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
想着想着,嗓子呛痒,忍不住咳了一声。
这下倒好,正是皇帝说完话,哗哗跪倒一片,全殿上下静悄悄的关节,一时竟引了无数的目光,纷纷扭过头来。
“哒,哒,哒”,规律而不紧不慢的步子在面前停下,温和雍容的声音,响在耳边。
“苏爱卿,可是对朕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一点心思在胸膛里急速的转了一个圈,我“扑通”一声撩了前襟,跪了下来。
“臣有一愚策,愿为陛下分忧。”
虽然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前面后面刷刷凉意,也不知射来多少目光,盯得人脊梁背上,都起了颗颗站立的小疙瘩。
“你说。”
我盯着面前地砖上水墨山川般排开的好看纹路,默默吸了一口气。从来没在这儿当众主动说过话,到了真叫说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胆颤。
“臣以为,当前水患为急,安抚民生为重,既为洛水泛滥事已倾动朝野,劳动万余车物,则边防狄夷,不宜再行大动干戈。”
身前的人顿了一会儿,黑色蟠龙皂靴,上前一小步。
“继续说。”
四周真是静得针落闻声,攥着衣角的手心,生生拧出了一把汗水。
“臣愿陛下有朝一日踏平夷狄、四海承风,只目前之势,以和为贵,以养为主,不如迂回以侧、求全暂保,以免伤我大覃元气,动我大覃根本。”
黑色蟠龙皂靴,再上前一小步,挨着了我衣襟的边角。
雍容中透着力度的声音,就在头顶。
“……依卿所见,如何迂回以侧、求全暂保?”
再吸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长话不如短说。
“——夷狄所需,不过布帛粮草,臣以为当恢复前朝和亲制度,从在册公主中遴选适龄人选,厚赐陪嫁,安抚为上。”
旁人倒抽气的声音。
等了似乎半辈子难熬的时光,终于有人爆发。
“——混账!”
“竟敢怂恿我皇,背弃先祖誓言……”
“无知小儿,辱我太祖功业!”
“陛下万不可为一时安乐,行此不义之举,留下千秋骂名……”
“前朝以此偷安,百年遭人诟病,而我太宗以仁德建国,顺应天下民心,怎能重蹈没落旧途!”
“皇上岂可听信如此怯懦之说,以女子换取时间?如今我朝虽兵力不足,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等身死也不会让出半分疆土——”
我跪在地上,侧耳听着忽然涌起的慷慨之词,无一不感人泪下,催人奋起……即是千夫所指的身在,也不得不置之度外,为大覃有如此众多的忠君爱国之士、忠臣良将之辈,感到由衷的欢欣喜悦。
只是当“啪嗒”一声,不知是谁的臭靴子扔过来的时候,就没那么悠闲了。
“——够了!”
头顶的声音终于不再雍容典雅温和大度,而是透着隐隐濒临爆发的怒气。
“洛水之事前旨为准,北狄之事明日加议,苏鹊随朕回宫,退朝!”
他山之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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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一' 弘文殿的大门在背后“吱呀、吱呀”的阖上。
一点余音在殿中悠悠回荡。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不远处三足鼎立的虎爪沉香对炉,默默丈量着和它们之间的距离。
大约,是七步远吧。
背处高升的太阳正到骄时,不意外的,从殿门的雕花中穿透,洒下道道的光束,落在空荡荡的殿堂中,在那片亮的能映出人影的黑色地砖上,留下了点点斑驳……忽然记起,似乎就是过去不久的昨天,那一个初面天颜的午后。
同一间屋檐下……同一对相杵人物。
秋却已是春,本末,却已倒置。
右脚向后退了一步,膝盖触地,跟着另一支脚,也慢慢放了下来。
听到背后一声冷笑。
黑色蟠龙靴便绕了一个圈子,停在我的眼皮底下。
今天这一身玄金辉煌的袍子慢慢的矮下,曲了膝,直到两只手同时搭在了我肩上,两只凤眼,平视了我的双目。
“……多谢爱卿,一心为朕分忧。”
眼望着眼,黑乎乎的瞳仁,近得似乎能把人不费力的吸进去。相隔不到一寸的鼻尖,感受得到对方吐字说话的震动,唇间的热气全喷在脸上,自然惹得心惊,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个晃身。
提一口气稳住身形,抽出目光,垂下眼帘不再去看,左肩上颈窝处却忽的挨了力道十足的一掐,满腹要出口的言辞蓦然转成“哎呦”一声惊叫。
“——为信臣不为幸臣,这就是你的回答?”
