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沉浮
正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轰隆一声,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刺破昏暗的苍穹,在暴风骤雨里格外响亮。
生了?生了!难产的婴儿居然自己从母体里生出来!
四人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惊喜,钟琇赶紧用匕首割断脐带,从云涟身下抱出一个壮实的婴儿,四个人顿时热泪盈眶。
是个男婴,是个健康强壮的男婴!啼哭的声音非常洪亮,手臂粗壮,双腿有力地踢蹬着。云涟此时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倚靠在景习慕怀中,用最后一丝力气撑开眼皮看了新出生的孩子一眼,昏了过去。
云涟醒过来的时候,四周是静谧的,静得仿佛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破坏的草屋内,蓓奴他们一个也不见,只有她的孩子在她身侧熟睡。
云涟用尽全身力气支起身体,凝视着熟睡中的孩子,孩子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模样,无不刺得她的心口一阵一阵的疼。云涟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滴在包裹孩子的被褥上,越看这个孩子,她就觉得心越疼,疼得无法呼吸,甚至快要死去。
孩子啊!你的父亲在哪里啊?他为了他的江山,他的权利,抛弃了我们母子两个,你知道么?你睡得那么甜,你可知道母亲生你的时候有多艰难?母亲……差一点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孩子,母亲爱你啊!无论如何,你都是母亲的至宝;无论如何,母亲都不会抛弃你的;母亲就是死了,也不会抛弃你。可是你的父亲……
云涟捂着嘴,恸哭出声,眼泪永无止境地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已经这样了,上天还要这么折磨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谁来给她一个答案?谁来告诉她,什么是信任?什么是爱?信任就是利用,爱就是背叛吗?
熟睡中的婴孩仿佛是感受了母亲的悲伤,突然醒了,嚎啕大哭起来。
云涟抱起孩子,母子俩个哭成一片……
孩子的声音越哭越大,越哭越洪亮,仿佛顷刻间可以撼动天地,惊泣鬼神。云涟已经无法言语,只能紧紧地抱住孩子,犹如抓住了生命中唯一一颗救命稻草。
云涟解开被血浸红的衣衫,露出洁白光滑的乳房,将婴儿抱到自己的乳房前,婴儿不再大哭,张开小嘴吸吮母亲的乳汁。
云涟心中已是无比酸楚,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离了,虚空得只剩下一个躯壳……
婴儿闭着眼睛,小脸嫩红发光,满足地吸吮着母亲的乳汁。顷刻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这温馨又心酸的一刻,足以让世间有爱之人为之动容。
婴孩吃饱了,小嘴蠕动几下,又沉沉的睡过去了。云涟将孩子小心的放在床上,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扶着小屋墙壁,步履蹒跚地往小屋外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刻,云涟彻底呆滞了……
小屋前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有大内侍卫的尸体,也有明花教门人的尸体,整个树林中血红一片,所有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雨水中,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在这堆尸体的尽头,蓓奴呆坐在雨水中,双手环抱着一具无头男尸……
钟琇和景习慕站在蓓奴的身后,钟琇已经泣不成声,景习慕呆呆地站着,如同一尊木偶……
云涟把目光投向蓓奴怀中那一具身形熟悉的无头男尸,顿时胸中血气翻涌,一口血“噗”的一声喷了出来,衣襟前又是一片血红。
宇文岚!那具无头男尸是宇文岚啊!谁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来告诉她究竟谁拿走了宇文岚的头颅!
云涟只觉得胸口被人重重击了一锤,再次喷出一口血。云涟脸色煞白,就在她摇摇欲坠,即将倒下之时,景习慕箭步上前抱住了她。
景习慕再一次在她即将倒下时抱住她,使她不至于跌倒在冰冷的地上。在扬州的时候,是他在树林里救了她,现在陪在她身边的还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旁?而她名正言顺的夫君,此时此刻又在哪里呢?
