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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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住在隆安阁,虽然绯心没进去过,但之前没到的时候见过图。那里面有一处瀑帘子,有山水花木有七折桥。明显从景致和位置都胜过这里。而且是双重院,还有配阁,两边还有楼。如今他又开始睁眼说瞎话,连东西都抬过来,摆明了是在这里的几日生要挤过来。
绯心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低了头跟进去,小福子打发人去倒茶。云曦踱进楼里去,一层是个打了十六根柱的架堂,没有门,全围的纱。外沿设台,中间都铺的是碧蓝的丝毯。堂里也设了花雕的屏挡,设三层高的釉彩铜香炉,还有一张贵妃椅,铺着软席。两侧有旋梯,上去才是绯心的住处。汪成海让陈怀德指挥着奴才,没往里头进,而是从外侧阶梯上去放东西。云曦往椅子上一歪,接过绯心递来的茶,随便饮了一口说:“明天朕要微服出去,你随朕去。”
绯心这些天已经让他给提溜惯了,况且皇上南巡,要微服四处看看是肯定的。所以她也没什么意外,轻声应了。一盏茶的工夫,东西已经都摆放齐整,奴才来的虽然多,但是动静很小。汪成海趋过来回:“皇上,奴才都安排好了。这里头留几个,其他人还是放出去?”这院子毕竟有限,而且还有一些绯心的奴才住在后头。若是真再添一拨子人,还真是不好安排。
云曦哼一声算是应了,抬眼看着外头的花架子:“这里昙花种的好,不像宫里的,还弄什么偷天换日的法子,搞得白日里开了,糟踏了花性!”
绯心听了一怔,不由的随着他的目光去看。关于昙花的传说有不少,但最出名的莫过那花仙与韦陀的一段有始无终的情缘。韦陀拜在佛祖座下,每日要为佛祖采晨露,便于夜深而出。而此时昙花便为他而绽,希望他能想起旧日情怀。
宫里地昙花。为了可以让皇上妃嫔能看到其风彩。花匠采用一种名为“偷天换日”地方法。就是待花苞丰厚之时。夜里浓照。白日遮光。令昙花白天绽放。更用土养培封之法。让它们花期延长。所以云曦会说是糟踏了花性!
这话细想。便让绯心也有些感同。传说多是胡言。但昙花夜间幽然而绽。才有独特之美。逆其性而令它白日争芳。阳光之下地妖饶。却少了夜间宁静地华艳。
她怔怔地看着。忽然身子一紧。回神间。发现他不知何时起身到她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当着奴才。她觉得这种暧昧有些不自在。僵了一下。低声说:“皇上。臣妾伺候您安置吧?”
“刚饮了酒。散散再睡。”他弯腰垂了头。下巴抵在她地肩上。一说话弄得她有些痒。
两人静了一会。云曦便着人把椅子抬到纱围外头地木台上。这里花草密。所以柱梁间都绕了些熏草防蚊虫。椅子搬出去。边上点了艾草小炉。放了小桌置了些果点和茶。他歪在椅上。让她坐在身边。两人也没什么言语。但绯心瞧他那意思。像是要等昙花开一般。
这一路行来。自从上次绯心向他坦承心迹之后。他们之间似是起了微妙地变化。虽然相处还是难找话题。但却少了之前地尴尬。有时这样极静地坐着。绯心也不觉得难熬。也许最近他行事乖张地不是一般二般。总是肆无忌惮地扯着她在船里乱穿行。所以静处反倒成了一种放松。
她静静的陪他坐了一会,便觉得眼皮发沉起来。迷迷糊糊之间,直到觉得有人推她,她恍惚睁眼,正看到他在笑,是那种纯净无邪,如水晶琉璃一般通透无杂质的笑容。带得他整张面容在灯光幽夜间格外的明媚。他伸手去扳她的脸:“快看,花开了,开了一片!”