绝顶……聪明。
还能说什么,我在心底苦笑。在旁人无辜的兜兜转转半天一个圈子还没绕出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然站到了圈外,停在遥遥终点。
“听着,我不管你想怎么做……”
大概是亲眼见到了些微颜色的改变,对面狭长的凤目登时眯起,烧起了罕有的怒火,腾腾炽烈,烤得对面的我眼眶涩痛,几睁不开。然而即使他把字句的音量压到最低,仍是金山崩倒般迫人的压力,“以谋策换逃避——不准!”
好嘛。
好。
真有气魄。有风度。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人物,不愧是呼风唤雨,乾坤在握的大丈夫。
脖子往后使劲别了别,我缓缓抽了一口凉气,想象着能把这一道冷风抽到脖颈下掐疼处,冷它一冷,冻它一冻。
“……天下之大,芸芸众生,苏鹊一己之力,哪管得了那么多?微臣无能,方才一时蒙了心大胆妄语,请陛下治罪。”
虽没抬眼,却也知道景元觉定是皱起眉头盯着我,因为只那目中射来的眼光,就像小匕首掘洞似的在我脸上挖了一通,火辣辣,热乎乎。
最终却也没有一个字。
“若是不追究……苏鹊就告辞了。”
话音没落,我手摁了地,抬腿准备站起来,肩上撘的手却忽然加重一压,腿一软,又“啪”的跪了回去。
没跪稳,身子一个趔趄歪到了一边去,胳膊肘向后触了地,支着刚要挣起,却被人顺势右肩上推了一下,干脆仰面倒在了地上。
“走开!混账!”
于是我又一次在堂堂弘文殿上……
对人恶声相向。
那人听见了却默不作声,两支手撑了地,只居高临下的瞪着眼。耳侧间垂下的鬓发来回的微摆,戳痛了我的下颚。
半晌。“情愿是这么骂……也比虚言假意,来得好。”
我忍不住闭上眼,咽了一口口水。
静悄悄中津水划过自己干涩了半天的喉口,只听“咕咚”一声,放大进耳根深处。
……不可理喻的混蛋。
“起来,”终于平静了呼吸,睁开眼,我姿态不雅的仰着,仍然是好言好语的说给这个混蛋听,“起来。你就不想听听我怎么说?”
头颅摇动,下颚上发梢左右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不需要。”
他神色不改,凝目下望,没有一点的犹豫。
“我自会处理,用不着你操心。明天再朝你去改口,北边的事多年未决,不在乎再多这一年半载。”
……好笃定。忍着情势的古怪,我还是在心里,默默黯了颜色。要怎么处理……真那么笃定容易,那么轻易放弃,景元觉啊,以你的城府,几时会这样的振振有词,将不耐说在口里。
怔然叹了口气,算了罢。
伸出手指,我拽了拽手边的衣角。
出乎意料之外的动作,让他低了头,看见还未曾松开的手,明显楞了下。
“听我说……”
就赌这一刻愣神。
绕出弘文殿,头上正中的日头懒洋洋的挂着,已稍有偏西。几大殿阁间,大片的白玉石阶亮得晃眼,除了偶尔飞过天空的雀鸟,檐下三步一岗的禁卫军,偌大的空旷里,再一个闲人也无。
又错过一顿好饭的时光……
想着,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正踏上太和殿的最后一级后阶,往西面拐,殿角后一个人影忽的闪出,几步掐住我的手腕——
“你……贤……苏大人。”
我惊慌莫名,抓人的人,却似乎也语无伦次。
等静下来,我先平了喘出口。
“陈大人。”
“好……好。”
陈荀风舒了口气,却也不解释,只盯着我上下看了好一番,突兀的问,“和亲……你究竟……”
“已经被皇上否决了。”
我冲他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这也说不上是突如其来的担忧,却总觉得反而是胜过了,本该为自身处境好好担忧的我。
就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疑惑似的,陈大人一改往日的稳重,脱口而出,“为什么?”