云涟惨笑一声,昏了过去。
景习慕抱紧云涟,用异常坚定的口吻在云涟耳边说着:“会过去的……涟儿……一切都会过去的……从今天起……我会永远陪在你们母子身边的……永远……”
时过境迁人非昨
云涟的眼角有些湿润,十年了,整整过去十年了,她不胖已淡忘了吗?云涟自嘲地笑了笑,那样一个劫数,又岂是这么轻易就能淡忘的。章武三年七月一日,她这辈子也无法忘记那惨痛的一天,那是徐琳琳的祭日,是宇文岚的祭日,也是“雷云”的祭日。从那一天起,“雷云”彻底死了。
云涟想到杜熙此时还站在自己对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让你看笑话了,既然来了,先到屋里坐坐吧!”
杜熙微微一笑,随她一道进了木屋。蓓奴已将晚饭准备好,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只有一碗烤羊肉,是景岚最爱吃的。
“吃过饭了吗?寒分清贫,如果不介意,一起吃吧!”
云涟说完,三个孩子全都站成一排,等待杜熙入座。
杜熙一看这架势,失笑道:“看来我不吃,这三个小家伙还不入席了。”
老大景岚荫声道: “娘说过,客为大,客不入席,我们不能入席。”
杜熙笑着摇摇头,一面坐下,一面笑道: “这下你们可以入席了吧!”
三个孩子还是站着,依1日是老大景岚说道: “娘说过,父母为大,父母没有入席,晚辈不能动筷用餐。”
杜熙笑着看向云涟,说道: “孩子们都很乖巧懂事啊!云涟,你真是擞导有方,杜哲也能与景岚一样懂事的话,娘子会少操许多心啊!对了,怎么不见三皇心儿奶声奶气地发问:‘娘 ! ‘三黄子’是谁?”
云涟上前摸摸心儿的小脑袋,说道: “是你爹。”
“爹不是和我们一样姓景吗?怎么会叫‘三黄子’?怎么不叫‘三绿子’和‘三红子’呢?”心儿偏着小脑袋,睁着一双迷糊的大眼睛。
云涟和蓓奴“噗嗤”一声,轻笑起来。
杜熙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云涟,这孩子好生可爱。”说着,杜熙转向心儿,亲切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夸年多大啦?”
心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景心,还有一个月就满三岁啦!”
“真乖!”杜熙一笑,又问老二:“你呢?你多大了?”
景林一愣,傻乎乎地答道:“我叫景林,七岁了。”景林想了想,又立刻补了一句:“我也会武功!”
景岚在一旁低声说道: “傻瓜,姨父又没有问你会不会武功。”
杜熙哈哈大笑出声,说道:“云涟,你的三个孩子都很可爱啊!老大刚毅坚强,老二虽然有些迷糊,但不失可爱,老三曼是惹人疼爱啊!杜哲如果有老大的一半,娘子也不用每写家书都和我诉苦了。”
云涟一面和蓓奴一起入座,一面问道: “这么多年不见,杜哲也应该有十岁半了吧!阿和他都还好吗?”
杜熙伤脑筋地摇摇头,说道:“那小子好得不得了,到处惹事生非,娘子管不下他。唉!真不知道那小子以后该怎么办。”
云涟轻轻笑道: “阿拿不下他,男孩子小的时候调皮是正常的。先吃饭吧来!不用等习幕了,他进城采购可能晚些时候回来。”说着,云涟夹菜到杜熙碗里。
杜熙连忙接下来,看了使劲扒饭的景岚一眼,试探性地问云涟: “他 是‘他’的孩子,对吗?”
云涟吃饭的手一顿,笑容僵了僵,蓓奴也顿了下来。她们知道,杜熙前一个‘他’指的是景岚,后一个‘他’指的是卫朝皇帝赫连恒君。云涟扯扯嘴角,说道:“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杜熙并不死心地说道: “他是‘龙脉’!”
景岚括起头,问云涟:‘娘,姨父说‘龙脉’是什么意思?”
