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戏+番外 作者:清风舞(晋江非v高积分2013-12-17完结)
他掐指一算,要处理的事果然够多。
他依然淡笑着,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他从来无悔。
帝王之道,本就严苛。
凌天倾闭眼假寐,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为了将易延的余党清理干净,他也久未成眠。或许,他其实根本不愿成眠,不愿让醒时床边的空虚占据心头半分。
两个时辰都过了,夕阳的余晖慢慢洒下,笼里的金丝雀仍在叫着,不让人觉得吵,却叫人安心。
半躺在椅子上的人,此刻睡得正熟。
有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看到了他此时毫无防备的睡容。
就是睡着了,他的唇角依旧是轻含一丝浅笑。
淡淡的白梅香随着她进门,也渗了些在这寝宫里头。冷沁月微叹一声,将饭菜轻轻地放在桌旁。她正要转身离去,一丝私心却唤回了她的脚步。她走近,第一次,只不过是想好好地看一看他的样子。
她的心,在很久以前就留在了他的身上。
自打有记忆起冷沁月就已在醉红楼,听说母亲是当时有名的花魁,生她后就死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醉红楼的鸨妈看她生得漂亮,才决定养大她。如果不是他帮她赎身,恐怕现在的她早已沦为青楼名妓了。
她情不自禁地走得更近了些,近得几乎可闻得他的鼻息,却未料在这般近的时候,他竟突然伸手,将她揽了在怀!
“蓂夜……?”
白梅香清淡,渗了进来。
不是她!
他猛然放手,将怀里的人推开。
冷沁月脚边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站稳了,只是唇边那一丝哀伤还未来得及褪去。
“冷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凌天倾看清了是她,便客气地问道。
冷沁月的神情黯淡了些,他从来都是叫她“冷姑娘”,一直没有变过。刚才那一声低唤,是她听过最温柔的声音,可喊的,终究不是她的名字。
她强打精神,回答道:“本是御厨房的人要来叫公子……皇上用膳的,落雁姑娘说皇上难得能睡上一觉,就差我把膳食送来,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公……皇上。”
他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淡笑:“不碍事,我也该醒了。”看了一眼桌上正热腾腾的膳食,就听得冷沁月道:“皇上,我先出去了。”
“冷姑娘,”他看着她的背影,道:“方才得罪了。”
冷沁月并没回头,脚步只是微微一停,似乎默默点了点头,就推门出去了。
门外传来四声敲门声,凌天倾头也不抬,便问:“落雁,你是故意的么?”
四声敲门声,是落雁的习惯。
果然,落雁走了进来,带着盈盈笑意,明知故问道:“沁月姑娘来过了?”她举了举手中的酒壶,又说,“落雁是忘了叫沁月姑娘送上这壶酒,才自个儿过来的。”
落雁将酒壶放在桌上,问:“皇上现在可是掂着蓂夜姑娘?”
凌天倾一笑,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皇上,其实帝王之道,并非孤独到底的。”落雁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于他的想法,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落雁,什么时候竟也要你来提点我了?”
落雁听了,知道自己是逾越了,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些看不过去。她放胆说道:“落雁从来不敢提点皇上,只想告诉皇上一个事实而已。皇上最近不是夜不成眠吗?皇上,你这是害相思了!”
她说得倒是直白,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很是生动。
他知道她这是出于关心之意,却也不再言语。
落雁叹口气,道:“皇上还是先用膳吧,饭菜凉了可不好。皇上要落雁伺候的时候,再说一声。落雁先退下了。”
相思?凌天倾闭上了眼,笑了,他竟在相思么?
