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对他说:“原来你一直在试探我,如果今天真的告诉了他什么,此时就不会安然无恙在这里了,对不对?”
他淡定的神情告诉我,的确是这样。
他虽然喜欢我,但是不等于他会容忍我背叛和出卖他,必要之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我。
他亲了亲我的脸颊说道:“但是我并没有看错,在你的心里我终究还是比三哥的分量要重,否则你怎么会不告诉他?”
燕王误会了我不说出来的原因,我并不是为了维护他,只不过觉得这些事情与我无关,我没有必要去参与。
我的头突然很痛,一场场的阴谋接踵而至,我再也无法承受下去了。在W大上课和等待顾翌凡接我回家的日子是那样幸福,和那时侯相比,我现在简直就是在地狱和一群魔鬼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幸福的日子总是那样短暂?
我再也压抑不住,任由泪水汹涌而出,这是我在明代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流泪,虽然我遭遇曲折,虽然我被那些皇子轮流欺负,我一直都没有哭过。
这一次,我再也无法坚强。
我想回去,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W城,但是我似乎根本没可能回去了。
燕王显然是被我嚎啕大哭的架势给吓住了,看着我哭,却是束手无策。
我哭了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一样抱着我,用非常非常温柔的声音说:“蕊蕊,你别哭,别怕,我不会杀你的,真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燕王温柔地叫我的小名。
他温热柔软的嘴唇摩擦着我的耳垂,低声说道:“就算你告诉他,我也舍不得动你。你的爪子虽然厉害,但是也有善解人意的时候,你虽然总是不开心,但是你笑起来的样子好可爱。你抓我打我几下都可以,我只求你不要再哭了。”
这还是燕王朱棣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久前在明月山庄里他还沙气十足的告诉我,不准这样,不准那样,现在莫非是中邪了?还是真的对我有了爱情?
简直就是现代情圣兼受虐狂,简直就是顾翌凡的翻版。
顾翌凡的翻版?
我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顾翌凡的翻版?
我不开心的时候,顾翌凡也是这样温柔的哄我,让我打他几下出气,我轻轻捶打他的肩膀的时候,他就会抱紧我亲我的脸,绝对不会反抗。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我虽然知道面前是燕王,但是以前习惯了顾翌凡的呵护,边哭边顺手去捶他的胸膛,管他是谁,只要我心里的郁闷好些就行。
燕王的紫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动不动任由我在他怀中撒娇,等我停下来不哭了的时候,他微笑着说:“手打疼了没有?”
这句话更是顾翌凡的专利。
当他的唇接近我唇边时,我已经开始怀疑顾翌凡的魂魄附在燕王的身上。
他所说的话,所有的举动和顾翌凡毫无差别。
我舌尖轻轻探入他的唇间,主动回应着他的亲吻,他惊喜交加,兴奋难耐,更加热烈的吻我,两人唇舌交缠,那种甜蜜的感觉让我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仿佛从地狱又回到了天堂。
他的眉间和紫眸深处荡漾起毫不遮掩的笑意,手轻抚我的背心,不断往下游移,将我的纤腰丰臀紧紧贴近他火热的身体,他的脸埋进我雪白柔嫩的颈项,不知不觉间已经褪下我的胸衣,含住我的粉红蓓蕾,在它周围用舌尖轻轻缠绕撩拨。
体内逐渐高涨的火苗让我的头脑越来越模糊,即将和他一起坠入情欲的深渊。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使我们都清醒过来。
我蓦然发觉自己在无意中竟然勾引了他,还和他缠绵了半天,羞得连脖子都觉得发热,急忙推开他,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略带愤怒之意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名丫鬟怯怯的声音道:“回禀殿下,周王殿下来访,说是东宫出事了,请殿下速去。”
现在三更已过,正是洪武二十五年四月初四,太子朱标薨逝的日子。东宫出事,对于所有的皇子来说,这都是个值得振奋的好消息,皇帝朱元璋一定会重新册立新太子。
太子的逝去,即将拉开一场政治大风暴的序幕。
从此刻开始,仿佛进入了一场拉力赛的最后冲刺阶段,燕王一定会步步小心。
燕王马上又变成了燕王。
他已经整理好衣服向门外走去,回头对我说道:“要是觉得累了,就睡在我这里,今晚我不会回来。”
如果真的是太子死去,此时东宫一定乱成一片,皇帝伤心欲绝,他们会马上赶到宫城里去。
我理好衣服,悄悄跟着他到了前厅,想看看是否真的是这样。
周王见燕王到来,急忙说道:“四哥,大哥已经薨逝了。”
燕王皱眉说道:“我早已猜到了,赶紧去就是。”
周王看了燕王一眼,似乎从他面上不悦的神色察觉到他刚才正在做什么,忍不住说道:“我早已说过,四哥不该把一只毒蝎子放在自己床上,此事唐门一定脱不了干系,四哥还是……”
燕王沉声说道:“我的事情你不必管,我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能眼见着秦若兰去死不救他吗?”
