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
过去拉住小桃:“我叫莫言,姐姐不是坏人。若是让你见到爹爹,你可愿意听姐姐的话?”
她懵懂地看着我,慧诘双眸一闪,点点头。
来不及了,我抱着小桃,快步走出城楼。
“你们都停手!”抽出瑞士军刀,放在小桃颈边,他们三人见我这样自然停了下来。
我看着习远山,说:“习远山,今日是不是似曾相识呢?只是恐怕是我要求你帮忙,放下你们的剑。”
这时颜予文想上前,被习远山阻止了,他疑惑问:“她就是大哥要找的女子?竟然和过世的大嫂那么相象?”
我心里苦涩,为什么?颜予文,天涯相见君不识罢了。嘴上只是冷笑:“我们一报还一报,小桃我不会伤害的,只要我和四阿哥安全。”
见他们放下剑,我走到四阿哥身边,一边注意那两人,一边问:“你没事吗?”
“能坚持,孩子给我,你去牵马,尽量过来点。”声音镇定。
我把孩子递给他,然后我快速跑下去解开马缰绳。正要牵过去,看到另外两匹马,肯定是习远山他们骑过来的。好吧,也解了他们的马缰绳,赶了跑进树林,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二十六章 天黑黑
策马狂奔几十里,天色已经暗黑,我看看前面的四阿哥,他肯定受了伤,在马上已经很勉强。此刻就算到了城门也未必能进去,还不如找一处地方休息。小桃在我身前也已经昏昏睡去,真是厉害,据我所知,只有流川枫能边骑车边睡着。
“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让我看看你的伤,至少包一下。”我追上去问。
他回头看我,说“前面有处土地庙,就去那里过夜吧。”
这个土地庙已经破旧不堪,多年没有香火了吧,好在关上门还不透风。地上散着些干草,可能之前有人也住过,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给四阿哥弄了个舒适点的“床”。抱小桃到另一处香案边安置好,她仍旧还在熟睡,孩子就是好,心事少。给她披上我的斗篷,又回去看四阿哥。
他闭目躺着,少年俊秀的脸庞被细密的汗水包围,胸前一块暗红色血迹,恐怕是推开我的时候伤在这里了。替他轻轻解开褂子,白色的长袍已经血色斑斑,眼泪不由自主“叭嗒”掉在他身上。一部分是吓的,一部分是真的可怜他。
四阿哥睁开眼睛看我,我垂下眼睑,擦去泪痕。解下外面穿的白色绸衫扯开,替他包扎伤口。
他轻叹一声:“你这是何苦。”
我一边包一边回:“你又是何苦,都是我任性,你才为我受的伤。”
“你该随习远山回去,他不会伤害你。”
“我和他,从来没有什么,我是莫言,不是格格。”说罢打了个结;算是包好了,只是手劲用得太大,他吃痛抽了口气。我连忙抽出手帕仔细给他擦去汗水,没有药,只能这样了,这皇子平日补药吃得多,恐怕熬到明日没什么问题吧。
正要抽手,却被他伸手抓住,黑暗中看不清脸色,我自己倒是红了个满面。抽也抽不出来,一个受了伤的人力气怎么就那么大呢?
“四爷?”
“你,”他话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了小桃的哭声。
“姐姐……姐姐我怕。”
我一听就想起身,他仍是不放,继续说:“你可愿意做我福晋?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我怎么能?福晋应该是兰妹妹,你”他一听就想挣扎起身,怒问:“是小顺子多嘴?你怎么知道皇阿玛指了她给我?”
