活来的。
产婆说,要不要孩子。乔芝芝流着泪使出全身的力抓住产婆说要孩子。产婆也不敢做主,但乔芝芝一脸悲戚,哀嚎着求她,她就只有按着方法替她导出婴儿。孩子刚一出来,乔芝芝挣扎了几下就停止了呼吸。
过后,趁一堆人手忙脚乱的时候蓂瑞把产婆拉住威胁着问她,乔芝芝为什么会难产。
她只道是身子虚了。蓂瑞就想到乔芝芝为了奕王还长途跋涉了的,说不定动了胎气。凤嫣那包药是打胎用的,吃了不应该是死大人的。
她便只教人说乔芝芝难产而死,并没有提到安王的阴谋。
只求王爷回来了不要怪罪她办事不利就好。活生生的人就那么去了,小孩子生下来就没娘,说什么也不是一件多喜庆的事。
除了封奕,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主子心情不好,碰不得。
而皇宫里得知这一消息后,皇帝以孩子丧母无人照料为由,第二天就把孩子接进宫,交给奕王的娘庄妃代养,一时间皇宫里却因为有了个鲜活的小生命热闹起来。很快就忘了这个孩子是一个女人用命换来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
我让乔小姐去了啊
大家就把她当做打酱油的好了~
今天又改了几个错字!
☆、第八章
城门准时打开,城里的商户都还没开门,只有一些小摊贩在路上收拾东西。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行队伍出现在早起的市民面前,人们的动作不觉都慢了下来。
那个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男人他们有些人是认得的,那是大越的将军。皇家威仪的队伍让人好奇,好奇那被围在中间的马车会走出怎样的人。
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只手挑起了车帘,一个男人朝外面看出来。
是个清秀的人,只见那青衫袖子滑落,露出的白皙手腕吸引了眼光。
帘子很快就落下,他们也只窥得一个冷峻的侧脸。
“那是什么人?”
“听说是奕王回来了。”
“奕王不是南巡了吗?都好久了这才回来?”
“哎,不知道啊,听说还遭遇了……”
……
这下街头巷尾又有了饭后谈资,灵京只有更热闹的份了。
车里的气氛可不像外面这样平和。柳辞见封奕一路上阴沉着脸,料想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他是憋了很久巴不得快点下车脱离压抑的环境。
只是他们才到奕王王府,管家田安忠就跪在马车前大哭不止。
他一边哭泣一边对奕王说,他救不了王妃罪该万死。
田管家也有五十多岁了,跪在地上简直直不起腰了,只是哭着。封奕在马车里面无表情,半会儿就下车亲手扶起田管家,对他说:“这是芝芝的命,不怪你。”
田管家也有好久没见到他家主子了,这下一见封奕安好的站在面前,一时间又悲喜交加老泪纵横的,令人心生怜悯。
“王爷和他管家真是主仆情深啊。”柳辞闲闲的开口对着芦绣说。
“原来是王妃死了。”芦绣喃喃自语。
难怪封奕一路上那么不快,他的妻子死了,他怎么会高兴得起来。
再一看,大家都注意了王府挂着白灯笼,女婢仆人都披麻戴孝的,管家也是一身白。封奕收回视线,拍拍田管家的肩道:“给本王准备一下吧,本王要为芝芝守灵。”
贺鸣释带着侍卫离开了,李让也走了。就剩下柳辞和芦绣还在门口站着,看着封奕完全忽视他俩的走进王府。
田管家倒是注意了他们,他抹了一把脸好整以暇的说:“你们是王爷的什么人?”
