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飘飘-云且暂歇
的。”
我并不觉得我笑了,可是好象有一点点与平时不同的情绪。
从那一天起我喜欢上了黑夜。静静的躺在床上,有种隐隐期待的感觉。而睡梦中我似乎觉得有种安心感。我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我不明所以。
我本来,应该是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的人呀。
我仍然不开口,不说话,眷恋黑夜。身边的人来去,我仍然不关心。
我只喜欢黑夜。在每个夜里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安全熟悉的味道,是我喜欢的感觉。
然后,又是一天。
那一天有些例外。据说,是我的生日。
萧杳特意替我弄来蛋糕庆祝。家里弄了一桌子菜,父亲母亲也有出席。
我还是坐在桌边,特别护理把食物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盛在盘子里,萧杳来喂我吃。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口渴。我拿起了桌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
我之前从没有主动拿取过任何食品。他们看到我主动拿水喝,大喜。顿时数个杯子统统拿来放在我手边,等待我拿取。
其实杯子里是红酒。不过我当然不在意这些。
而他们……事后想来,他们只怕是认为我爱喝这个。好容易看到我对某件事物表现出特别的另眼相待情形,只有高兴的份,怎么会想到会阻止我去拿杯子。
我喝了好几杯。于是头晕,提前退席。
睡得比以前早了许多。也许打乱了时间,我没有以前许多日那种熟悉安全的感觉,睡得并不踏实。
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我突然醒来。象是野兽也有种本能,我静静睁开眼睛。
现在他们在我睡觉时有替我留夜灯。昏暗的灯光下,身边一切景物都那样熟悉。可是为什么没有那种安心的感觉?我合上眼睛,打算在梦中探寻究竟。
在合眼那一刹那突然白纱的窗帘飘飘然飞起。没有风,至少我感觉不到风,怎么会如此?
啊白纱之间隐现黑色的人影,只一闪,快似闪电,人影已经从窗外掠进房来。象在上演武侠片。
一直都只是惯性运作的心脏突然被一只大手抽紧,我的呼吸声刹时乱了几拍。
纵然灯光那样昏黯,我也认得出来人。原来以为这颗心就此沉入冰海,原来看到了喜欢的人,还是会热烈鼓动心花绽开。
怎么会是云庭?怎么会是向我说过不再相见的云庭?
刹那间我的思维突然以高速运转,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生机呈现。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很多事:云庭为什么会来?他怎么知道我病了?又为什么要以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来?还有,云庭以这样方式来看我有多少次了?他什么时候有这样高强身手的?还有……记忆一下子回去到了被云庭拒婚后的那个晚上,那个甜蜜得令人魂断神伤的绮梦,难道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既然亲眼见识到云庭到我房里这样来去自如的身手,那么那一晚他在我房里出现,有很大可能。
原来那一晚,不是梦。所有甜美记忆,都是真实发生。心里有了更多的情绪,喜悦,甜蜜,犹疑,苦涩,一瞬间心里百味杂陈。
其实心情说起来兜兜转转,身外的时光不过才过了一眨眼。我的思维还在持续运转,我想起云庭那晚抱着我,那样绝望而缠绵的吻我……还有他说过的一句话,此刻陡然跳到记忆里。
他说:“我多么希望,我可以……好好爱你……”那样沉痛跟伤感的语气。
这么说的意思,现在想来有如下几个:他是爱我的。可是他无法爱我。可是他希望爱我。
真想立刻爬起身追问云庭,他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意。可是我不敢,连指尖也不敢动一动,因想起他之前一再逃避我,这样的教训必须吸取。现在看来,他避开我该有他自己的重大原因。
只怕他一看到我睁眼,等不及我说话,又会转身离去。他这样好身手,我铁定追之不及。我眯着眼睛,给自己留一线缝隙贪婪的看着云庭,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与云庭来个相见欢,或是继续装睡。
心乱了,呼吸也跟着乱。我有一点紧张,怕装睡就此失败。
云庭马上感觉到了,两个大步跨了过来。我连忙闭紧眼。闭眼之前,我自眼睑微合之间狭狭缝隙内,看到他脸上盛着满满的爱怜。
他抚一抚我的额头,轻声自语:“又做恶梦了?”顺手替我掠开让汗水粘在额上的一缕头发,然后手轻柔的顺着我的额头抚下去,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发丝。
我不敢睁眼,全凭感觉,描摹出他接下来进行的动作。
床垫非常轻的颤了一下,略微下陷。想来是云庭坐到了床边。我再感觉到有两下持续的颤动,那该是他在调整姿势。然后我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起,半躺着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啊置身于云庭的怀里,那种安全安心的感觉马上出现。
原来过去的这些晚上,全有云庭陪在身边。他的手有节奏的轻拍着我,带点安抚味道, 我的身子在他怀里轻轻摇晃,他喃喃的说:“不怕,小憩,乖乖睡觉……”
难怪云庭猜我做噩梦,我一直呼吸不稳。
云庭抱我在手里,轻声的说:“乖,小憩,又梦到什么了?”停一停又说:“不怕,有云庭哥哥陪你。”
我的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安慰。
原来中间经过了那么多变迁,我的守护者仍在我身边。
如果扮自闭扮失语可以让云庭地老天荒的把我抱下去,我不介意继续维持现在这样子情形。
窝在云庭怀里,我闭着眼睛,思索着一些问题。
拦在我与云庭之间的障碍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障碍,是肯定存在的。