我知道自己失言,忙扶住他,轻声说:“这恐怕也不只小顺子一人知道吧,兰儿是极好的姑娘,并不比谁差。”
他闻言仿佛失了力道,松了我手,自己又倒了下去,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我起身走到小桃身边,手心已经全都是汗,自己默默擦去。小桃已经坐了起来,黑暗中找我的衣角,拉住。
“姐姐在这里,放心吧,好好睡。”我轻轻拍她的背,扶她躺下。
“姐姐,我真能见到爹爹对吧?可是我还是睡不着,外面好黑啊!习叔叔也一定会生气,气我骗他,不听他话。”
我一边轻拍她背,一边说:“怕什么,就许他骗咱们,不许咱们骗他了?”一边揪她的小辫,“姐姐给你唱个好听的歌吧,听着你就能睡着了。”
“嗯,”我轻声哼起了《天黑黑》:“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离开小时候有了自己的生活新鲜的歌新鲜的念头任性和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我忘记还有这样的歌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天黑的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歌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我现在好想回家去”哼着哼着,我自己竟然有些伤感,那些关心我的人们,是不是很担心我呢?渐渐地,我安于在这里的生活,甚至忘记了另一个时空里的人们,忘记了曾经一心要回去的愿望,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小桃这里响起了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果然睡着了,原来我的确很有哄孩子的天赋。
头靠着案桌,静静坐着,今天遇到那么多事情,我的思绪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带走小桃是权宜之计,但是四阿哥真的会答应让她见她爹吗?习远山会就此罢手吗?四阿哥对我的心意还能就此纵容下去吗?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不可能也不愿意一直留在紫禁城里,那么就意味着我与他的纠缠必须快刀斩乱麻。现如今,我对他会真的有一丝感情吗?也许这也并不重要。
胡思乱想倒也睡了过去,一大早被弘历推醒,我一看,外面天刚蒙蒙亮。
“一开城门我们就可以进去了,”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给自己披上褂子,然后回头看我。
什么理所当然的眼神啊,我只好爬起来过去,替他穿好,理理衣裳,后退一步瞧瞧,他也不响,只是看着我。
好吧,你不说话我也不理你,自己掏出镜子来照照。简直是形容憔悴啊,我就是不能有一天熬夜的,否则黑眼圈特别明显。没办法了,回去好好睡觉补回来吧。
叫醒了小桃,我们就又上路了,四阿哥明显好转了许多,但是伤口始终要尽快上药的。我也不由得催小马快跑,经过昨天狂跑我们两个倒是默契了不少,看来感情的确是可以培养的。
到了城门口,开始减速,远远竟然见到小顺子站在一辆马车边张望,这小孩子倒挺机灵聪明的,见了我们立刻欣喜若狂跑了上来。
“急死我了,昨儿个回去没见爷和姑娘,出来打听了才知道没进城,担心死奴才了,只好在这儿守了一夜。”
“算你忠心,”四阿哥翻身下马,动作还有些僵硬,小顺子伸手一扶,立刻看出不对。
“爷怎么了?脸色那么不好,手也有点抖?”
我连忙说:“出了点儿事儿,快点先扶四爷上车,回去再说。”
“这还有个小女娃?”小顺子看见我手上抱的小桃,好奇地凑上来瞧。
四阿哥也回头问我:“这小丫头你要带进宫?”
“可以吗?至少让她见见她爹,算是咱们的小恩人了。”我征询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片刻,说:“回去再说。”
第二十七章 偶遇
回去两日,四阿哥也没有提起允许小桃见她爹的事情,甚至,他都没有怎么露过面。哲哲一直伺候着他养伤,她一直以来都好像了如指掌那些若有若无的纠结,却从来不会说出口。我于是清闲地在自己屋子里发懒或者带着小桃识字,一来我对医术一窍不通,宫里要什么有什么;二来于四阿哥,能不见就不见罢,平生事端而已。反而对小桃这个聪明的小女孩却愈来愈喜欢,可能有些人天生就带有慧根或者灵气,少年老成,古灵精怪。
眼看着要进春天了,四阿哥的伤也好起来了,逐渐在增加娱乐活动,我却愈加好吃懒做起来。反正在宫里属于隐形人的行列,随便出去太危险,整天就窝在房子里。这一天早上,哲哲和莺儿一干人等张罗着去串门子了,说是XX宫新来了一个女红很棒的宫女,要去学手艺。反正四阿哥一早就应诏去了皇上那里,不用伺候主子了,丫头们自然消极怠工了。
我对女红并不是从没有兴趣的,一开始看到她们绣花还好奇了一回,想到从前看《新白娘子传奇》里的胡媚娘,拿腔拿调特别淑女。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眼睛看花了,手也扎破了终于宣布脱离女红行列。所以每次她们去学,我从来不参加,今天也是一样。
刚慢悠悠吃完了一碗粥,突然小顺子急忙跑回来了,一进门就找哲哲。
“她们都出去了,有什么事儿?回来我跟她说。”我放下碗筷问他。
小顺子伸袖子擦擦额头的汗,说道:“等回来怎么行!爷这会儿正在御花园等着呢!说是要昨儿哲哲做的点心,陪着几位大人下棋,口渴了,又有点饿了。”
我皱眉想了想,说:“说的可是哲哲做的藕糕什么的?我是知道还剩一盒子,你去拿了送去。”
“那也不行,爷说要找个宫女伺候着茶水。”小顺子又说。
我看看他,“那满院子的不是宫女么?叫一个去呗!”
