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戏+番外 作者:清风舞(晋江非v高积分2013-12-17完结)





  
  她僵了僵,未料这么快就见着了师父。但也很快打醒了十二分精神,赔笑着开口:“师父,是蓂儿回来了。”
  
  丰星魁缓缓转身,英挺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却有着众多姑娘追求的刚硬之气。若是师父下山去,大概也能造出四国少年英雄一齐出现的效果,让众美女芳心暗送。可是对蓂夜而言,他这张脸,足以成为她的梦魇。
  
  师父今年三十有六,至今仍未嫁娶,只是痴心守着夙衣夫人的躯壳。蓂夜从小就觉得师父他痴情得不可思议,明明就是这样冷酷的个性。
  
  此时他冷冷地看着蓂夜,光这眼神,就够她打好一会儿的哆嗦了。
  
  师父的沉默,最是不妥。她连忙又道:“蓂儿没用,没能带解毒之法回来。我出去这么久,是想找找还有没有其他方法的!之前也给师父传过好几次信,可是……”
  
  看他微抬右手,蓂夜暗叫不妙,以为他肯定要一巴掌打过来了。她直觉要退一步,又不敢退,慌忙闭了眼。可他的手却也只是温和地触到了她的脸,只道:“蓂儿,你瘦了。”
  
  此一时的平静,彼一时的危机?
  
  她丝毫不敢放松,缩了缩脖子,笑着道:“师父你看错了吧,我向来吃好睡好,哪里还会瘦得下去?”若让师父知道她曾大病一场,极有可能又要喂她吃些奇怪的药了。
  
  “蓂儿,你此次下中原,尝尽百毒,竟还没死……你真命大。”丰星魁的话,让人听不出这到底是惋惜,还是庆幸。
  
  蓂夜一边揣测着他这话中短暂的沉默的意思,一边答道:“蓂儿这条命还要留着救夫人的,哪这么容易垮。”
  
  丰星魁轻扫了她一眼,明知这徒儿说的话不是什么真心话,却也不拆穿她。
  
  蓂夜见他竟然不追究解毒之事,也没问她为何晚归,倒也松了口气。跟师父说话,还真不是普通的累。
  
  其实在菥日还未过世之前,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师父并不喜欢她跟菥日。甚至,有时候师父看她跟菥日的眼神,是带着恨意的!
  
  有些时候,她也会不甘,凭什么她要承受师父这种莫名其妙的恨意?但大多时候,她看到的师父,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一个每到半夜都要被噩梦惊醒的可怜人,一个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救不了的可怜人。
  
  思及此,一道复杂的微光在她眼里闪过。
  
  她突然看向下方的陡崖。深深地,像个会吞噬万物的无底洞般,令人一阵眩晕。片片轻纱般的薄云可见,但要到崖底,好似没个尽头。
  
  师父就站在身前,山高万丈,崖深千尺,要是她这时候冷不防推他下去,就算他武功再高,也必死无疑!
  
  然而她却淡淡收回了目光。不行的,她答应过菥日,绝对不会记恨师父。
  
  “蓂儿,你回来的时候在山上可是遇上了生人了?”丰星魁依旧毫无表情地问。
  
  “遇上了,是一群自称昭正军的人。”
  
  丰星魁突然冷笑一声,道:“蓂儿,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蓂夜倒是处变不惊,笑着回道:“蓂儿的身世师父爱告诉就告诉,师父要不说,蓂儿自也不问。”不就是前朝皇族么,也不是什么能捞着好处的身世。
  
  风刮得猛烈了些,从他那声冷笑中,蓂夜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发丝,又道:“师父会在今日提起,那是师父想说了,蓂儿当然是要听的。”
  
  丰星魁看着她,视线缓缓移到她的脸上,那眉目间的神情竟与夙衣有几分相像。然而,她终究还是更像她父亲。想到夙衣,心似被针扎一般,一阵刺痛,痛过后,他仰天长笑,似要把天地间的豪气集于一身,只是唇边一丝苦涩,依然无法被这豪气掩盖。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吗?你的母亲……”他停顿了许久,才道,“是夙衣。”
  