云涟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如果吃饱了,就带弟妹下去洗漱睡觉。”
“噢。”景岚应了一声,吃饱后,抱起景心牵着景林离开了房间。
杜熙望着景岚的背影,深沉地说道: “他很懂事,竟然知道太人有话要说,所以自己带着弟妹出去了。他是天生的太子!袁太子的身体不好,应该让景岚回副皇宫。”
“杜熙,你说什么傻话?他姓景,不姓赫连。再说,卫朝后官佳丽三千,皇上要多生几个皇子又有什么问题。”云涟淡然地说着。
杜熙低低地说道: “云涟,当年的事 娘子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姜国公主。可是 个人恩怨事小 天下事大,皇上已经四十二了,依然没有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皇上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经常咳血 ”
云涟手一顿,脸色顿时有些苍白。咳血……没有她为他输人炎气,每年的冬天想必是他最煎熬的时候吧!可是,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她又何必同情他“云涟,你和皇上毕竟也有过一年半的夫妻情意 我、我希望让皇上知道景岚的存在,毕竟皇上才是景岚的亲生父亲 ”
云涟“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杜熙和蓓奴都惊了一下。云涟表情冷然地道:
“他会关心这个孩子吗?杜熙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生下景岚的吗?当年只差这么一点景岚就是一个死婴,世上就根奉没有景岚这个人了。现在,他长大了,懂事了,凭什么要我把景岚进回去?”
“云涟,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 皇上他真的需要这个孩子 ”
云涟霍地站起来,森然地道: “难道他需要这个孩子,我就不需要这个孩子吗?景岚是我怀胎十三个月辛苦生下的,是我!不是他!”
杜熙知道云涟已经动怒了,唉,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何必如此呢?他对云涟的性格也是有些了解的,如果十年前云涟不是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她不会如此激动的。 “好吧!我不说了,只要你们现在过得好,一切都好。娘子知道你们过得好,也会高*的。”
云涟闭上眼,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才坐下身。 “对不起,杜熙,我太激动了“没什么的。”杜熙摇了摇头, “其实 现在亡国公主也不会如何了,旬贤妃就是蜀国公主,蜀国亡后,旬纪把妹妹嫁给皇上以求保命,所以……云涟,如果你心里还有皇上 你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阻隔了。”
云涟觉得很好笑,杜熙果然还是个呆子,就算在对蜀战役子午谷一战中,他的一招诱敌深入使得卫军大获全胜,他在其他方面还是呆头呆脑的。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他居然认为她还可以再回到皇帝身边,这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杜熙,你难道不认为这个时候说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吗?皇上如何,都与我无关紧要了。卫朝已经收复了蜀国,只差一个吴国,天下就可以回归一统。
不管卫朝将来怎样,和我没有半点联系,我不是‘雷昭容’,更加不再是皇帝的女人.”
杜熙嘴唇动了动,终于没再说话。一个受过重大创伤的女人,当真可以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淡吗?他虽然在军事方面有异才,但对于女人的心思,他真是一点也不懂。
毡包外忽然传来景岚的一声呼声: “爹,你回来啦!”
毡包内的人全都一愣,云涟最先起身笑道: “习幕回来了,杜熙,你还没见过他,我引你们见一面吧!”
正说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怀抱着一个孩子大步流星地跨进了毡包,他的身材较为魁梧,草原上的风吹日晒使得他皮肤黝黑。他下巴一撮浓密的胡须,穿着羊皮大袄更显粗犷。撤除这些,他的相貌是很英俊的,隐约能看出些年轻时的俊俏神韵。
景习幕一进入屋内,顿时显得整个毡包变小了许多。他看到桌子旁的杜熙时,愣了一下,问道:“涟儿,这位是?”
云涟微笑着上前去接过他怀子里的两个孩子,帮他脱去防风大袄,说道: “习幕,他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杜熙,阿的相公就是他了。”
景习幕又愣了一下,随后笑道: “原来杜军师,旱有耳闻军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军事才能,堪比当年张子房!夸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杜熙谦虚地笑了笑,说道: “民间夸大杜熙的才能,我哪里能和真正运筹帷幄的张子房相提并论。”
“军师不必自谦了,来,我们喝上几杯,不醉不归!”说着,景习幕拉着杜熙入席。
云涟道: “你们喝,我去拿酒来。”
蓓奴也带着几个孩子下去了。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景习幕和杜熙。两个男人沉静了一会儿,杜熙忽然道: “驸马爷,长公主一直在等你回去。”
景习幕神情一动,说道: “敏敏还没有改嫁吗?我和涟儿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我们不可能回去的。”
“景岚是皇上的骨肉,他应该回长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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