手腕被他卡得发疼。
“……什么,为什么?”
我明知故问。
陈荀风却只炯炯盯着,摇头不答。
忍不住避开了他的目光。
“……苏鹊受我皇隆恩,入朝以来,却一直未有建树,总是心怀愧疚,想着能有朝一日投桃报李。只不过太急于求成,今日所策极为不妥,所以被我皇否决了。”
很久没有答词。
“老夫一直以为,像苏大人这样的人物……”
再开口,他似乎是经过了字斟句酌。声音平淡,不带一点情感的起伏。“不该在政事浊流中斡旋污了身,而更适于寄情山水,任天地间,放游人生。”
我怔住,没想到等了半天的,竟然是这么不着边际的一句。
“陈大人说得极是。”
心里几度挣扎,凝气开口,憋出一个勉强算是温柔的微笑。
“一壶温酒,对水山庐,三五知己,万里行游——人所向往之举,苏鹊亦不能免俗。只不知……”抬眼望,正见到陈荀风猛地一震,陡然僵直了身体。“陈大人又是为何,常驻烟火人间,留恋不思归途?”
“……”
张口无词,他缓慢的转动眼珠,迟钝的望向我。那对失了神眸子里,似乎茫然没有焦点,又似乎,涨起了狂风过境的汹涌波涛。
胸膛颤巍巍的抖动,他官服上那一只松上晾翅的白鹤,大羽抖擞,几如活了一般,在殿檐下的穿堂风里,扑扑振翅。
我静静的看着,不言不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陈荀风仿佛抬手想要拂我的头,却在半空,生生忍住。
于是那手改为落在了我的肩上,轻轻下拍。
“……走吧。”
他说。
两人不再言语,默然一路,并肩步出宫门。
奉天门道旁柳荫下,等着的马车已没有几驾。我眯着眼睛数到自家那一辆,转头向陈荀风告辞。
“多谢陈大人挂心,时候不早,下官先行拜别。”
方才还不觉得,这下望着陈荀风,倒觉得他最近瘦的实在厉害,形容黯淡,发鬓斑白,全没了平时的矍铄。“大人昨夜也未曾睡好吧,还是早些回府歇息。”
“好,就此别过。”
陈荀风依言作揖,顿了一顿,又撤手道,“苏大人,保重。”
我忍不住苦笑,也不知是谁,看起来更招人担心。
“那晚辈送您上车——”
“苏鹊!”
没等收起笑容,身后先传来急唤。回首见是撩袍奔来的张之庭,气急败坏的样子,隔着几步就冲着我喊,“早上是怎么回事?不打一声招呼就出门?”
“之庭……”
话没说下去先觉得身侧人猛烈地一抖,不由收住话头。
糟了……
对面张之庭也看见了旁边的人物,停住脚步,一双罗汉眉深深蹙起,杏目扯圆。
静了许久的时光,我僵在那两人之间寒立。终于,等到了陈荀风压着嗓音,打破沉默的两个字。“……你好。”
张之庭有一刻没有答话。
时间漫漫,在相对的沉默中滴滴漏过,分明是煎熬人心。犹豫,复犹豫,实在忍不住,就在我要开口解围的时候,张之庭一步缓缓向前,拱手下拜。
“义父。”
……
“有事慢谈,我在车里等你,小鹊。”
等他拜完起了身,却只是抬首向我,淡淡道出这一句,转身就走,未曾再有只言片语,未曾再给旁人落下一个眼神。
我在心底,悲叹了一口气。
“大人……”
半晌,转头面对兀自发呆,形容如是一刹那加倍枯槁的陈荀风,也不知说什么好。那副悬于洗墨斋墙上的高山飞瀑图……
那张激流下,无人弹奏的七弦琴。
早该想到的。先帝时闹得满城风雨又劳燕分飞的一对朝臣,并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
陈荀风对着我苦笑。
“老夫也是昨日,才知道故人之子,竟为苏大人挚友。”
突然心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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