  蓂夜没有答话,微微皱眉。
  
  “昭正皇在正朝被推翻后,邂逅了当时名满天下的歌伎皇夕罗。皇夕罗不顾他亡国之帝的身份,愿意跟他携手天涯。他们育有两子,其中一子便是夙衣。你是夙衣的女儿,所以,你是正朝的皇族血脉,你身上流有正朝皇族的血。
  
  “你和菥日出生的时候,夙衣便把正朝皇族象征的烈日和静夜明珠给了你们,这是将来你们皇族身份的最好证明。而若将来有一天,有人想要光复正朝,也可凭此认出你们。现在,昭正军的羽翼已丰,便需要你作为统帅以赴江山霸业。”
  
  丰星魁只是语气平板的叙述着,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
  
  蓂夜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也是一眨不眨。
  
  她可还记得那叫洪断的人见到她的时候说:王爷说得果然没错。
  
  这个王爷,指的难道不是师父吗?
  
  她忍不住问道:“蓂儿听昭正军称师父为王爷,师父,你也是正朝的皇族之后吗?”
  
  “是。”丰星魁只看了她一眼,倒答得干脆。
  
  她好奇再问:“莫非我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至少,以师父对待她的态度看来,他们不会是父女关系。她是夙衣夫人的女儿,却不是师父的女儿……
  
  她问得无心,却未料这一问好似触犯了他的什么禁忌一般,令他脸色大变。他阴沉地道:“你无需知道!”
  
  蓂夜心里一惊,但也惯了师父的喜怒无常,便没有深究。
  
  她叹口气,道:“正朝都已成亡朝,他们若要光复正朝,想要找到统帅以赴江山霸业,必将拥你为帝。他们雄心勃勃,可师父却根本无心帝业……”她停顿了一下,“而且,成就江山霸业未必需要我,为何他们要找我?仅仅因为我是皇族血脉吗?还是因为……静夜明珠和烈日明珠在我手里?”
  
  若这两颗明珠真是打开正朝藏宝地的关键,那她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其中一颗已经不在她手中了,否则那些人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丰星魁闻言,恢复了神色,答道:“静夜明珠与烈日明珠自然是关键,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你身上流的血。”
  
  “易霆在推翻正朝后,发现皇宫里不论是国库还是各类地道,竟都没有储藏半分金银珠宝。他直到坐上皇位才知道,昭正皇早已将正朝的全部财宝藏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而易霆也本事,不知是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埋藏宝藏的宝库,然而,开宝库的‘钥匙’,却也奇怪得很……”丰星魁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打开宝库,必须将两颗明珠放到指定的地方,而且要有正朝皇族的鲜血作引。提供鲜血的,还必须是女人。然而当时,易霆为确保江山,早已将所有正朝皇族暗中除去,只有昭正皇一人成功脱逃。易霆在无奈之下,命人将宝库的地图画好,并刻在承继皇位的帝印之上,等待将来有一天,能够打开宝库的钥匙出现。”
  
  这跟凌天倾他们掌握的消息不太一样,原来藏宝地中埋的只有宝藏而已,而且藏宝地的位置,易霆早就知道。
  
  “所以师父,你们想要牺牲我?”她的语气淡淡的,神情缥缈如烟。
  
  算计,又是算计。
  
  “放心,只是要你滴几滴血在上头,死不了的。”
  
  蓂夜微微垂眸,然后对他甜甜一笑,道:“师父,我想进去看看夙衣夫人。”
  
  她转身,风吹起她绛红色的衣裙,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像要随时倒下。
  
  “蓂儿。”丰星魁突然出声唤住她。
  
  蓂夜回头,听得他低声道:“你说,如果我当上了皇帝……如果…我得到了这片江山,夙衣她……”
  
  他沉默好久,终究没再继续说下去。
  
  蓂夜也只停顿片刻,便朝那冰窑走去。
  
  那冰玉色的床上,一个女子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着。
  
  女子白雪般的肌肤几乎透明如玉,衬着那雪白银丝般的发,竟让人看不见一丝活人该有的血色。
  
  夙衣夫人容颜如昔,十几年来没有丝毫变化。
  
  而夙衣夫人,是母亲……
  
  蓂夜的神情黯淡了些,原来,她跟菥日,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一直以来,至亲的人就在身边,然而她们却不知道。
  
