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飘飘-云且暂歇
识秦家的新贵,好为之后的业务往来打点好人脉。连母亲也有使命,她要在她的二奶情妇圈子里,替父亲打点,搜集讯息,有必要时也可与目标搭上关系。
据母亲某天回来说起,秦沧海据说打算出来投入社交生活了。这可是件大事,父亲不趋之若骛才怪。
在这样情形下,奢望他们拨出时间关注我小小的毕业典礼,真是一件太不知趣的事。所以我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在学校两年,并没有交到特别知心的朋友,大概是因为我较为阴冷孤僻的性子吧。我呆到典礼完在,一个人静静在校园某个角落坐了很久,然后离去。
司机张叔在停车场等着我。我坐上车,跟张叔说:“回家去。”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我看一看来电,是母亲的号码。
难道她记得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我有两分惊疑,按下接听键。
母亲的声音马上响起。她说:“小憩,你在哪里?”不等我回话,她又急促的说:“马上来大宅,我和你爸都在这边等你。”
“呃……”我有点惊疑。父亲和母亲,在大宅等我?
“马上来。”母亲挂断了电话。她一向是这么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我对张叔说:“张叔,麻烦改去大宅。”
心里好不纳闷,难道父亲和母亲知道我今天毕业要替我庆祝?也不对吧,在大宅里庆祝,岂不是削了大妈的面子?
怀着满腹疑惑,我来到大宅。
福嫂替我开的门。她低声说:“小小姐,老爷和齐家奶奶在书房等你。”
书房?我更加惊疑。
大宅十分安静,不象有要开庆祝会的样子。我自失的一笑,原本就是如此啊,我有什么好觉得失望的?
我上楼去。敲一敲书房门。
门马上开了。母亲站在门口,一脸的笑意。
笑得那样灿烂,我不禁额外多看她两眼。我自问我的毕业,只怕不够份量让她笑得如此欢欣。
“小憩,进来。”她一把拉进我,然后仔细的关上门。
父亲坐在宽大书桌之后,也望着我笑咪咪。
“小憩,坐。”他招呼我,指指他面前一把椅子。
我有点受宠若惊,按父亲的指示坐下来,隔着一张书桌与父亲面对面,静候他的指示。
母亲则从我身边绕开,站到父亲背后去。
这样的阵仗……让我无端的心虚。
“小憩,”父亲唤我,和颜悦色。“你今年……二十二了吧?”
“是的。”我轻声回答。
父亲一只手原本搭桌上,此刻屈起手指轻扣着桌面。“真是快啊……”他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一转眼,小憩也这样亭亭玉立了。”
我牵动嘴角,展示乖巧笑意。汗,父亲……他真有这么激动欣慰?居然破天荒掉起了书本。吾家有女初长成?还一朝选在君王侧呢。算了,不与父亲计较,大概这首诗,他所知的,也就是这一句吧?
我静候父亲说下文。
父亲却迟迟不说,面带微笑,居然象是很欣慰的样子,把我看了又看。
他身后的母亲也是同一表情。我心里起疑,难道我一个不起眼的家政系毕业,也能让他们欣慰成这样子?
满腹狐疑。
终于父母的感慨表情告一段落,父亲清清嗓子,咳了一声。
“小憩,”他说,“我和你母亲觉得,女孩子最好的归宿,无非是嫁一个好的男人。对你,我们也有所安排……”
我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们的意思………是不是云庭?
自从云庭离开,我跟他,仅有过三次联系。
拿着话筒在手里,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而云庭……他也吞吞吐吐,言词闪烁……父亲与顾伯父那一番提亲未遂,让我与云庭齐齐有了心结。
这样胶着的关系……我无法前进,而云庭……也许只是看在多年的情份上,他还陪我讲着长而闷的国际电话。若不是仗着多年情份,只怕他连我的电话也不会接起。
灰心丧气。
可是这时,父亲突然又提起我的终生大事。难道顾伯父……说服了云庭?
