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





  此时护院的巡更时间刚过,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人在。
  我尽量踏着院中雪化露出地面的地方走,不想留下脚印。到最后紧隔的一处院墙下,左右看看无人,提气轻身,在墙上一点,翻过院头。
  周肃夫的独进中,确实没有人。院中只一树腊梅黄黄灿灿,开了满园的香。
  平复了心跳,我耳听着周围的声音,确定没有动静,小心把刚才跳进来落在雪地上的脚印抹掉,跃上正屋门前的石阶。寻到窗户下,手摸到头顶发髻,拔了其上的银簪,将一头刀片一般轻薄的银片轻轻卡进窗缝,向上推。不久遇到了阻阻隔,于是向左一点一点的向一边拨动那物,片刻之后,只听耳边发出一阵轻响,木栓脱落了。
  推开窗,只见窗下是一个覆着羊毛厚毯的软靠,暗叫一声好。除了鞋袜进去,从软靠上下来,静静扫视房间。
  周府虽然防伪严密,也不是滴水不漏,但依范师傅所言,长夜庄派的人曾经不止一次的进过这里,却一无所获。
  ……那么,那东西要么不在这里,要么就是被收藏得十分妥当。
  环顾四周,眼前所见是一件素雅简洁的卧室。
  檀木雕床上铺着浅青色的床单,不像一般京城富贵人家用的是那种图案繁复的锦衾,一床单人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在床脚。床边一侧立着一各放小摆设的托架,另一侧是黑色的沉木衣柜。
  看一眼衣柜,直觉没什么奥妙,走到太师椅那边,依次察看托架上的锦盒,玉雕,最后是两个裂次青纹花瓶——空的。
  香炉,炭火盆,铜脸盆,水瓶,衣架……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好去处。我摇摇头,推开通往隔间的门。
  隔间是一间小厅。看得出来周肃夫很少在这里待客或消磨时间,小厅连接两边房间,寥寥几件家具摆在其中,用料虽然都是考究,却再无一件古董、花瓶之类的赘物,唯有中堂正面一张占了半面墙的青松古柏图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挂在那里显得很有些孤高苍劲的气势。那幅竖轴之下,厅里只有两张桃木太师椅据了空间,虽有年岁,大约是一直没怎么有人坐过,木板上的油漆还依旧光滑平整。
  小厅里再没有什么,最后只剩下东首私人的小书房。
  推门进去,只见正中一张书桌,笔墨纸砚案头文书整齐的摆放着,座位前还放着今日的几封书信。北面和西面整张墙壁全是书架和博古架,南面有窗,窗下是一排桌椅。
  整间屋子里最可能收东西的就是北面上锁的橱柜,可这么明显的地方,范师傅的人没有可能不仔细探查。我没有开锁的本事,也不想费神去弄。
  何况我的心思不在那里。
  刚才门推开之后,我只不受控制的看向书桌之后,对面的墙壁之上。
  那里有一幅挂画。
  山水条幅挂画。周肃夫出生江南世家,年少成名,入仕做到宰相,文采学识定为当世少有。他的书房挂些雅致的画,本是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这幅画,这张条幅……
  一叶扁舟,浮于平湖。
  那一位艄公立于船尾撑杆,两人立于船头遥指湖景说话,还有两人,坐在乌篷之下,一手持杯,一手对弈。
  何其熟悉。
  ——直和我在陈荀风洗墨斋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真是讽刺……
  暗叹一声,甩甩头,伸手撩起画探看后面的墙壁,墙壁后虽因为条幅挂得久了,白了一大块,却平平整整无一丝隙缝,显然并没有暗格。
  时间有限,只得在书房看起来比较隐秘的地方翻找一通,书柜里的图书,五斗柜上的装饰,桌上的公文袋——
  全部没有。
  不得不死心。虽然一直不太相信,但也许那个东西真得太过重要,以至于周肃夫放不下心,出门也会随身携带。
  此地不可久留,只能再从长计议。
  定下进退的决定,便细细抹去有人进来过的痕迹,我掩上书房那间的门。
  关门之时,恰好对面墙上那幅画不偏不倚再次映入眼前,看得怔然片刻,我不禁摇头。周肃夫……竟然还是个念旧的人。陈荀风孤苦一人,念念旧也就罢了,他把持朝政十年,要风是风,要雨是雨,手下冤魂无数,身后故地无踪,挂着,不嫌寒碜自己么!