周王默默无言,并不还口,与燕王一同出厅而去。
我顿觉此事不妙,为什么他们都认为太子之死与蜀中唐门有关?
雾隐东宫(五)ˇ
次日天明,我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香云一边急唤“小姐”,一边走近床前,她似乎很匆忙,走到我身边就说:“小姐,昨夜太子殿下薨了。”
我坐起来说道:“我知道,燕王和周王一起进东宫去了,恐怕此时还没有回王府来。”
香云眼睛闪了一下,笑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是亥时才薨的,小姐怎么那时候还和他们在一起?”她虽然有心玩笑,接着又说道:“奴婢一早起来看见堡主发的暗号,催我们马上设法出皇城。如果不是情形紧急,堡主一定不会如此,请小姐速作打算。”
我心中开始警觉,想起燕王和周王的对话,问她道:“哥哥可在皇城之内?”
香云点头说道:“应该是,那暗号来自西北方向秦王府。”
唐茹要我们设法出皇城,看来他自己已经准备离开。
午朝门那里平时我们都不可能蒙混出去,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皇城内外乱哄哄准备太子的丧事,文武百官前来吊唁,守卫一定在严密盘查清点往来之人。
要出皇城,除非是有皇子带我们出去。
或者,能够得到他们的类似通行证之类的东西,燕王回金陵的时侯就拿出过这样的金牌。
正想到这里,听见有人敲门,是一个丫鬟的声音,轻声唤道:“香云姐姐!”
香云走过去,对门外说道:“小姐还在歇息,姐姐有什么事吗?”
那丫鬟答道:“殿下回府了,吩咐说唐姑娘若是醒来,就请她过书房去。”
香云看我一眼,正要答话,我示意她不必推辞,说道:“我起来了,你回禀殿下我这就去见他。”
那丫鬟答应着去了。
香云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有些疑虑,说道:“小姐是想求燕王殿下送我们出去?他不会愿意的。”
我对她说:“他愿意放我们与否,都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要他拿出入皇城的金牌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香云清丽的脸上竟然显现出焦急担忧之色,急道:“小姐要对燕王殿下出手吗?”
我突然发觉香云对燕王的态度有些奇怪,思前想后,心中却蓦然明白过来。香云心中大有丘壑,连张玉那样英俊潇洒的人物都她看不上眼,也不喜欢晋王,却总是在我面前说燕王的优点,难道是已经暗暗喜欢上了燕王?
我为了试探她,故意轻描淡写说道:“不错,我准备用断魂引毒他,到时候他为了保命,一定会设法让我们出去。”
断魂引是我十指上所有毒药中最毒的一种,如果没有唐门解药,一日内即可毙命;即使能够在一日内服下解药,也会留下长期的内疾,除非是对付极其恶毒之人,唐门不会轻易使用这种害人的毒药。
香云果然上当了,只见她忙说道:“燕王殿下对小姐一往情深,他并没有对我们不好,我们何必要害他……”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发现我在笑,马上住口不说,脸颊上出现两朵红云,分外娇艳动人。
我笑得前仰后合,说道:“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心里的一流人物是他啊!”
