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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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蓝的肩膀抖动一下。慢慢地,她抬起头来,目光异常绝望:“让您知道又如何呢?”她之所以如此绝望,并不全是因为怕死,也是因着容止知道了这一
那簇柔弱的微不足道的倾慕光芒。失去了保护地屏障,很快便化作灰烬。
楚玉下意识望向容止,毕竟这一路来,折损最重的,是容止的部下。起因正好也是容止,于情于理,幼蓝的处置权都在他手上。。。
容止面上的笑意丝毫未改。他的眼神连半点儿动摇都没有,只手上微一用力,按了一按,幼蓝颈上传来一声脆响,脑袋无力地歪至一旁。
容止一来,先杀花错,后杀幼蓝,虽然说这两人都危害过她的生命。不是没有被杀地理由,但是杀得像容止这样干脆利落无情决断,却也是少有人能及。
前后两具尸体,一具是视容止为友被欺骗后忿而成仇,另一具则是因为爱慕他而受冯太后蛊惑。虽然可怜人都有可恨之处,但也都有可怜之处。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不会想让容止宽恕这两人,可是看到容止这样全无动摇,她心中还是禁不住微微轻颤。
楚玉知道自己矛盾得有些多余,人都已经杀了,容止也是为了就她,但……
随意推开幼蓝尚带余温的尸体,瞥见楚玉有些惊悸的目光,容止微微一笑,主动挽起她的手:“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玉尚在混乱之中,直到被容止拉着走远,只有两人独处时,才猛地惊醒:“什么事?”她隐约觉察,容止有了些微地不同。
自从容止方才出现开始,便一直温情脉脉,与从前的若即若离不同,他好像主动越过了某道界限,开始表明什么。
可是楚玉此刻却禁不住想要后退。
但让楚玉意外的是,容止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拉起楚玉的手,低下头细细端详,打量她掌心的每一道纹路,仿佛在肌肤之间,能绽出绚烂地花。
只看了片刻,容止便收回目光,他从怀里取出一物,轻缓地放在楚玉平摊的掌心上,微笑道:“这是你从前便想拿到的,我从天如镜那儿给你弄了来。”
楚玉定睛一看,银色地金属环安静地躺在她掌心,边缘流转着冰冷的光泽,方才容止抱住她的时候,她便感觉他怀里好似装有什么硬物,却如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东西!
容止笑吟吟地冲她眨眨眼:“我费了些心思从他那儿弄来了,虽然你不能使,但拿着玩儿也不错,拿着这东西,天如镜迟早得来求你,届时你大可藉此出口气。”
楚玉又陷入了恍惚之中,从容止出现开始,她仿佛总是出神的时候居多,一连串的事都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原以为再也没机会拿到这手环,却不料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而复失之后,又一次失而复得。
呆了好一会,楚玉才很珍惜地将手环放进怀里,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容止眼中闪过一丝有些古怪的笑意,转眼间又恢复如常。
楚玉以为容止提早发现了冯太后的计划,从平城赶往洛阳,再顺路找过来,至于获得手环,她也只当容止用了诡计,全没想到平城那边,容止竟然已经是一败涂地。
楚玉等人从另外一条道,容止与楚玉在当头并肩走着,两个人地手彼此交握,好像再也不要分开一般,然而走到了山下,楚玉却停下脚步,抽出手来,对容止笑道:“你什么时候回平城?”
容止也慢慢地收回手去,他眼波柔和如水,就只那么笑吟吟地瞧着她:“你随不随我一道走?”他目中少有如此真切地温柔袒露,只等着她一个回答。
看着他,楚玉几乎差一点便要答应了,可是她始终有抛不开的顾忌,方才死去的人,从前死去的人,容止的一贯手段作风……这些,都是横在他们之间,如何也不能抛开地障碍。
所以,她只是低下头,最终避开了他的邀请:“不。”
寒风如刀,凛冽而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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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一章 凤何以囚凰(下)
寒风凛冽而过,吹起地面上的残雪,覆盖在花错的红衣上,越积越多,渐渐地就要将他掩埋。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看到雪中露出来的半张青白脸孔,发出惊疑之声:“是他?”