自蓂夜走的那一晚,他每天都睡得不安稳,就算睡着了,醒来时也只留一片空虚。
他承认,他是想蓂夜,很想很想……
想她的笑颜,想她的温暖,只是,她已经走了。
那个傻丫头啊……
他拎起酒壶,直接顺着壶口喝下。清酒下腹,片刻便烧暖了胃。
金红色的流云轻浮在天,笼中金丝雀仿佛唱曰:
相思成灾,相思成灾。
☆、50 西皊祸起
废置许久的御昇宫,自皇帝重返皇都,终于可见人气。
一直以来负责御昇宫管理的陈琛,在见到大臣们在自己每日对着的荒宫中议事后,几乎激动地红了眼眶。
此刻,他景仰的皇上正坐在銮玉座上,低头认真地批阅奏折。
七王爷易渊行入,恭敬道:“启禀皇上,臣有事相奏。”
易渊是个死心眼的人,从未有过反叛之心。当年天帝临终赐位予排行最少的皇弟,他便打此认定了这个皇帝。他为人忠厚,做事心细。这八年来那假皇帝能在这皇宫里完好无损地呆着,其中他的功劳占了最大。
凌天倾缓缓放下笔,抬头问道:“七王爷有何事要奏?”
“皇上,臣接到消息。夷谡带兵五万正前往西皊国,南誉将军莫飞炎也随他一道。他此行一去说的是要与西皊国结成盟约,然臣以为他若结盟不成,必定用兵强取。西皊国可谓是四个诸侯国中兵力最为强盛的一国,若夷谡得手,对我们会是相当大的威胁。”
“七王爷可先说说,对此事你有何应对之法?”
易渊犹豫了一下,道:“西皊国一直以来野心勃勃,就是西皊王要与夷谡联合,想借此分一杯羹也不是什么奇事。但是西皊国的实权其实握在西皊王的女儿怜香公主的手中,怜香公主虽个性凶残,却是个聪明人。臣认为我们应该早夷谡一步取得怜香公主的信任,与西皊国先达成盟约。”
凌天倾微一挑眉,笑道:“以怜香公主跋扈的个性,她必定不会屈于夷谡之下。况且怜香公主此人乃将帅之才,若夷谡要强取西皊国,她定会与夷谡顽抗一段时日。而她也知道自己抵不过夷谡的兵力,长久下去,西皊定会失利。所以若要结盟,也必定是她先来开口。”
易渊显然不太赞同他的说法,皱了皱眉头,又道:“皇上这么说未免太过绝对,若错过了时机,等夷谡连西皊国都夺下了,可就……”
易渊话未说完,就听得宫外陈琛的声音:“皇上,西皊国使臣求见。”
“来得真巧。”他轻笑。
凌天倾从那浅金色的銮玉座上站起,将未看完的奏折扔到了一边。那些奏折说的全都是要增加地税民税扩充国库,或是什么新皇刚登基,要大修宫殿以庆祝之类的话。一群昏庸无能的臣子!
他刚即位,需要时间好好细选真正的人才。到时候,该留的留下,该重用的重用。那些不中用又或心术不正的,全部都别想保住官位!
西皊国的使臣走进宫内。
这是一个身着白色布衣,相貌稍嫌平庸的年轻男子。不过他眼角的暴戾之色以及傲气足以让人对他印象深刻。他腰间佩有一把剑,手中握着方形的纸条,似乎是书信。
凌天倾看清了来人,便又恢复慵懒的坐姿。然而即使是这样慵懒的姿态,倨傲的帝王气质亦不减分毫。
连怜香公主最有名的四大侍卫之一——白璜都亲自来了,显然他猜中了怜香的想法。
“皇宫重地,谁准你带佩剑进宫的?”落雁站在一旁喝斥道。
白璜眼里的戾色更加明显,但却又抓起剑往旁边一放,道:“白璜为皇帝带来西皊怜香公主的亲笔书信。”
“怜香公主莫不是真的要来结盟的?”易渊显然有些不敢相信,对凌天倾投去一眼难以置信的神色。
落雁上前接过书信,交到凌天倾手中。
而后白璜道:“公主本该亲自过来,但如今夷谡虎视眈眈,公主实在是不能离开西皊国土,还望皇上谅解。”
凌天倾只粗略看一眼书信,那字里行间倒很是真诚,其间不难让人看出怜香略微的焦急,她清楚西皊与夷谡兵力上的差别。
看过信后,他轻蔑一笑,竟抬手将怜香的亲笔信撕个粉碎!