绯心怔然顺着他的手劲,目光落在一片雪海之中。她从未见过昙花可以同时绽开如此之多,花架上冰清玉洁,暗夜里如此的惊心动魄,芬芳在空气里流泄,让湿灼的气温变得凝和透彻。她不由的瞪圆了眼睛,甚至都忽略了自己此时已经坐在他腿上。
初到江都的第一晚,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夜间看到昙花开放,带着初露与夺神魂的芬芳,在湛蓝浓黑的夜色里,以独一无二的雪白,压倒无数嫣红。昙花唯有夜绽,才能如此的骄傲。而若想欣赏到它极致的美,就该静静的为它等待。
正文 第007章 皱纱一缕两心牵
绯心看着镜中的自己,今天她穿了件鹅黄色的挖领宽袖小褂,衬白色绣紫百合的皱丝裙。百合花从裙摆开绽,斜斜的独朵,洒墨般的在皱丝上铺展,裙褶聚拢时有如含苞,步展间徐放。这种特别的织法也是星平州的织造的手艺。花印不是在裁衣的时候新缀的,而是染色的时候渐渐蕴上去的。裁衣的时候就需就着纹路打一层精边,便出了想要的花形。
因着天气炎热,所以衣质十分的轻软,但织的密,虽薄却不透。上面的小褂贴身而裹,只到腰间,拉出一圈穗子,裙两边是长流苏边襟,不用系丝绦也很飘逸。袖子是宽展的荷叶袖,大花边全是镂空的蝶形。
这些衣服都是临出宫时,绣灵着人备的,没有繁复的宫饰花形,也没有缀任何的彩晶。质料也选的都是相对次一些的,民间也能看到的绢帛。但星平州的织造染色技艺冠绝天下,就算质料不是最上乘的锦帛绢丝,这件也不是一般显达之人能用的起的。
所以绯心穿上以后有些犹豫,这衣裳一穿出去露于人前,肯定能看出来是达官显贵的内眷。皇上既然想微服,她便不该这般招摇。但她试了好几件,这件还算是最普通不过的。有些一抖出来,细滑之质一看就是上等宫品。
她正对着镜子发愁,绣灵过来说皇上打发人让她往前头去。绣灵昨天歇了一晚上,今天气色好了很多。一大早起来便开始张罗诸事,她听常福说昨晚上皇上搬进来了,心里也很是替绯心欢喜。现在皇上不用听政,但因初到江都,上午还是有些事情。绯心早上是和他一道起身去向太后请了安,回来他让绯心准备准备,自己往前头见臣工去了。昨晚两人没睡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绯心又寐了一会养了养神,午膳的时间还没到,他便打发人来传了。
绯心一听,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绣灵今天给她挽了一个歪髻,前头的发贴着额斜拢下去编在耳后。没用太多钗饰,只是交叉用两支星簪定发。她扶了绯心,轻声说:“娘娘,不碍的。庶民眼拙,哪里就识得货了?再说小福子出去问过,皱丝在这里不新鲜。”
绯心没说什么,由着她搀着下去乘了辇穿林过径的往前苑去。昨天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绯心也没太仔细瞧这里的景致。如今一出来,四处可见幽径抄廊,高高低低如入迷宫。放眼皆是青翠,水流潺潺溪径不绝。飞檐尖顶隐于芳丛,鸟鸣清啼,蝶影纷纷。
此时正午,云层很厚重,怕是一会又要下雨。虽然天气很潮闷,但临着水偶也有凉风。这边刚拐出一道小径,忽然前头人影一闪。执路的太监忙喝道:“贵妃仪辇,来人回避!”
对方一听,忙立住身不动。绯心眯眼瞅着,见有一挘仙剖枪俜H缃裾庠白永锍S泄僭背鋈耄炔坏么竽凇g承氖种敢欢呱戏鲩男「W用Π焉次Ф断吕础D戏蕉嘤辏猿i泊《ィ闹苋屏讲汜#徊惚∫徊愫瘛?br />
绯心让人止了步,先开口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若大人有事可先行便是。”这里七拐八绕,难保碰上,而且能入这园子的,必是重臣,绯心自然不愿意此时拿架子。
对方默了一下,远远开口:“微臣左含青不知贵妃仪驾,还请娘娘恕罪。”
绯心听了说:“大人不识园径。何来怪罪?”说着。她微一扬手。小福子前趋了几步。隔着花荫说:“左大人。娘娘请您先行。”
左含青躬身谢过。绯心等他先走。突然眼见他身子一矮。竟似是跪了。绯心一怔。左含青官居二品。何以要对她行跪礼?她正待开口。便听他说:“当日蒙娘娘仗义相助。微臣才得以保存颜面。娘娘地恩德。微臣不敢忘怀。如今冲撞娘娘凤驾。安敢先行?微臣恭请娘娘起驾。”