那人上前探了探花错的呼吸,意外发觉他还有微微气息,连忙将他从雪里拉出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站在湍流的江边,楚玉低声道。
此处水流甚急,不时有岸边的冰雪被滔滔流水带走,在江水之上漂浮几个来回,便如泡沫一般散开来。
容止已经送到了地方,江边水势较缓之处,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上水手护卫齐全,是容止为楚玉准备来用以上路的。
此番分别,容止会回平城,而她则要去往与他相反的方向。
这个冬天好像十分漫长,漫长得让人有一种春天永远不会到来耳朵错觉。
楚玉心中恻然,她心知自己舍不下容止,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着他一道走,看容止秀美绝伦的容颜依旧从容漫然,仿佛她的离去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她禁不住暗暗有些气恼:他难道就不会多说些好话留一下她?
这个负气的想法一出,楚玉又禁不住自嘲: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既然知道结局不能改变,容止也不会多费那些气力。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容止望着楚玉,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地氤氲着谁都看不懂的情致,脉脉的眼波便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暖意,他微微笑着,很是悠闲安适的,只抬手给她理一下被风吹开些地发丝。。。他的手指白得几乎透明,动作亦极温柔,仿佛拈着一片稍一用力便会破碎的雪花。
他梳理了她的头发,手指又缓缓滑下,指侧缓缓地抚过冰凉的脸颊,好似流连不舍地,亲昵地反复摩挲。
被他这么摸啊摸啊摸的。楚玉的那点儿恻然很快就烟消云散,全转化成了不好意思,被摸过地地方好像一下子烧起来,她眼光飞快地朝旁边瞟一下,抬手挡容止继续摸下去。压低声音,红着脸悄声道:“有很多人在看啊。”
容止很顺从地停了下来,但目光依旧温柔地徘徊在她脸容上,好像要将这个模样深刻地记住,他低声说:“你让我再看看你吧。今后或许便看不到了。”
听着他低低的声音,楚玉有点心软,犹豫片刻后道:“你。你今后也可以来看我啊,反正我身边都是你的人,你也应该知道我身在何方,偶尔见一两面,也是可以的。”
容止没有回答,只无声地笑了笑,道:“公主此去,一路保重。”
楚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再见。”她牙一咬心一狠,还是转头朝船上走去,甲板上,桓远已经在等她。
容止带来的所有人手。首发都跟着楚玉上了船,船开动之际。楚玉回头看去,却见容止孤伶伶一个人站在江边,他蹲下身,捧起一堆冰雪覆在脸上,再抬起脸来时,依旧是容色如雪,神情高雅,那种冰雪般地卓绝与无情,一直以来都让她又爱又恨,牵挂不已又恼怒不已。
楚玉站得有些远,角度亦偏了些,因而并未瞧见,那些自容止指间漏下的白雪之中,沾染着点滴触目惊心的红。
眼看着船顺水而下,渐行渐远,容止苍白的嘴角终于绽出一抹飘渺的笑意,如雾笼纱,如雪飞烟,既梦幻又美好,仿佛世间一切虚幻不真,眨眼即逝地事物。
又站了一会,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江面上缩小的船影,只埋着轻缓的步子,漫无目地地随意走去。
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身体内那可怕的力量已经彻底失控崩溃,他可以感觉到,仿佛有无形的利剑来来回回穿透他的骨骼肌理,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道这样的利剑,他的全身上下,从心脏到指尖,每一分每一寸都好似遭凌迟一般痛楚,纵然是他擅长隐忍性情坚忍,此时此刻,也终于禁不住微微流露出痛楚之色。
他容颜秀美,微凉的眼色与隐忍的痛楚,让他看起来拥有一种不可思议地凄凉之美,但此刻天地之间只有茫茫的大雪与他相伴。
每一寸肌理骨骼都在剧痛,只走了几步,容止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铰碎了一遍,又重新组合起来,再度承受更剧烈的痛楚,那种失控的力量在身体内来来回回的肆虐,无可遏制不能阻挡,心脏好像被边缘锋利地金属丝网包住,丝网来来回回地切割,可是其中一小块地方,却那么坚定温暖,如何都不能磨灭。
终有一日,你会尝到肝肠寸断,心碎欲死的滋味!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终有一日一定会地!”
