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流云 作者:疏疏青璃(晋江2013-08-12完结)





落水而死,与我何干?”
  
  耶律未央只觉得浑身发冷,嘶声道:“你……好狠毒的计策,我恨我有眼无珠,嫁给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禽兽。”
  
  “你慢慢骂,骂的再狠一些,到了冰冷的荷花池里你可就没得骂了,我会好好地安葬你的,给你应有的一切尊荣。”石重睿残忍的笑容与邪恶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同平常判若两人。
  
  耶律未央用尽所有力气想要吐一口唾沫在这张俊美却污浊的脸上,可是哪有半分力气?忿恨的目光紧紧盯着石重睿,半天才说出一句,“石重睿,难道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不错,你只是我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你为了我而存在,一旦你侵害到我,你只有死去。”石重睿的话异常轻松,仿佛处死妻子就像处理一只小狗小猫那样不带任何感情。
  
  耶律未央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发抖,脸色惨白,她无法反抗,看来契丹堂堂的公主今日只能葬身池鱼之腹中,死于非命了。
  
  荷花池里并无荷花,还是初春,水面清圆,青荇在水底缓缓拂动,犹如柔软的发丝,游鱼历历,在水藻与水藻之间穿行,耶律未央的身体被高高抛起,风吹动她大红的衣衫,仿佛是绝美的舞蹈,她的身体绝望地向着池水下沉……
  
                      
作者有话要说:  耶律未央会客气他乡么?





☆、孤男寡女

  
  石重睿送别她的是沉静的笑。
  耶律未央的大红绡衣云一样飘落在水面上,浸渍了池水,接着是身体,就在池水将要没过她头顶的刹那,一条黑色的人影从池水的那端凌波踏水而来,一把握住了她的右手上臂,就这么湿淋淋地提着她纵身跃起,退回原处。
  
  “什么人?”石重睿低声厉喝,飞身追了过去,他心中很是惊诧,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避开众多耳目,皇家后宫怎么会有这样一位高手?
  
  透过朦胧的月色但见那人以黑布蒙面,身形修长,敏捷异常,手提一人,似乎不费吹灰之力。那人不声不响,带着耶律未央掠上假山,在山峰上足尖轻点,绕过曲折的游廊,急速往宫外奔去。
  
  石重睿一时半刻竟然难以追上,只好紧紧跟随。
  黑衣蒙面人似乎对皇宫地形十分熟悉,觅地取路毫不迟疑,石重睿不断俯身捡拾地上的石头,向耶律未央后脑激射而去,他一心要取妻子的性命,只有死人是不能说出真相的,至于这蒙面人,石重睿不是太在意,多半是觊觎皇宫珍宝的大盗,阴差阳错,救下耶律未央。
  
  耶律未央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睛却是可以看的,只见黑衣蒙面人的眸子清冷如同幽咽的冰泉,有种秋风的肃杀之气,握住自己上臂的手遒劲有力,掌心略带粗糙,显然长期练武。 
  
  她突然心跳得厉害,一方面固然是死里逃生,庆幸不已。另一方面是为蒙面人的风度倾倒,想来也是。一个刚硬野性的石重睿就能让她神魂颠倒,抛却家园,不远千里追随,如今这个蒙面人冷峻犀利,侠义心肠,一颗芳心不由微微荡漾。
  蒙面人的身法不错,石重睿掷出的石块始终不能击中耶律未央,两人一直保持二三丈的距离,石重睿即便勉强出掌,力道也不足以致人死地,他的目光逡巡,四处打量,突然看到了摆在台阶上的花盆,花未放,但满盆枝叶苍翠繁茂,抄手拾起,连盆带泥狠狠砸向耶律未央。
  
  说也奇怪,花盆看看将到耶律未央背后时,突然裂开,无数碎片击出,泥沙如雨簌簌不已,蒙面人突然反手一掌,碎片泥沙与掌风相遇,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休想在接近耶律未央半分,笔直坠落。
  
  但就这么一延误,石重睿与蒙面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几分。他们身形极快,皇宫巡视守卫的士兵居然未曾发觉。
  如今蒙面人眼前便是皇宫高高的城墙,他猛提了一口气,双脚在城墙根下交替互点,身子盘旋而起,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蹭上城墙,带一人飞跃城墙,身形毕竟慢了些,石重睿堪堪追到,一掌拍出,毫不留情击向耶律未央的后脑。
  