  摇着头再看一眼,忽的住了关门的手,我大力将门推开,几步冲到画前。
  颤抖的手,伸向画的挂轴。
  那兵符玉珏巴掌大的一块,寻找的人自然而然,会去寻至少放得下半本书的暗格或是带锁的抽屉,却没有人想到——
  那是三分之一龙!
  抖着手托起地轴轴杆,摇摇,里面咕咚有声。左手按住右手,待终于不抖了,试着拔开轴木,左边拽不动……右边,动了。
  那块斜长的三角顺杆滑落,落在手掌正中。
  不由苦笑。
  真是何其讽刺,这个小小的东西,拿了,或是就地毁了,那些积年的经营,包括刚才暖阁里的那令人嫉妒的一幕,都会轻易的消散殆尽,恐怕连一点响声,都不会留下。
  这实在……是一种诱惑。
  手心微微出汗,我紧紧攥着,深深摒气,就怕一松口,黑暗就会将人吞没。
  心潮几番起伏,慌神间便不知了时间,待到重新清醒,是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压低的呼喝。
  “老爷回府啦——”
  然后又是数声,“老爷回府——各房下人,快去前门迎接!吩咐厨房备宴,宁园的,快去生火点灯!”
  声音突至,惊得我手上一抖,所幸跌落前及时抓住那东西,急急塞回原处,封上一端的轴木。
  匆匆忙忙从房间里退出来,从窗户里原路跳出去,用发簪把窗拴拨回去,一路奔忙,最后是几乎赶在几个下人青色的衣衫摆动在宁园门口的同时,从墙上越了过去。
  终于回到茅房,看着茅房的木门还依原样用扫把堵着,没有一丝偏倚——方定下心,抒了一口气。
  早不回府晚不回府,也不过就去一炷香,就险险穿帮!
  回到周二夫人那处,得知周子贺已然出大门去迎接其父了,我看一眼画架上的盖布,知道已被翻看过又小心铺遮好,便对周二夫人和周子贺的两位少夫人作礼告别,说是今日身体有恙,回去妥善修改之后,他日再来返工。
  周二夫人很是通情达理,立即叫她两位儿媳送我出门,还嘱咐我多喝姜汤,保重身体。
  出门为了周全礼数,我和周子贺一同等在周府门口。
  毗邻东市稍北的玄武区位,一向多聚达官贵人的宅邸。周府址在其中,府门口一条三丈余宽的东西干道直通京城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总是富丽马车摩肩接踵,来往热闹。此刻尚书令大人的车架还未见归来,便是一队车马占了整条道宽,前后数驾,载着捆扎成堆的行李衣箱,缓缓行过。
  货物沉重,压得车轮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常常因为高低不平而卡住,要后面的小厮配合赶车的马夫一齐费劲发力推起,停停顿顿,弄得通过很费了些时间。
  而终于等到排在队伍最后的那辆清漆双辘单架马车通过时,却见那梨花木的前角车棱有些磨损,暗褐色的车帘外,依窗挂着一双成对的朱鹮木雕。
  这对象征身份的木雕,上朝时天天都能够见到,实在眼熟的紧,我不禁扯住旁边周子贺的袖子,“这,这莫不是……”
  “是的。”
  他偏过头微点,无奈的笑了一下,轻拽出被我拉的衣袖,往前几步站到路中,对着已经驶过的那辆马车一拜到底。
  “——晚辈子贺,恭送王老大人还乡!”
