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看着看着,楚玉想起一事:“这孩子好像生得不大怎么像胡人。”不是说北魏地皇帝原本是游牧民族鲜卑拓拔氏么?
她老听桓远说平城胡人多,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偶尔出门游荡,街上一看,却分不出谁是胡人谁是汉人,只觉得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除了衣装外,跟南朝并无多大区别。
当然,具体鲜卑人长什么样,楚玉自己也没什么概念,只模糊地觉得应该是高鼻深目,但是又不像外国人那样金发碧眼,总之和汉人应该不大一样。
街上这样的情形可以理解,是因为进入中原后,鲜卑人与汉人混居通婚造成的,因为汉人的数量基数大,导致鲜卑人逐年被汉化,现在看来,就连所谓地皇室血统,也被汉化得厉害
看了一会,楚玉忍不住也学容止那样,伸手去逗弄,下一秒,她的右手食指也跟着步入容止地后尘,被小家伙用软绵绵的小手一把抓住,非常熟练地塞入口中啃咬,看来他干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玉倒抽一口凉气,吃痛地想抽出手指,却又怕失手弄伤婴儿,那么软那么柔嫩的小家伙,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弄坏的样子。
容止抿着嘴唇,眼角微弯瞧着她皱眉的样子,欣赏了一会儿,才拔指相助,逗弄婴儿主动张开嘴,解放她被咬住的手指。楚玉一抽出手来,便也看见,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个细小牙印,正好与容止手上的在同一个地方。
每人一个牙印,一模一样的位置,明明两人之间没有半丝儿接触,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牵系着此端与彼端。
楚玉正不自在着,耳旁忽然传来问话声:“你喜欢孩子?”
楚玉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容止是在跟她说话,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道:“还好,不吵闹的时候喜欢。”就如同现在这样,要是闹起来,她就该跑了。
容止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楚玉有些莫名其妙:他记住这个做什么?
这个,小婴儿长牙喜欢咬东西,这个我曾领教过,当年我大概九岁左右的时候,我小弟正好在长牙期间,我好不容易费劲抱起他,那时候是夏天,我穿短袖,结果他张嘴往我胳膊上咬了一下,(死小鬼牙齿还挺有劲的)痛得我差点儿把他摔地上
然后那段时期就再也没敢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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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二章 离心而同居
又逗弄了一会婴儿,楚玉脑子里先自行梳理一遍,才有条不紊地,将她所知的有关手环的全部,都告诉容止。
她轻声慢语,偏低的嗓音在清幽竹林中宛转回旋,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将她的来历,对于天如镜的观察与猜测,曾经与他做过的交易,等等,一五一十地告诉容止。
反正这些东西,上回在他装晕之际已经被他听去不少,此时就算再多说些,也不妨事。
楚玉说得很慢,遇到有听不明白的地方,容止便打断她的说话,细细地询问,直到解释清楚后,才继续往下说。
楚玉看着婴儿,容止也看着婴儿,他们交谈着同一件事,却似是极有默契地不去看彼此,目光交错而不交汇。
一直到楚玉说到她发现那手环还有穿越时空的功能,容止的手指微微一颤,他转过头来定定地注视楚玉,道:“你是说,那手环,能让你回到千年之后,你原来的地方?”
一想到没回成家,楚玉顿时心烦意乱,她草草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我自己没有尝试过,但是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的。”
只要让她能操纵那手环……
只要……
没那么多只要了,她上次主动放弃了机会,天如镜有了防备,想要放倒他,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容止又深深地看了楚玉片刻,问道:“换而言之,那手环能将人带往千年之后?是么?”
楚玉正要随口答是,忽然心中一动,她扭头望向容止,道:“你是不是可以将手环弄来?”纵然现在两人不对盘,但这不妨碍楚玉对于容止的心机手段抱有非常信心,倘若他决定这么做。也许真的可以得偿所愿也说不定。
容止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巧妙绕过:“届时再说吧,我量力而行。”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个问题就含糊地带过。…
因为想起往事,楚玉的心情低落不少,接下来也没什么重要讯息,她便有简单地说了些。接着便要告辞离开,临走之前,楚玉终于忍不住看了眼容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压在心口的话问了出来:“容止。你,想当皇帝吗?”
这个人,绝不像是能一辈子居于人下的,他拥有深沉的心机和钢铁般地手腕,他在南朝时便已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然因为意外而溃败,但想要重建也不会是太大难事,他的同胞姐妹能操控北魏一半的朝政。也等于掌握在他手中,北魏太子都能给他养着玩,他现在还十分年轻,绝不会就在这一步中止,将来,更进一步是什么呢?