  危急中蒙面人身子一侧,带转耶律未央,替她避过这全力以赴的一击,自己正面对着石重睿。
  掌风擦着蒙面人的下颚过去了,击落了他用来蒙面的黑布,月光如水,静静洒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见了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的脸。
  石重睿当然记得。
  
  “玉石,是你,怪不得他们翻遍整个洛阳城也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皇宫里。”
  话音甫落,又是一掌击出,玉石人在城墙高处,地方狭隘,又手提一人,夜长梦多,也不想耽搁,所以并不回答,借他这一掌推送之力,轻轻飘飘落下城墙。
  
  城墙之下并无实地,而是宽十米,深五米的护城河,水面波光潋滟,水光与月光交织,静谧清美,却也暗伏危机。
  
  玉石适才在城墙上忙于躲避石重睿的掌风,根本没有瞧见城墙之下的护城河,急而不乱,当下伸掌在水面上一击,人凭掌风反击的力度腾空挪跃,转瞬之间,已过了护城河。
  
  石重睿不得不佩服玉石出神入化的功夫,他心里明白,护城河这么一过,玉石他是追不上了,不如交由暗黑的杀手去处置。
  
  于是在城墙伫足,望着玉石身影消失的去处,袖中一枚紫色的袖箭射出,在遥远的天际开出层层叠叠的的紫色花朵,一时映亮了黑暗的苍穹,那是暗黑传讯的信号,过去楚朝歌也曾经用过。
  
  玉石不敢停留,人在屋檐上忽上忽下,富丽堂皇的皇宫已经被抛在身后。他心里寻思:暗黑总坛在洛阳,杀手云集,转眼会蜂拥而至,为今之计只有即刻出洛阳城,离这洛阳城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便伸手拍开了耶律未央的哑穴和软麻穴。耶律未央周身被池水打湿,被玉石带着疾驰,风打在湿嗒嗒的衣衫上,冷得簌簌发抖,穴道一解开,忍不住一个喷嚏,她扬起皱着眉头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玉石,道:“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玉石冷冷的道:“你用不着谢我,出了洛阳城,你就自己逃生去吧。”他这样想:我在皇宫露了行藏,石重睿必不会善罢甘休,黑暗的杀手定会锲而不舍随我而来,全力追杀,带着一个女人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不如各自逃生。
  
  耶律未央用左手拉住了玉石的衣角,便如在契丹哀求哥哥们一样,眼里尽是凄楚,道:“别这样嘛,你抛下我就是要了我的命,石重睿要杀我灭口,那你岂不是白救我了?”
  
  “你是石重睿的王妃,与他并无深仇大恨,他为何要杀你?”玉石养伤期间在皇宫内院出入自如,重要人物的底细差不多都摸清了,知道耶律未央是石重睿的小王妃,不过他并不清楚耶律威严是契丹人。
  “我……”耶律未央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哭,只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玉石终于看不过去耶律未央蹙眉缩身,满脸泪雨的可怜摸样,扯下身上的黑衫,裹在她身上,他的心肠没有从前那样刚硬了,那个名叫林若兮的女子风尘仆仆地闯入他的人生,又有右护法飞霰情深似海拼死救他,他心中曾经坚硬如铁的部分早就悄悄销熔了。
  
  他的黑衫之下别无衣裳,只有一条黑色的下衣,耶律未央扭头瞧见玉石袒露着胸膛,一道丑陋斑驳的剑痕匍匐在他的左胸,触目惊心,呆了一呆,咕哝着说了声谢,将整张小脸埋进带着玉石体温和男性气息的衣衫里,边哭边用他的黑衫擦拭眼泪。
  
  两人问答聊天,玉石的脚步却一刻也不曾逗留,穿过了长安街,直奔东门而去。
  “你打算去哪里?”玉石缓缓问道。
  
  耶律未央揉着冻得通红的鼻子,抽泣着,道:“我在后晋人生地不熟,石重睿怕我回契丹向父皇哭诉他的……□,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我……我想回家……”说到回家两字,那些个父兄环绕,慈母殷殷关爱,伺候宫女如云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又哭了起来。
  
  安慰人向来不是玉石的风格,他只是沉默着,突然如有所悟,想起一事,问道:“夜仰止是你什么人?”
  耶律未央可乐了,破涕为笑,道:“你认识我哥哥?”
  玉石点头,道:“夜仰止对我有救命之恩,也罢,我送你回契丹。”
  