绯心听了心里一动。其实那天她不过是借题发挥。想借此向皇上坦明心迹。况且她说那番话地时候。除了皇上之外无人听到。想来皇上是有心帮她!她这般一想。心里格外感激。一时间也不再多言。轻声开口:“既是如此。起驾吧。”
轻辇一直到了近西门才停。这里有一个小池。里面养了好多锦鲤。上桥地时候绯心微扫了一眼。大片地红。像是聚成一大团红霞。云曦正坐在池边石桌上饮茶。岸边架了葡萄架棚。此时已经结了果。一串串地晶莹剔透。有些长须打着卷。叶片舒展开来。格外浓碧。这里水源丰沛。植物都长得格外好。加上云曦穿了一身白。特别地醒目。绯心忙着下辇见驾。云曦扫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走吧。让常福跟着。”
两人上了一驾青蓬小车。驾车地是庞信。随行地自然还有汪成海。绯心偷偷看云曦地衣服。发现他穿地竟也是皱纱。
这种帛有极细地锁褶。做成长袍有折光地效果。加上是白地。很是乍眼。上头有水纹暗花。银白地。不仔细瞧不出来。皱纱这种绢帛放在宫品里地确算是次一等地。但放在民品里就是好地。
云曦显然也知道,所以见她偷偷瞄他,眼里不觉挟了笑:“江都已经让京畿营暂时接管了,这一地先就如此。出去了制办些东西,平州的时候便就没人瞧的出了。”
绯心一听,便明白了。皇上不是真打算在江都体察民情,他是为下一站做准备。如今南巡出来,每至一地,皇上所带的官员会提前把这一地的治安先控制起来,比起江都,他或者更想视察一下平州。
这个当然有原因,江都是阮家根基,阮氏被朝廷逐年打压,去年的时候已经没落至尽。所以江都一地,阮家肯定小心慎谨至极,当地的行政长官也不再是阮家的附庸。所以不用看也知道,江都这种权力转移过渡之地,此时绝不会有违背朝廷意愿的事情发生。
政治权谋,其实主要是权力及人事关系的转移。处在中心的首脑人物当然会被严酷处置,但从者如果太过于威逼紧迫,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政治上的权谋一向如此,都是首犯严办,从者不论。所谓穷寇莫追,否则狗急跳墙就是这个道理。而这种方式适用于党争变革,在这种权力转移的过程中,采取相对温和的方式,会使很大一部份被迫依附阮氏的人重新效忠朝廷,安抚他们也就会最大限度减少伤害。
所以皇上在江都还是肯定了阮氏曾经的功勋,宽大了阮氏的一些旧部,安抚了他们的情绪,从而也竖立了朝廷的威信。
正文 第008章 轻笑亦让红颜乱
小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听外头庞信说:“公子,前头就是江原道了,人多的很,车怕是行不畅了。”
“停着吧,我们走过去。你不必跟来,等着便好。”云曦听了,便起身。汪成海下了车,掀了帘摆了凳。云曦先跳下来了,回身过来接绯心。
绯心下去一瞧,停车的地方是一座宽宽的拱桥,正对着前后是条街,车头的位置向前看不远就是江都府衙的大空场,后头是他们来的方向。下头是一条弯曲河道,沿河两侧全是店铺,像是到了市集一般。江原道估计是河两侧的窄岸,人挤人拥的,十分的热闹。桥上行人也不少,一见他们都不由的多瞅几眼。
绯心一见这架势有点害怕,加上他们刚一下车,庞信便打着马接着往前行,像是要把车直接停进府衙后头去。汪成海贴了两撇小胡子,带了一顶小帽,打扮得像个管家模样,很是诡异。
“这里人太多了,实,实在是……”
绯心撑着桥栏往河两侧看,河道里走小船,来来回回的穿梭,撑船的执着长长的撑杆,吆喝一种很怪的调子,像是唱歌一样。绯心也难辨东南西北,只瞧着这熙熙攘攘心里就不踏实。
“这条河南北向,东西两侧全是集市,东边全是商铺,西边全是摊子。”云曦很有兴致,极目而望,“咱们从西岸这边逛过去,再绕到东岸逛回来!府衙你都能瞧的到,怕什么?”说着,伸手一扯她,兴致勃勃转身下桥,向西岸而去。
“这府衙怎么设在这里?离集市这般近的?”绯心被他拉得踉跄了几步,险些踩到裙裾。
“这是江都旧府所在,是城西。城东那边临着清阳湖的,现在他们称为新城,江都新府衙设在那里。现在这里是集令在旧府理事。”云曦看她脸色泛白,把她拽到身边,“这里好的很,带你出来见世面。”
绯心无语,看这里的人都是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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