再往前一步,这个世界权力的极致,便是帝王。
更极端些。则是唯一的帝
容止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呢?”他不回答,只又将问题抛还给她。
楚玉轻叹一口气,又踯躅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我从未来来的。”
“是。”他知道。
“我没有说谎。”
“是。”他相信。
“容止。”楚玉望着容止。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悲哀,这悲哀无名而生。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她,“容止,就我所知地历史,从来就没有一个姓容的皇帝。”
她的历史虽然不大好,但是,大概每朝每代的皇帝姓氏,她还是能勉强记得的,从现在起,南北对峙地情形还会持续几十上百年,直到隋朝一统天下。
历史犹如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翻出无数的浪花,可是这其中并没有一朵浪花,是容止的名字。
容止这样的人,不论在何时何地,处于何种境况,不可能湮没在平庸之中,只要他能够发挥自己地本事,必然会在这世界上永久留下属于他的痕迹,除非他死了。
除非他在真正绽放出光芒前便死去。
而在他死后,所有痕迹皆被掩埋,将他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事实完全抹杀。
这是历史,不能违抗,她曾经想要逃脱这命运,但还是不得不遵从了那看不见地轨迹。去到洛阳后,她让桓远打听过南朝的消息,得来的是她已经死去作为山阴公主死去,作为楚玉悄然地活下来。
不管是政客的统治要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山阴公主如历史上一般死去,除了好养男宠的恶名之外,她的美貌风致,她的音律才华,什么都没留下。
正如她昔年所说地,河流中的一小股水流,想要脱离河流的方向,可是她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不得不被滔滔大河席卷而去,无可抗拒地按照原来的轨迹奔流。
她是这样。
刘子业是这样。
已经死去和侥幸活下来地人都是这样。
所谓命运,无人可逃脱,无人可幸免。
从充满希望到现在悲观地随波逐流,那些变故改变的不仅仅是她地身份和环境,也包括了她的心态,现在她只要能平静安宁地度过这一生,便已经足够满意。
这些她本来可以放在心里不对人言,反正也不关她什么事,但是犹豫了半天,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容止走向注定的惨烈败亡。
楚玉话音方落,便感到竹林间一片可怕的沉寂,只有不解世事的婴儿不时发出依依呀呀的叫声,反而显出这沉寂更为诡谲。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止缓缓道:“你所谓的历史,也是由人造就,未必就不能改变。”他的神情无有丝毫动摇,仿佛楚玉所说的话对他全无影响。
楚玉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但是你也要知道,历史不是由一个人创造的。”由千千万万,无数个因素交汇而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什么事物,就会成为致命的变数。
容止又沉默了许久,他深思着,末了才再度流露浅笑,柔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心领,但也仅仅是心领。
楚玉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她不可能劝动容止,似他这般意志坚定心如钢铁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而动摇,即便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荆棘地狱,他也会从容平静地走过去。
虽然明知道不能改变,但楚玉还是忍不住微微黯然,就在此时,有人走入院内,乃是侍女和侍从各一名,他们先向容止行礼,随后那侍从道:“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容止微一点头,那侍女便上前来抱起婴儿,容止站起身来,朝楚玉微微一笑,道:“我陪你走一道。”
楚玉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外行去,身后侍女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尾随。出了刘昶府邸,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到了楚玉自己家门前。
楚玉心情有些低郁,来到门前方想起对容止说不要送了,才一转头,却忽然看见容止身后跟随着一长串人,各个或端或抬,搬运着家什用具,简直就好像是要……搬家?
其中在最前头的,便是方才进院子的侍从和侍女。
她目瞪口呆,忍不住问容止:“你这是做什么?”
容止眨了眨眼,黑眸之中染上了丝丝不易觉察的狡黠:“自然是住进你家去,我在平城可是全无恒产,唯一一间宅子已经让给你住下了,刘昶的府邸我也不能长住……你总不忍心见我流落街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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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三章 谁在股掌中
扯谎!
骗人!
睁眼说瞎话都不会脸红的么?
什么在平城没有产业?只要他愿意,以他的本事,想要几套房子还不是举手之劳?
楚玉足足呆了好久才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想到方才容止所说,这是宅子是属于他的,立即便忆起,宅子的一个偏院中,种植着大片竹林,格局也与原来公主府容止的居所有些相似,她原以为只是巧合,因为那角落太偏僻,就没安排人住,如今想来,却是早有预谋。
瞪着容止一脸无辜的笑容,楚玉的牙齿忽然就有一点痒,很想亲自咬容止一口。
但楚玉也知道,她纵然不情愿,也不能改变什么,容止定然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才露面与她交涉,如今她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他住进来,否则他一定还会找到别的办法。
自然,她也可以自己搬走,但是一来在平城找居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二来,就算找到了,也不能避免容止再度设计,还不如干脆索性如他所愿。
按下冲动,楚玉冷诮地一笑,让开门口:“想要就近监视我的话,那边请进吧。”思来想去,她只能为容止的行为找到这么一个借口。
因为真正的原因,在最不可能的方向,而那个方向,则是楚玉绝对不可能去思考的。就连梦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幻想。
也因此,容止所有的异常,甚至洛阳城外昭然若揭的亲吻,也在有意无意的曲解下,轻易被忽略过去。
真心想要回避什么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朝自己预设的角度思考。曲解和误会,这只是开始。
容止顺利登堂入驻,身后仆人搬着用具家什跟着鱼贯而入,他对宅院路径早已熟识,不须人带领,便自己道而行。容止脚步不停,身后的人也顺序尾随。远看去正像一条长龙,蜿蜒曲折地,足有二三十米长。…
楚玉与他并肩走着,再回头细看身后地长队,只见有的人手捧书本。有的人肩抬箱柜,有的人平端装饰摆设,各式各样一应俱全,看来容止似乎有在她家长住的打算。
幼蓝从主道对面走过来,远看着这条长龙她便有些奇怪。待走得近了,一眼瞧见与楚玉并肩而行的白衣少年,当场骇得松了手。手中托盘落在地上,白瓷碗碎成了好几瓣,碗中雪白的鱼片粥流淌了一地。
“容……容公子……”脸色霎时刷白,幼蓝微弱地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算起来,从建康到洛阳到平城,一直还在楚玉身边的,除了桓远等人外,便是幼蓝了。在建康公主府时。她是楚玉的侍女,在洛阳楚园时,她还是楚玉的侍女,而来到平城,她依旧做她本分地工作。
带她离开建康时。是因为她身为楚玉的贴身侍女,楚玉想做什么。并不能完全瞒过她,二来她没有家人,离开公主府后无处可去,便一直跟随着楚玉,默默地走过这么远的路途。
容止瞥了幼蓝一眼,又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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