  此言一出,耶律未央欣喜如狂,忍不住将脸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之上,喃喃道:“你真好。”这在她看来再也自然不过了,在契丹经常捉弄几位哥哥们,十分亲昵。
  
  “你……”玉石却如同被侵犯了似的浑身一僵,差点在急奔之中将手中的耶律未央丢下。玉石一路疾奔,他内力悠长,并不如何疲倦,东门深更半夜自然未开,但也难不倒他,逾墙而出。
  
  一个□着上半身的男人和一个花容月貌珠翠满头的女人这种组合绝对怪异,好在夜深人静,路上行人稀少,玉石身形又快,即便偶尔有人见了,也以为是神灵鬼怪。
  
  出了洛阳城,玉石投北向黄河渡口疾奔,暗黑杀手大部分是北方人,水性并非所长,玉石下定主意乘舟经黄河入渤海,从海路到契丹,可以稍稍躲避如影尾随的杀手。
  
  黄河渡口千帆林立,随着黄河潮水的一起一伏而涌动,帆船之上零星地亮着烛灯的星星之光,一艘以整木制成、入水六十尺、三层高的昆仑舶翔风鼓浪而来,如履平地,缓缓停靠在黄河岸边,船身及舱门上浓彩重墨,用五彩绘有各种精美图案。
  
  吆喝之声四起,接着轧轧轧数声,便放下跳板来,自有许多仆役之人上上下下从船上搬下行行□的货物。 
  
  自唐起海上贸易便十分发达,海舶来往,名珠、香料、象牙、犀角、玳瑁等稀世之珍;溢于中国,积载如山。
  
  玉石看到的便是满载奇珍异货的海上商船。他心念一动,在无人的阴暗处停住了脚步,松开耶律未央的手臂,低声道:“你在此等候,不要出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耶律未央被他带着疾奔了半天,晕晕乎乎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玉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石与耶律未央孤男寡女同行,会有怎么样的故事,请看下回。





☆、翩翩少年

  
  黄河岸边人声喧闹,一个个木箱被人从海舶的跳板上抬了下来,排在河岸的空地上。 
  
  耶律未央好奇心大起,顾不得玉石的吩咐,裹紧身上的衣衫,掩到木箱之后仔细查看,透过木箱的缝隙,里面星辉斑斓,璀璨辉煌,不知道是什么物事。
  她一寸一寸缓缓地抽出长剑,以剑尖插入缝隙左右搅动,木箱里数不清的明珠挨在一起,晶莹剔透,一颗颗大如鸽蛋,流光溢彩,这一箱价值何止万金。
  
  正在惊诧之际,又见数十个衙役提着写有“刘”字的灯笼,簇拥着一顶青绸制就缀以金色流苏的八抬大轿,朝停靠在岸边的海舶快步走来,一行人身后跟着数十辆大车,早有眼尖的仆役进去传报,海舶上影影绰绰走下几个人。
  
  耶律未央还剑入鞘,丢下木箱明珠的疑虑,借着木箱的掩护,又凑近几步。
  
  只见跳板上当先一个,身着银色冰丝长袍,无一丝图案,简洁优雅,淡墨云纹镶边的腰带便算是唯一的装饰,黑发如墨,没有束成发髻,只在后颈用同色丝带随意束起。
  灯笼忽闪忽闪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只见他修眉斜飞入鬓,目如朦胧淡月,说不尽的含情脉脉,鼻梁笔直,唇色水润粉嫩,竟是个比女人还俊美的男人。
  
  他身侧是位幽静娴雅的女子,粉色对襟襦衫,纤腰盈盈一握,系着淡蓝色曳地百褶长裙,两人站在一起,颇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人品,一个已是罕见,何况是一对?
  
  轿杠轻轻放下,伺候的衙役掀起帘子,里面走出一位穿紫色官服的老大人,身形矮胖,大腹便便。
  老大人袍袖拂起躬下身去,欲行大礼,银衣少年伸手搀住了,一开口说话,声音如同天籁,“刘大人,不必多礼,劳你夤夜前来甚是不安,一路之上可惊动了旁人?”
  
  他一举手一投足,不必颐指气使,自是贵气逼人。
  刘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司农寺卿兼河南转运使刘方正老大人,官从三品,却对这银衣少年如此恭敬,看来这少年大有来头。
  
  刘方正站起了身子,道:“李少爷请放心,老臣一路行来,连人影都没碰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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