小顺子简直急得要跳脚,说:“姑娘这怎么说的,那些都是粗使唤的,给爷烧水还行,奉茶伺候怎么能成?要不,”他看看我没说下去。
现在去叫她们回来恐怕来不及了,何况也不知道是去了哪个宫,小顺子明摆着是让我过去的。可是,我能去么?
我再看看他,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叫我去?爷能同意么?”
“这时候再派不出别人了,屋里的都跑了个精光,姑娘这次就救救小顺子吧!”
虽然心里敲小鼓,我还是拍拍衣裳站了起来,道:“得,你去叫他们准备茶点,我去屋里打点下,这就去。”
小顺子顿时喜出望外,说:“好咧!谢姑娘啦!我可在院子里等着,您快点儿。”
我连忙回屋里,把头发梳好,整整身上的宫女旗装,就出去了。小顺子早已经等不耐烦,见了我就挤眉弄眼的,手上还端着一套茶具。伙房丫头递给我一个藤篮,想是装了点心吃食,就忙不迭跟着小顺子出去了。一路上我胆战心惊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虎家里乱窜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一再提醒自己小心,头放低,再低。
绕来绕去了一大圈子,好容易才进了花园,我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穿那鞋,走起路来别提有多别扭了,一会儿就被小顺子落下好长一段路来。眼见他钻过一圈长廊,竟然不见了。我左瞧右瞧,也没找到他的人影子,这臭小孩,急个什么劲儿啊!让我想想,他说四阿哥在哪儿来着?好像是什么成瑞亭还是什么亭的,要不然找个人打听打听?那不就暴露了自己不是宫里人的事儿了吗?
不知不觉绕到一处回廊,我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往前走去。糟了,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影,穿的不是太监的宫服,要不要躲啊?那人走过九曲廊,我突然认出了那个身影,再熟悉不过了,走来的是傅新。我下意识一回身,脑子里迅速想着,现在是要相认还是拔腿就走?他不是去边塞了么?怎么会在宫里?他认出我来了么?这个时候和他相见会怎么样?想要走,腿却好像不愿意一样。听到他脚步近了,才踉跄扶着墙撒腿就跑,听到他在后面叫了两句什么,却没听清,一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一屁股坐在廊边栏杆休息,好容易才恢复过来,原来虽然穿了这双高跟鞋,还是跑得挺快的么!现在想想,就这么跑了是对还是不对?傅新是知道了“多罗格格暴毙”才回来的?凭他这个性格是不是真的信了这个事儿?如果现在跳出去说我没死会怎么样?他那么鲁莽未必能真的想法子带我出宫,首先冒充宫女我就死路一条,诈死更是死路一条。另外四阿哥也未必会就此放手,小桃的事儿也还没办完。
我盯着食盒子瞧,这下子东西肯定是送不着了,倒霉的小顺子,千万不要供出我来啊。前面有个圆形石拱门,我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出了这门也不知道是哪里,先过去再说吧。出了拱门是一处宫门的小后园,门是关着的。我叹了口气,转身又想走回去。突然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天哪,傅新竟然追来了。
我顿时傻了眼,呆呆看着他,他一见是我也楞了一下,盯着我看。
正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