不然云庭不会一而再的对我说出再不相见、再不相干的狠话,也不会只是用类似今天这样偷偷的方式来看我、守护我。
这里面,有什么蹊跷?我满腹疑窦。
可是不能问。甚至不能表现出知道云庭晚上来看我这样一件事。我没有忘记前事,我知道云庭想要让我跟萧杳在一起的决心有多么强烈。
如果我张开眼,云庭有百分之九十可能性,马上闪身离开。
并且,有极大可能,他不会再每晚来陪在我身边。
每一次云庭说着绝情的话表示要离开,我的心都好象痛得死去,然后下一次相见,又再活过来。再不要经历这样的伤心与痛苦,最稳妥的方式,装睡,装不知道云庭来过。
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每一个夜晚,拥我在他怀里,温存呵护,柔情以待。
他此刻在轻轻低语:“小憩,你今天生日呢。真希望你能够说笑打闹,开开心心度这个生日。”
我先以为他是在与我说话,又是惊又是喜。跟着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在自言自语。
他继续说:“真没有想到,这次会这样刺激你……唉,小憩,不是我不想带你走……”
然后,是一声压抑的,低低的叹息声。
这声叹息里,透着太多无奈。我的心也跟着微微的酸楚起来。
他的手再将我抱高一点,然后,一个柔柔的吻,落在额上。他维持了这样姿势有数分钟,才把我放开。轻轻再吁一口气,他说:“小憩,我真想你好……好了,我才能没有牵挂……可是有时,我又不想你那样快的好转,真是矛盾……”
我猜他指的没有牵挂,是指没有牵挂的离开。
我知道我自私,很有可能,云庭有许多事待办。
可是若要留他在身边的条件,只能是我继续病下去,那么我就不要我的病好过来。
这样拖住云庭,是很自私的。可是转眼间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我只有让云庭担心牵挂才能留住他,我也要做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女子。
我满足的把头在云庭怀里蠕动一下,寻找更舒服安心的方式。
云庭顺着我的动作调整自己的姿势,一双手始终搂着我,那种温柔缱绻感觉,真是醉人。
我不要睡去。我一定要保持清醒神智。跟云庭静静相拥的时光,多么难能可贵。
可是伴随着云庭的心跳声,我居然慢慢模糊了意识。
醒来时云庭当然已不在身边了。我怔忡,呆呆的坐在床上出神。
从这一天起,我吃过午饭便自动往床上躺去,以行动表示睡眠意愿。
特护小姐与李妈大惑不解,同时一致认为我白天睡多了会影响晚上的睡眠。不过请回来的医生说:“她若有主动做一件事的迹象,就表示她在好转,不要试图阻止她。”
于是我每天下午的长长睡眠时间渐渐变成习惯。不如此,我每晚哪有清醒时间。
每一个晚上,成了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光。因为有云庭前来陪伴。
我现在掌握到规律,他通常凌晨一点到我房里,然后凌晨四点静悄悄离开。
我感到云庭有心事。他轻拥着我,总爱轻声叹气。不知是担心我,还是他自己另有问题。
也喃喃自语,我有数次听到他抱着我喃喃的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非常痛苦矛盾。
极偶尔,他的自语中会吐露一点心事。有一晚我听到他说:“小憩,真矛盾,其实我早该离开。”
我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停一停他接着说:“可是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我现在确定,确实有某个问题困扰云庭。无数次我启口想问,一想起问话后云庭可能马上离去,还是选择了噤口不语,在他怀里装睡。
启口?是的。我感觉,如果我可以,也许我可以再度发声。
我自己清楚,我的确在慢慢好转中。
情绪渐渐有了起伏,特别是每天晚上等待着云庭来之前那段时间,起起落落,忐忑之至。及至云庭走的时候,心里又觉得依依不舍。
我试过在身边无人时张口发音。仍然只能发出暗哑的“啊——啊——”声。不过有幼时的经验,我并不着急,相信慢慢好转下去,我过不了多久,也许就可发出声音。
再说,就算我真能说话了,也不可以让别人知道。那样,云庭少了一份牵挂,也许即刻便离去。
我是自私的。我知道。一向如此。
我也不无惭愧。不过,也仅只是惭愧。也许我生命中,可以把握的东西太少,因此与有有着那样一段深厚情谊的云庭,就此成为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瑰宝。我不择手段想要留下云庭。
可是目前,象陷入一个死循环了。我很没用很娇弱,这是牵绊住云庭晚晚来探我的理由。可是我想,我的没用与娇弱,也是云庭不敢带我走的理由吧。
我实在太象温室的花朵,怎么能给他以信心?
其实我不介意出去吃苦受罪。经历过这么多事,难道我还不明白,能靠自己一手掌控的人生,远远好过让人操纵的人生。纵使,让人操纵的人生,可以锦衣玉食。
我一次次在心里评估,若我突然示意,让云庭带我走,他接受的可能性有几分?
问不出口。我还是害怕他一看到我发现他,马上转身离去。
他既然认定萧杳更适合呵护我这温室的花朵,那么他一定会执行这项决定到底。云庭……他一向是那样意志坚定的人。
哦,萧杳。
现在面对萧杳,我也开始渐渐有了情绪反应。他对我那样好,每天都来看我,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以前我对一切都木然,可是现在对萧杳为我做的一切,我开始感受到,并且,感觉惭愧。我无法回应他同样的感情,实在不该接受他这样多的照顾与关切。
如果我能说话,我会跟他说一声谢谢,打足十二分的诚意。
有一天我凝视着萧杳。然后,听到萧杳在惊喜的叫:“李妈,你看,七七在望着我。她的眼睛好象有话要说,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看着他满脸狂喜的神色突然心酸,眼泪无预兆的落下来。
萧杳扑过来捧起我的脸。“别哭,七七,别哭。”他伸出手指轻轻替我拭泪,象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温柔无比。
然后他突然转成惊慌神情:“七七,你是不是哪里痛?不舒服?你指指是哪里痛?或者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