  梨花木马车在前方稍停,片刻之后,一双苍老的手从车帘里伸出来,象征性的拱手挥了一下,车马复又前行。
  真是住在一里近前的王大人。
  我站在原地看着车马渐渐远去,最终嘎吱嘎吱的消失在连接朱雀大街的路口,心中默念着,再往南,一路直出明德门,上安南大道,通燕良,通定襄,通淮渠——
  远离这是非之地。
  “王大人是几时请的旨离京?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就……”
  “王大人早有告老之意,今岁寒冬旧疾复发常夜不能寐,便愈发怀念故里,上书祈旨叶落归根。”周子贺最后瞥了一眼车马消失的路口,转身走回来。
  三言两语,他话说得简单。
  只是先是度支郎中彭大人贪渎法办,再是燕州牧钱大人远调凉州,然后是兵部侍郎杜大人为饷银案领责……如今周肃夫的左膀右臂,左仆射兼户部卿王大人,也就这么给送上了路。
  周子贺又到我身边站着,微微向另一边低着头,背着光,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说是今晨得陛下允旨,大人淡泊,简行离京,特意嘱咐下来,叫我等不必劳烦相送。”
  “……原来是这样。”
  有人本性狠厉,一旦撕破了脸,着实有些虎狼手段。
  “是这样。”
  周子贺颔首,大约是笑了一下。
  总是有些文人不见阳光的苍白气息的侧脸,方才还带着家庭和睦幸福的神采,此刻却轻垂着眼帘,有些无神的看着脚下的地面,显得疲累。
  我默不作声的转头,去看突然安静下来的街道——这些天周家势力一点点的瓦解消散,朝人皆看在眼里,虽不至于树倒猢狲散的窘境,一时之论,却也不免生出凉薄之意。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周子贺倒依旧是作那般儒生官吏打扮,神态谦和,见人礼让三分,只这身在其中,一点一滴皆是切肤痛楚,如何能够没有感想……
  奈何没有他那份切身利益相关,我并不能感同身受。
  权作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看着,这些说不上功过好坏的人散了,也就散了。心头念想数回,临到罢了,我也只能端出一句感慨:三十年官场,十数年二品大员,最后能携家带口捎回故里的行囊,其实……也不过尔尔。
  再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先头侍从打点驻马,周肃夫和李仲恭带着卫官从人驾马从汤泉宫的方向回来。周相依旧形容严肃,见了我这个不速之客,面上捎上一分异色,待周子贺从旁解释之后,方微微颔首。
  “苏大人辛苦。”
  只此一句。
  倒是李仲恭,旁边听了周子贺几句,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直说周相好福气,家有孝子,又难得苏大人有这份孝心、知道要礼敬师长等等,很是客套了一番。我依言笑着作答,等到尚书令大人终于敷衍点头只身先行进府,才得了个空子,向四周探看——
  刚才说话时,隐约觉得周围有一道视线射来,刺得人脊背生出丝丝凉意。现在费劲寻看,周围却只得周府出门迎接的下人和周肃夫李仲恭带回来的两队侍从,一眼望过,数来数去也不过寥寥数人,那道莫名的视线,哪里还有半点踪迹?
  ……许是疑心生暗鬼吧。
  按下心头一点不安,我和李仲恭称兄道弟的来回客气了一番,同行一段路,等到分岔的朱雀大街道口,各自回家。

  平生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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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生抱负 周府之事没有一击得手,虽在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我虽欲再度行事,却无奈周肃夫已从汤泉宫搬回府内,年假眼看将尽,周二夫人画作又已成,只得借送年礼给范师傅发了消息,以后再作打算。
  正月初六年假结束,拜见了景元觉,向他陈述了齐府广平郡王府联姻事。议定后,初七大朝,宣布了一条不大不小的消息。
  隔日礼部和宗正寺共同制文,洋洋百字,晦涩难懂,但究其大义如下:
  齐国公府齐小公爷,和广平郡王独女玲珑郡主经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愿结成百年秦晋之好。又因齐小公爷和玲珑郡主一个是少年英才,一个是宗室之后,高洁脱俗,不愿行那普通人家庸俗的蒙头盲娶盲嫁,他俩人要亲自考究对方才学,自认良人。
  ——再简而言之,齐国公府上不日要举办一场迎春赛事,在众贵宾的公正监督下,于游戏之间,品评对方才学。
  这文一出,京城立刻哗然。有人直言不讳,说男女互审荒唐至极,也有人说两家僵持不下,这也不失为一条解决之道,更有覃朝不满贵族指婚制度的年轻人津津乐道,说这是适宜的相亲之法,正可解决多少貌合神离的媒妁婚姻云云。
  满城风雨的中心,我却在城中奔走,为小郡主招兵买马。
  按照我们事先的商定,那三场会试由两家各提议订下一场内容,剩下的一场则由嘉宾现场出题,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