你会因为得不到什么而辗转反侧,得到了之后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
终有一日,你付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因爱别离,求不得而失措发狂,身心千疮百孔。
我不会。
容止静静地对自己道。
我的生死,我的爱恨,皆是我自己抉择,我不后悔,也不痛苦。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需要怜悯,亦没必要动摇。
生也是我,死也是我。
胜固欣然,败也从容。
容止微微笑着,慢慢走着,他想起方才临别前楚玉依依不舍的“再见”,忍不住又是一笑。
再见?
不,是永不再见。
楚玉在甲板上站了一会,远远地看着容止在江边站了一会,随后转身离开,于是心中也是暗叹一下,朝船舱内走去。
船内被火炉烧得很温暖,楚玉解开毛氅,找了个靠火炉的地方坐下,觉得身上的寒气一点点被驱散,可是又忍不住担心容止会不会觉得冷。
虽说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她还是无法控制地,一遍遍回忆方才分别的时刻,她心中有些遗憾,但想起容止既然能来,就是在平城的争斗中获取了最后的胜利,她又忍不住微微地,为他感到庆幸。
现在看来,容止还是扭转了局面,他没有应验她所说过的话,他终于还是战胜了所谓命运……
想着想着,蓦然,楚玉的双眼大张,浑身僵硬。
……不对。
容止既然追来,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让她离开?
……不对。
假如他在平城的争斗中取得胜利,为什么要让他去南朝?留在洛阳岂不是更好更安全?
以容止的志向,必然不甘心只守着一半江山,将来定会挥军南下,到时候在南朝的她陷入战乱之中,岂不是更加危险?
他若是真心为了她着想,又怎么会这么做?
楚玉再也坐不住,她猛地站起来,快步朝外走去,走到船舱外冷风灌入领子里,她才想起裹紧大氅,厉声道:“停船!我要下船!”
声音散在风中,寒意中透着一丝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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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章 血泪复交加
“停船!”
第一声叫喊出来后,却哑得几乎消散在纷纷落雪中,楚玉才发觉,此刻她心中竟然已然如此惊恐。
容止他,容止他……他最后告别的那一声,是叫的她公主,而不是她的名字,这个久违了许多年的称呼,仿佛是他故意与她拉开了距离。
连思绪都是破碎的,楚玉只觉得自己呼吸急迫,心脏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假如不做些什么,她怎么都无法安心。
见楚玉如此慌张,桓远也跟着踏上甲板,担心地扶住她站立不稳的身体,低声问道:“怎么了?”
楚玉慌乱之间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急忙道:“我要下船!”
她一定要回去看看,亲眼看他依然安好。
船已行驶到河道中央,并顺风行得正好,但在楚玉的坚持求下,还是找了个地方抛锚停下,楚玉只带着几个人,乘小船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去。
好不容易跑回两人分手的地方,楚玉弯下腰剧烈喘息,但回到了此处,却不见容止踪影,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楚玉只觉得一团焦急的火焰在心头胡乱焚烧,痛苦难当,却不知道如何纾解缓和。
容止,容止在哪?
方才下了短暂的一场雪,楚玉发顶身上已经落满一片莹白,这雪也覆盖住地面上所有的痕迹,楚玉喘息未定,仓惶四顾,最后抬起头来时,眼睛瞥见前方山腰上,一抹飘渺如孤鸿,但转眼间又消失不见的白影。
他上山做什么?
咬了咬牙。顾不上因为跑得太急的而疼痛的心肺咽喉,也顾不上酸麻发抖的双腿,楚玉又拔腿朝那山上追去。
容止随意地走了不知多久,骨骼肌理好像被铰碎了无数次,可是每次再低头看,他总会奇怪身体外表为何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昏暗,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此际是生存还是死亡,又或者,其实他的身体已经死去,只存着那么一丝不灭地妄念,在没有边际的寒冷中踯躅行走。
他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还要一直向前走着。不愿意停下来?
脚下忽然踏空,容止及时收回来,这才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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