“我是为王爷效命的人,这是我夫人。”柳辞拱手弯下腰。
“好吧,你们先进来。”
芦绣瞪着柳辞,却只有任他拉着进了王府。
正在办丧事的府邸没什么好看,到处都是白的帘子,加上营造出的悲伤氛围,芦绣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比她家大许多的王府。
正走着,突然就看见一个人带了点怒气从长廊上走入他们的视野。
芦绣发誓,她这二十几年再没有看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她穿着白衣,脸上也没有任何脂粉,俏脸紧绷着,朝他们走来。
即使是素服,穿在她身上也是飘逸若仙。连她脚底的裙摆看上去也比一般的显得更摇曳多姿。
何况她身后还跟了几个姿容出色的婢女,反而添加了一丝宽广的美感。
她在充愣的时刻听见田管家低声道了一句:“云宁郡主。”
芦绣整个脑袋都没有了想法。
可这个像仙女一样的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们一个是仙女,一个是跌落尘埃的卑微人。
云宁郡主离开得很快,快到芦绣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还是柳辞把她唤醒。
“你不会是吓着了吧?她又没朝你发火。”
“我……”
“好了,我们也去拜一拜,拜完了好休息一下。”柳辞不理会她的吞吐,直接拉她一起跟着田管家向厅堂走去。
到达正厅,入眼的就是摆的高高的红木棺材,伴随着低微的抽泣声,让人的背脊止不住弯曲。
封奕站在棺材旁,听着管家说:“王爷,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王妃就该下葬了。”
“嗯。”
他此刻的心情出奇的平静下来了,尽管棠珏刚刚向他发火,质问他为何不早日回来,他还是没了情绪。他只知道这个嫁给自己三年的女子去了,永远不会回来,永远无法再和她说话,虽然他并不爱她。不爱不代表没有感情,他们是有感情的,封奕无法否认这点,至少还有那么一点亲情。他早已承认乔芝芝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亲人。在死亡面前一句不爱解释不了什么,只会让结局更加苍白。
那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愧疚。而这份愧疚会挡在他与棠珏面前,永世也无法逃避了。
在屋顶上还坐着一个人,他拿着酒壶往嘴里拼命倒酒,一双眼迷醉不堪,似乎有道不尽的悲哀要倾泻出来。周卫已经在屋顶上呆了七天七夜了。
从乔芝芝死亡的那刻起,他便觉得自己随她去了。他喝酒,醉倒,睡过去又醒来,再继续喝,熬到了王爷回来。
他说不出口,他快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或者他只是想要一具冰凉的尸体。
他还想把手中的酒壶重重的扔在那个人的脚边,然后问他,为什么残忍至此?连对一个女人的关爱都做不到!
那又能怎样,他们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她不会再回来了。
周卫终于力竭,躺倒在瓦片,慢慢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黑了,脚踩在瓦片的声音响起,周卫睁开了眼,他酒已经醒了。
有人在他身边蹲下。
“她去过临川?你怎么不和我讲。”
周卫眼睛酸痛,喉咙干涸,根本不想开口说话。旁边的人却自顾自得继续问:“她真的是难产死的?”
“是,王爷以为是什么?”凌厉的目光直射出来。
“你在气我?”封奕淡淡的说。
“周卫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你曾经还敢拿剑指着我。”
周卫手肘撑地坐起来,揉揉穴位,然后提起剑,紧捏着,倏地抽出长剑横扫过去,稳稳的抵在封奕的颈前。
封奕垂下眼,看着眼底下的薄剑,忽然就笑了。
“怎么?你真来?”
“我很不痛快,我们打一架吧。”
“好。”
剑入鞘中,两人就同时站起来,几乎同时出拳,同时抬腿狠踢,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师傅,只是周卫习武的时日比他久,所以封奕是打不过周卫的。他最多接他十招。
萧封奕感觉周卫的招式越来越狠厉,招招致命,见血封侯,也充满了杀意。
他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平常能接十招,现今他接了六招已经感到吃力。心神一分,周卫掌风打来,他急急的旋身,险险避过,却挡不了周卫瞬间变换的招式。
腿直接踢在封奕的胸前,让他朝后仰去,翻了个身倒在瓦上。
真狠!封奕大口喘着气,抬手覆上心脏的位置。周卫弯腰拣起剑,头也不回的就跳下了屋顶。
果然是生气了。气得还有些莫名其妙。封奕顺势将手放在脑后,仰躺着,不打算立刻下去。很快的,他脑中就窜出一个想法,着实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会对她有了心思。封奕又苦笑起来,晚了,一切都晚了,他现在想成全也是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也只能说句对不住了。
田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