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明月楼






    她心底越听越冷淡,并没有因为他所说的这些话而有所动容,她讨厌做被人丢弃的可怜虫,她讨厌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的男人,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贺兰雪!就算他是宝宝的父亲,她也不要原谅他!甚至于,她绝不告诉他!
    贺兰雪这些日子以来,难过得要发狂,他不知道自己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浑浑噩噩,终日脑子里盘旋的都是七宝的笑容,七宝的声音,他一遍一遍回忆过去,一次一次折磨自己,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要冷静一下,却连区区两个月都是煎熬。他下午的时候还在贺兰家的书房,还在做着自己日常要做的事情。直到贺兰怜来访,他们说了一会儿话,除了正事之外,她突然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
    那一刻他便愣住了,贺兰怜低下头去,却不是因为欢喜或者羞涩,而是悲伤和绝望。他一直都知道的,知道她喜欢自己,虽然知道,却从来没有想要接受她的意思。只是他从不曾当面拒绝,贺兰怜便以为自己有了希望。
    有了希望,才会在面对真相的那一刻感到痛苦。这是他第一次对贺兰怜感到抱歉,但他发现,自己除了抱歉之外,竟然什么也给不了她,只能看着她绝望的哭泣。他无可奈何,因为他不爱她,所以她的悲伤,他无法抚平。
    “为什么… …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她… … 我不行吗?……”她哭着问他,眼睛里布满伤痛,印象中美丽娇艳如红梅般的贺兰怜,从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只是摇头,给不了答案,若是爱与不爱,可以找出缘由,世上也不必有那么多的爱恨纠缠。那一刻他突然醒悟过来,他爱着七宝,不管她是谁家的女儿,不管她的父母做了些什么,当初的那些,早已在风中消逝为过去,难道可以全部推卸到她的身上吗?当然不行,他竟然糊涂至此,在这件事情中,七宝远比他受到的伤害更大更多,他怎能怪责她,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个人… … 
    所以他来了,不顾一切再次闯入了那条秘道,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焦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闯了进来。当他将她揽在怀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的那些,都填补得满满的,一丝空隙都己没有。
    他温热的嘴唇在寻找她的回应,他的手指掠过她的背脊之间带来一阵阵战栗感,七宝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很紧,使不出半点力气:“你做什么! ”可是他却无视她微弱的拒绝,不屈不挠地缠了上来,同时将手探人她的内衫里面。他的脸埋入她的脖颈之间,吸取她身上甜蜜的气息,虽然已经有些情动,七宝却仍然一动也不动,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任由他释放他的热情。
    内衫从身上滑落,露出纤柔的肩膀。他的发丝掠过她的肩膀,带来奇异的感受
七宝发现自己像是分裂成了两半,另外一个自己正冷静地看着他的行为。她被动地回应着他的唇舌,心里涌现出一阵阵不愉快,他能够毫不留情地丢下她就走,现在却来找她,莫非是想要将她当做可以随时玩弄的布偶,还是可以挥手就来的爱宠?
    “跟我走,我们离开京都,离开这里,好不好?”他突然顿住了动作,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她,显然是毫不怀疑她会答应,她会听从他的吩咐,不,七宝讨厌他这样对她说话!她是个有自己思想的人,不是被人随意摆弄的东西,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她要自己决定!她的神情很冷淡,看着他的时候也没有半点他预想中的高兴的情绪。
    贺兰雪分明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拒绝,但是她的确拒绝了而且斩钉截铁,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不,我不走。”她捡起地上的衣衫重新披好,慢吞吞地,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走。”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中隐隐约约传来怒气,七宝听着,像是在跟大人生气的孩子,她任性地想着,生气最好,气死他才好,她说不走就不走,他别想再阻挠她,别想!她就不听话,不要听话!为什么在她天天想他想到哭的时候不来,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她就那么不重要,随随便便的理由就丢下她转身跑开?她那么不值钱的话,他还回来招惹她做什么!