“你!”白璜未料他竟有如此举动,差点忘了那是皇帝,控制不住自己要前去抢信。
“皇上?”易渊同样被他的举动吓住。
与西皊国结盟,对他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今怜香公主都主动请求结盟了,为何皇上却作出如此举动?
“回去告诉你们公主,下次要请求援助时再多一些诚意。她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与夷谡联手,可又怕西皊国打不过夷谡而沦为亡国,因此才想寻求皇都这边的援助。待西皊国得了援军,便可对抗夷谡,并顺理成章地连南誉都包揽在手。西皊王的野心全朝皆知,谁知道皇都出兵相助后,会不会遭你们西皊国反咬一口?”
白璜愣住,而后一咬牙,从衣襟中掏出另一封信来。
“哦?莫非怜香公主也还留有后招?”凌天倾笑容冷淡。
“公主命我,若皇上不信她所说的话,就将此信交给皇上。这封信里头,便是公主的诚意。”
凌天倾展信,仅从头看了几行,原本戏谑的神情收了起来,变得凝重。
白璜不知为何,露出了些许愤恨的神色。公主将此信交给他的时候,原本总是神采飞扬的容颜,竟平添了一丝悲切,那可是第一次,他在公主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而易渊和落雁见凌天倾看信后始终未曾言语,都好奇到了极点。
于是落雁悄悄地凑近看了看,可一看下,她竟也面色一变。
那竟是一张婚书!
只要怜香公主与他缔结婚约,一国公主的所有都归夫君所有,西皊国将永远不得叛变。而怜香公主则保证缔结婚约后,从此尽心尽力帮他守护江山。
借此,他便可以完全控制西皊国,并利用怜香公主的才华。
毫不费力。
怜香公主要作出这个决定,肯定是下了她最大的决心。而她会下这种决定,的确是西皊国这次的危机太大,让她无法驾驭。她以一国公主的身份,誓要保住西皊国。
毫不费力地便可控制住西皊国,他应该马上答应这婚约,而后与西皊国缔结盟约。
他在犹豫什么?
西皊国
夷谡五万军兵次日便抵达西皊国,直接到了西皊王宫。
怜香得知此事,立即命令将其兵马挡在宫外。
而此时,西皊王正怀抱美女,听到小兵传令后,他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他还糊里糊涂地问道:“夷谡来这里做什么?皇都没他的容身之地,所以来投靠我们了吗?”
西皊王慢吞吞地穿戴整齐,那珠光宝气的沉重王冠与他矮胖的体型看起来十分不相称,常年沉溺于酒色的他动作甚至有些迟缓。他刚坐上王殿上用真金打造的王椅,便见怜香面色凝重地走进来。
怜香身着鹅黄色宫装,头衬由十颗南海明珠镶嵌的珠饰,那一双明眸却比明珠更亮,闪着几分威严。不若西皊王的庸俗贵气,她却是天生华贵逼人,气度卓绝。
“女儿,何事让你面色如此凝重?”
怜香这几天为了准备对付夷谡,连日奔于操场勤练兵卒,拟定战略。然而方才却得知自己父王又是醉生梦死一回,她心里已是气急。怜香冷笑一声,回道:“父王有几日不理朝政了,当然不知有何事值得心烦。”
听得此言,西皊王倒是不满了,西皊王权早已掌握在自己女儿手中,军中的士兵除了这个公主的话,别的人一概命令不了他们,就是他这个王也如此。而他又深知这个女儿的能耐,因此在她面前,就是他有再大的野心,也永远抬不起头来。
适时,夷谡与莫飞炎走了进来。
夷谡眯了眯眼,看到了西皊王宫王殿的富丽堂皇,那金灿灿的王椅甚至有些刺目。
夷谡道:“久仰西皊王的大名,今日才得以见王一面,果真如传言一般贵气。”
怜香听了,轻扯唇角,冷笑以对。
可西皊王竟恍然不觉他那话里的讽刺之意,笑说:“国师过誉了,不知国师今日因何事而来?”
“哈哈哈……”夷谡大笑起来,道,“西皊王不知道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