  小时候受师父责罚的时候,两个小小的人儿曾抱着一起哭泣,哽咽着说,如果有母亲在该有多好……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母亲,她却什么感觉都没有。若真要说到亲情,恐怕她对师父的亲情要比对夙衣夫人的情还要深。
  
  蓂夜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她将头靠在夙衣夫人所躺的冰床上,任由那深透骨髓的冰冷传遍全身。她累了,没有一点力气。
  
  就这么一回,让她纵容自己的软弱,在母亲的面前……
  
  心底某一个让她心痛的影子浮现出来,令她意外的是,想起了他,除了痛,竟还残存着一丝甜蜜。如果可以,现在的她,好想静静地让他抱在怀里,让他给她一点点力气。哪怕他对她满腹算计,哪怕她知道当年他上万重山来的目的是为了她皇族血脉的身份,哪怕他曾经对她起过杀意……
  
  她闭了闭眼,伸手抓住了那冰冷的床沿,将自己支撑起来。
  
  站起了,就要站得直直的!
  
  谁说她非得当个任人算计的棋子,她从来都该只为自己而活!
  
  不论是师父,还是正朝遗军,凭什么要来打扰她的日子?
  
  她习惯性地将手负于身后,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走出冰窑。出去了,那脸上已没了软弱,只剩满面暖若春风的微笑。
  
  她的心里正在好好为自己打算着,要如何摆脱这一些以为她好欺负的正朝遗军们。

☆、48 软禁

  双手微微发红,有冻伤的痕迹。明明就怕冷怕得要命,还要一时冲动往冰床上靠,她真的需要反省。仔细想想师父的态度,那便是要将她推倒风口浪尖上去当什么昭正军主帅。既然连师父都作此想,看来万重山也呆不得了。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蓂夜下了连天崖壁,正要回自己的木屋,打算带着琴音她们一起离开。才走没几步路呢,就看到那大批军马向她走来。
  
  “小姐这是要上哪儿?”关止游坐在马上,带着一脸假笑问着。
  
  蓂夜脸上也堆满笑,很快回道:“关将军,我不正要找你们去吗?我骑马的速度慢,好不容易回去了,可你们又不在约定的地方等着,我还着急呢。”她编起谎话来,向来顺溜得很。
  
  “你这臭女人!明明就是在耍我们!”洪断生了气,脸上的横肉都纠结在一块,胆小的人,怕都不敢正视他了。
  
  “哎呀,赌约的事我还没忘呢。大个子,我愿赌服输,这给你!”她摘下头上的水弦簪,只见银线勾出的花样在阳光中闪闪发亮,簪子虽不算名贵,但也精致。
  
  这大个子洪断,虽是粗鄙得很,但对自己的老婆挺上心的。
  
  蓂夜琢磨着眼下的处境,既然他们要的是她身上的鲜血,那么他们绝对不敢伤害她,至少还算安全。她笑了笑:“这几位将军,你们把我堵在这儿是干嘛呢?好歹我也算是你们的主子,怎么把我当成犯人般对待?”
  
  安全是安全,就怕要摆脱这些人不会容易。而且如果师父也插手的话,恐怕集竹吟和抹雪之力,都未必应付得过来。
  
  她轻轻揉了揉眉心,未让愁色显现出来。
  
  “小姐说的是,我们又怎敢挡小姐的道?”关止游表面上仍是极为恭敬,对着其他士兵道,“还不快让开,我们护送小姐回去!”
  
  护送?蓂夜一笑,心里想着:这是监视还差不多!
  
  她早料到,真要从这万重山走出去,没那么简单。而今,她被这些昭正军的人软禁在她平时住的小木屋里,平日总有人在外头守着,叫她连一步都踏不出去。
  
  “姑娘,来喝口梅子酒吧。”琴音走来,倒了一杯梅子酒给她。梅花香飘满屋,夹着淡淡的酒香,沁人心脾。
  
  “琴音,我能喝酒么?”
  
  “这是我刚酿好的,加了些药材,对姑娘的身子有帮助的。”
  
  “嗯。”蓂夜轻啜了一口,抿抿唇,“琴音,给我弹首曲吧,现在心里闷得慌。”
  
  “好,姑娘想听什么曲?”琴音取来木琴,置于案上,稍稍动手拨弦,木琴发出清亮的声响。
  
  “就弹花间残梦吧。”已经被屋外那些人囚禁在此好些日子,蓂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