    “我不走!绝对不走!”她的声音比他还要坚定,带了一股不可分辨的怒气。
    贺兰雪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像是要审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七宝挺直了脊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性到前所未有,她的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气恼占据着,贺兰雪就不能说两句好话,他要是求求她,她说不定就答应了,可是他竟然半句软话都没有,反而那么生气地瞪着她,好像做错事情的人是她一样!到底是谁先错了!为什么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正僵持着,门外再次传来叩门声。贺兰雪双目一冷,将七宝带到门后,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
    “萱儿,你睡着了嘛?”七宝愣了愣,竟然是勃长乐的声音,贺兰雪的手一下子僵硬了,靠在她背后的胸膛也一下僵冷起来,她突然感觉有点心虚,但是片刻后有觉得理直气壮,她跟勃长乐绝对清清白白,半点暧昧关系都没有,贺兰雪又凭什么来怪她!
    “朕只是想找你聊聊天,没有别的意思,不能……开门吗?”勃长乐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带着一种失落,如果贺兰雪不在这里,七宝心一软说不定就会开门,但是现在黑着脸的贺兰雪就紧紧揽住她的腰,那力气大得像是要勒死她,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勃长乐在门口似乎站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接着听见脚步声,他离开了,七宝拍拍贺兰雪拦在她腰间的手,示意他放开她,谁知被他猛地推了一把,差点没站稳要跌坐在地上,她想起自己有了宝宝,对贺兰雪的行为更加生气:“你做什么!〃
    “就是为了他!为了他吗!”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怒气,在黑暗中亮得分明,像是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掐死她。
    “你说什么!”七宝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为了谁?勃长乐?这是什么话,她不跟他走,分明是因为她还在生气,跟皇帝有什么关系?他真是无理取闹!
    “他半夜三更来找你,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就会给他开门放他进来!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看不出来他在打你的主意!”贺兰雪愤怒地道,原本儒雅俊美的面貌被怒气熏染地简直像是换了个人,现在他像是个炸药筒,一点就爆炸。七宝却不害怕他:“我就是要开门,你能怎么样!你是我什么人?”
    贺兰雪冲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定定看着她:“你就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宫里的这些享乐富贵,也许你跟你娘一样,舍不得这宫里的锦绣日子,如果是这样,你直接告诉我,我绝不会勉强你!”换了平日里冷静理智的贺兰雪,绝不会像个吃醋的愣头青一样什么话都敢说,他实在是被惊怕了,勃长乐半夜里来敲她的房门,难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她为什么要让一个男人半夜来敲她的房门?难道在分开的两个月里,她跟勃长乐己经…… 
    他这样痛苦煎熬,她都视若无睹,转身就能投入别人的怀抱!她还是他认识的七宝吗?还是这个清丽无双的少女已经变成了跟海明月一样的女人,她只会想着自己的前途和将来,在她的设想中,早已没有了贺兰雪这个人?
    听到他提起海明月,七宝的脸色也变得更加不好,她最近脾气很坏,总是动不动就想生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妇都很容易上火着急,现在听到贺兰雪这么过分,言语中甚至对海明月有所指责,她眼睛瞪起来,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愤怒到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是,我跟我娘一样,跟你没关系!你马上滚出去,不然我要叫人来!”
    两人愤怒地瞪视了许久许久,她为他的骄傲,始终不肯低下头道歉而生气。他为她突如其来的疏远,还有莫名其妙的冷淡而愤怒,谁也不肯先低下头来。
    贺兰雪面色苍白,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整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站在原地看了她好半天,直到她感到自己的语气实在是很重很伤人,他突然转身,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一样打开门冲了出去。
    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她终于跌倒在地上,小声地哭起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等了好几天,她才向海明月提出来,想要将乳娘的骨灰安放在墓室里。
    海明月沉默了许久,突然问她:“那个乳娘,是不是对你很好?”