香云见心事被我看穿,低头噘嘴说道:“堂堂小姐,还来使诈诓骗一个丫鬟。”
我跳下床握住她的手说道:“香云,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也从来没有拿你当丫鬟。你倘若喜欢上了谁,我宁愿你跟着他,我自己此生已经不打算嫁人了,不要你陪着我孤苦一生。”
香云抬头视我,眼睛里隐隐有泪花,说道:“奴婢知道燕王殿下心里喜欢小姐,燕王宫里有徐妃娘娘,明月山庄里有王妃娘娘,奴婢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奴婢早已说过,小姐走到哪里,就跟着小姐到哪里,小姐过得并不开心,奴婢怎能抛下您自己去嫁人?这样的话请您以后不要再说了。”
香云几乎日日都在我身边陪着我,她看到了我的不开心,但是她并不明白我的不开心从何而来。
我的心结在明代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得开。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够促成香云嫁给燕王。燕王虽然手段狠决,但是对自己的女人并不坏,燕王妃贤良淑德,湖衣与世无争,香云即使嫁给他做侧室,也不会受人欺负。何况她并不是一个庸碌的丫鬟,聪明伶俐才貌双全,只要燕王愿意娶她,他们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我换好那套从唐门穿来的白色衣裙,对她说道:“哥哥既然要我们出去,我们还是想想办法。”
香云知道我想去找燕王“借”那金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她轻声说道:“小姐自己小心,您只要不伤到他,他一定不舍得伤害您的。”
我笑道:“我只是打算给他放点迷魂药而已,你就放心好了。”
香云微微一笑,目送我出房门。
太子薨逝的消息一夜之间诏告天下,燕王府内已经将悬挂的彩色宫灯全部取了下来,换成素白色宫灯,众丫鬟和侍从们也都更换了丧服。
燕王在书房里。
我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向书房那边走过去,一边在想昨晚宫中发生的变故,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根据历史记载可以想像到当时的情景。
昨天晚上燕王进宫去和朱元璋进行过一次很重要的谈话。
皇帝朱元璋闻听太子凶讯,在龙椅上失态嚎啕大哭,朱标是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太子,禀性仁厚,温和孝顺,此时的朱元璋已经年过花甲,虽然知道这个儿子不久于人世,当噩耗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承受不住。
老年丧子乃人生之最大遗憾,太子的死对朱元璋的打击不啻是致命的。
燕王站在朱元璋面前,他当然也在流泪,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太子的死让他伤心。
朱元璋哭着对他说:“你皇后母亲走了,朕已经觉得塌了半边天,如今太子他……,朕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这不是天意要沦丧朕的大明江山吗?”
燕王肃然而立垂首说道:“父皇上承天命,下得民心,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大明江山定可千秋万代稳固如山,请父皇节哀顺变。”后面的话已经哽咽难言。
朱元璋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说道:“南面番夷不足为惧,北方游牧之族骠悍,汉时的匈奴,宋时的辽金,前朝的蒙古人屡屡南侵,如今的蒙元余孽还是朕的心腹大患。”
燕王马上说:“儿臣已经在燕北加固边防,请父皇放心。儿臣就是大明江山的北面屏障和抗击蒙元的万里长城,只要有儿臣在,元朝残部必定成不了气候。”
朱元璋久久凝视着他,说道:“这些年来你在漠北吃了不少苦,东征西讨,朕替大明的万千子民谢谢你。”
这句话在此时此刻说出,仿佛是在暗示燕王某些事情。
燕王略有迟疑,又说道:“儿臣只担心一人,凉国公蓝玉与儿臣同理北边防务,虽能征战,但是此人功高震主、居心叵测,父皇不可不防着他。”
朱元璋问:“他对你说过些什么?”
燕王说:“上次从漠北归来时,他对儿臣说二哥、三哥无德无行,不过是仗着父皇和母后庇护才封了藩王,如今太子已经是不会好了,他可以邀集若干老臣,上一个奏疏,请皇上改儿臣为太子。”
朱元璋冷冷看向燕王,目光逼视着他,说道:“蓝玉说这话,你就一点都不动心吗?”
燕王连忙跪地说道:“儿臣怎敢有此念?若是有,断然不会将此事禀告父皇,儿臣心中坦荡无私,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