我抬头,带点隐隐期盼,望向父亲。
我看到父亲脸上笑容,无比欣慰。他说:“好孩子,真不愧是我莫家的孩子。秦家三少指名想与你做朋友,小憩,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最好……用点心思,让他早点娶你过门。”
原来……是这样子?
我的一颗心重重跌到谷底。原来父亲母亲突然对我这样亲切,是因为我莫名其妙得到那位秦家新贵的赏识,一跃成为他们眼里有用的一颗棋子。
我咬住下唇。
“小憩?”得不到我的正面回复,父亲不耐烦的追问一声。
“小憩当然没有问题。”母亲赶快接口,声音甜得腻人,可是望向我的那双眼睛,锐利似冰。“小憩,你自己说,是不是?”
我仍然是不作声。
我知道,许多条件比我优越的大家小姐,最终也是落得个商业联姻的命。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我也会负起如此使命。一个并不得宠的私生女,有什么条件代表家族与别人联姻?
况且,父亲母亲明明知道,我喜欢云庭。
我心里有隐隐的悲愤。
父亲并不满意我的沉默。他沉下脸。“蝶如,带你女儿去买套衣服做个美容,晚上好去赴秦公子的晚餐邀请。”直接下达命令。
母亲狠狠的瞪我一眼。她站在父亲身后,做这些有损她美色的表情倒不怕父亲看见。她答应一声,腰肢款摆走过来。
“走呀。”大约是恨我没有借机取得父亲欢心,她拉我的手臂时份外用力。
我忽略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觉,尽量平淡的出声:“不,我不想认识什么秦公子。”
握在我手臂上的手有刹那僵硬,而眼前的父亲,那一刻,气得发青的脸,竟显得有几分狰狞。
“不去?”他沉声说,“只怕由不得你。”
那一刻,从父亲的眼睛里,我读到了父亲想要不择手段争取秦家新贵欢心的决心。
也许,我作为祭品的命运,已经决定。
第 11 章
我从来,不是一个能替自己命运作主的人。
虽然过去一度有这样的假象,似乎父母并不干涉我的自由,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尚未挖掘出我的利用价值。
或者,父母一直的想法,我的利用价值,是体现在笼络云庭,借此拉近与顾家的关系上。不过现在他们显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秦沧海,父亲口中的秦家三少爷,都会里最新出现的传奇新贵,显然是此刻父亲全力讨好的对象。
他可以给父亲订单给父亲生意,在这样大前提下,他表现出对父亲一个不值一提的私生女有男女方面的兴趣,父亲只怕狂喜还来不及。毕竟,我不是蒙受他期待出生的孩子。
父亲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里射出誓在必得的狂热。
我没有说话。能说什么,父亲确实是拿出金钱,养了我二十余年,此刻变成了他要求我的最佳理由。
可是我……不愿意。
他可以利用我拉近与顾家关系,我不介意嫁给云庭。可是其它人……怎么可能?我一想便觉得浑身发冷。
第一次发现我原来有感情洁癖。
我做了最冲动不智的举动。趁着父亲跟母亲没留意,我推开椅子便往外跑出去。
他们没有想到我会跑,我素来给他们的印象,都是温驯纯良的样子。所以,要愣一愣,才反应过来,父亲与母亲都是一门心思,追着我追出书房来。
我跑,不过是一时激愤。这是我懂事以来,在父母面前做过的最任性一件事。可是回头一看,父母追了过来,一个个面色狰狞,我害怕,直觉的想要逃避,加快脚步往楼下跑去。
一转眼功夫我便奔下楼,奔出大厅。可是眼前铁门正缓缓合上,显然父亲已经清醒过来,发布了关上大门的命令。
我掉转头改往花园跑。心里有个绝望的声音提醒自己:要快跑,否则此后的人生,再没有自主的机会。
身后传来人声。是父亲开始调集他的手下来捉我吧?我惊慌的看四周,没有封闭的建筑物,而人声越来越近。
我不知所措的奔跑,一转眼看到花园的温室房子,连忙冲进去,反手扣上门。
不过是玻璃房子,自己也知道没有多大庇护性。我绝望的看着花树间有了一些人影。
躲在一大盆富贵竹后面,我掏出手机。几乎想也不想,我调出电话本中编号第1的号码,拨出去。
云庭,快,接手机!我在心里祈求。没有办法,每次遇到什么事,条件反射的,总是第一时间想到跟云庭求助。
“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云庭的声音终于透过手机传过来。
“云庭,救我——”我以为我在大叫,可是声音突然干涩。
“小憩,怎么了?”云庭的声音马上变得紧张。他还关心我,真好。我闭一闭眼睛,为什么眼眶有点热热的?