    她只能实话实说,她对她很好,给她吃穿,养她到十二岁,海明月听了之后愣了半天,终于答应下来,她直觉这件事情太后心里是不愿意的,换了谁也不会愿意将别的女人跟自己丈夫放在一个墓室里,虽然这种感情有点难以理解,但是萱儿还是能够敏锐地感觉出来。她毕竟是她的女儿,能够从她脸上微妙的变化中察觉她心情的转变。
    海明月亲自陪着她进去,她己经有半年没有开启过这个密室,她每次来了之后都会感到伤心欲绝,陷入到回忆中去不能自拔,长此以往,她将熬不了多久,所以她毅然锁上了这个密室,很久不曾再去看过。萱儿没有打算打开冰棺,她也不想打扰父亲的安眠,在他心里,乳娘可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又何必去勉强呢?所以她只是小心地将骨灰坛放在冰棺的旁边,对着海明月惊讶的眼神,萱儿笑着道:“乳娘这样就会很开心了。” 
    海明月沉默地看着,直到她们走出来,都没有谁去关心那个装满金子的密室,对于她们而言,那里的东西就像是一根扎在心头的刺,看见一次都要痛一次,所以她们都尽量避免见到那些金灿灿的东西。
    萱儿打算向海明月告别,因为她想离开宫里回到丽水城去,可是看到海明月忧伤的神情,她莫名觉得不舍,便决定再过几天提起,免得她会难过。其实走都要走了,晚说几天,又有什么意义呢?谁知道就这几天的时间,却出了件大事,差点害得她这一辈子都走不了。
    这一日皇帝上了早朝,海明月又不在清宁宫里,萱儿便觉得这宫里虽然一片花团锦簇,没有事情需要她去做,便十分冷清。这时候看见皇帝身边另外一位内监来传唤她,说是皇帝下了早朝,正在梅太妃的宫里用茶,让她前去伺候着,她心里觉得十分古怪,勃长乐跟他亲娘并不是十分亲近,更加不会去她的宫里喝什么茶,而且她向来对梅太妃退避三舍,从不主动得罪她,梅太妃却因为海明月而对萱儿十分记恨,处处找她的错,皇帝又怎么会让她去太妃的殿里。她四下看了一眼,便发现身边多了几个不认识的内监,她顿时感觉不对,刚要说话便被人捂住了口鼻。远处的可儿恰好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愣愣看着那群人将萱儿明目张胆地带走……
    早知道梅太妃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可也没有想到,端坐在正位的是梅太妃,可是侧座上坐着的却是千娇百媚的锦绣公主。看着这两张脸孔,萱儿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一个还好,两个都在,就证明是有备而来,看来她们是知道太后不在宫里,才会拘了她过来。
    身后的内监推了她一把,萱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她抬起头向两人请安,可是她们明显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锦绣公主神情故作惊讶,“这不是皇兄殿内的萱儿,太妃怎么会招她来?
    梅太妃轻飘飘地笑起来:“锦绣,今日本宫邀请你来,也是因了本宫真心疼爱你,这个丫头,进宫虽然不算太久,倒是这宫内上上下下称赞的标致美人,锦绣难道对她没有印象了?”
    锦绣公主当然记得萱儿,尤其不会忘记贺兰公子喜欢的人就是她,这件事情就
像是一根毒刺,刺伤了她少女的自尊心,让她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挫败感,她原来以为这世上没一个男人可以拒绝她,可是贺兰雪却再也不肯进宫来,分明是刻意避开了她,现在想起来,若不是为了这个萱儿,贺兰雪为什么要弃她堂堂一个公主不顾,放着附马的位置不做,定然是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萱儿从中作梗,她这时候倒是忘记了自己被杜良雨欺骗对贺兰雪下药的事情,而将罪责全部怪到萱儿的身上去了,她满腔的怒火一下子被梅太妃挑动了起来,年轻的面容上满满的是盛气凌人和怨恨:“太妃不说,还真是忘记了。”
    她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向萱儿走过来,细腻轻盈的指尖挑起萱儿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容貌。
    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的脸颊,萱儿吸了一口气,尖锐的疼痛在脸颊上蔓延开来,锦绣公主尖尖的指甲在她的左脸划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