“父亲在叫人抓我……他要逼我去应酬男人……云庭,我好怕……我逃到花园里,我想这次我惹恼了父亲……”我急急的述说,颠三倒四。
“小憩,别急,你说莫伯父逼你应酬?”云庭的声音也开始紧张。
“是的。”我声音开始哽咽。“云庭哥哥,我好怕,你不知道父亲他这次有多坚决……”
“你先假装顺从,拖着他……”云庭快速的交待,“虚以委蛇,我马上订机票回来,你一定要撑到我回来。我回来带你离开这里……”
一颗心,马上安定了不少,我的声音也不再象刚才那样紧张干涩。“好,”我答应,“我尽量拖着,云庭哥哥,你要快些来啊……”
“我会尽快的。”云庭保证。
我还是担心:“可是云庭,父亲要我今天晚上就去跟那个秦公子吃饭……”云庭怎么赶也赶不及啊!
“谁?”几乎是立刻,云庭在问,“你说跟谁吃饭?”
“秦……秦沧海。”我回忆了两秒,“就是那个遗产官司的主角,现在他分到遗产了,不知怎么搞的,居然跟父亲说,想跟我结识……”
电话那头,是奇异的沉默。我觉得不安,试探的唤了声:“云庭?”
又隔了一阵,云庭的声音才传过来,有点幽远的感觉。“原来……是他。那么小憩,我不回来了。你不用担心,虽然莫伯父是想利用你跟秦沧海的关系,不过秦沧海……应该是可以带给你幸福的人。”
云庭在说些什么!我用力的握住手机,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怔怔的问:“云庭,你……你不回来了?怎么可以?”
电话那头,云庭的声音带点惆怅黯然,可是语意十分坚决。他说:“是的,小憩,放宽心。我不回来了,这个秦沧海,他会让你幸福的。”
“幸福?”我尖叫,“什么叫幸福?”这个词,曾让云庭作为拒婚的理由提出,此刻听在耳里份外刺心。似乎云庭不断强调这个秦沧海会让我幸福,正是在提醒我那天他说过的话。他说,他不能保证我今后的安定与幸福,所以,他不能接受我的求婚。
云庭不作声。
我继续尖叫:“云庭,我恨你!你怎么可以单方面认定,我怎么样就可以幸福,怎么样又不会幸福?云庭,来帮我……”我由愤怒转为乞求,“我不要认识什么秦公子……”
我想认识的,只有一个云庭而已。这句话,让我硬生生的封在唇齿间。
“小憩……”云庭的声音,悠悠的响起。“我已经淡出了你的人生。”
不是宣告,不是推脱之辞,他淡淡的口气,陈述着一项事实,一项我总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我倒抽一口冷气。
云庭还在说下去。“所以,不要再把不切实际的感情寄托在我身上……试着去接触秦沧海,今天晚上,也许是你人生的新一个转折。”
我连恳求的力气也消失。我只是低低的说:“顾云庭,我恨你。”
我不知道云庭有无听见我这句话。因为玻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