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





了盏茶,静下心来算早上的帐。
  正细心修改之时,就听见外面小三招呼道:“这位爷请进,要吃些什么?”
  “我听说你们这里的掌柜古灵精怪,这些特色都是她想出来的,那么就请她给我每样上一份好了。”
  “这……”
  听到这话我第一反应就是:好家伙,哪里来的浪子。可是,这声音却有些耳熟。我站起身,一掀布帘,走了出去。只见小三站在正中的一张桌子旁,而桌边坐着一个青衣男子,听见声音,他们一齐看向我。
  “姑娘,这公子他……”
  小三说了些什么,我却好像全然没有听到似的,只顾盯着坐着男子的眼睛。没错,刚才的确不是我的错觉,我猛地转身用双手轻拍自己的脸颊,是的,我是清醒的。
  “你怎么还是那么傻,就是我,用不着打自己来确认这一点。”就这会儿功夫,傅新已经走到我身后,带着笑意轻声耳语了。
  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伸手便捶上他胸膛,心里一阵委屈:“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以为你讨厌我,再也不要见我了。”
  傅新一把抓住我的双手,说:“好了好了,我是错了,一开始不该生你的气。可是谁叫你那天以后再不来找我的?你知不知道,若夕骗我说从没见过你,我也以为是自己病糊涂了。只到看到那把剑,我才确定你一定来过。却怎么都找不到,找遍了客栈酒家都没有。”
  我看着面前这个深情的男人,突然发现自己有一种强烈的情感,那就是不想再和他分开。
  “怎么不说话?不信我吗?”他看我傻了,焦急地问。
  我摇头微笑,“那你现在怎么又找着我了?”
  他大笑道:“我不是说过了,你开的店那么古灵精怪,京城的小姐少爷早就传开了。你还记得当初我身边的瑞清吗?就是有一回你要翻墙被我们撞上的那次,他见过你,来这吃了点心就认出来了。”
  “好了好了,什么翻墙的丑事你还津津乐道的。”
  “咳……咳,这个,那姑娘,我这还要上点心吗?”
  天哪,小三竟然一直都在边上看着,我连忙甩了傅新的手。平时我就够我行我素的了,现在又在店堂里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估计他们看我都是看怪物的眼神了呀。
  “那,给他杯豆浆吧,”我瞄他一眼,他仍旧笑嘻嘻坐下喝茶了,“反正也不是为了吃东西来的,对吧?”
  “还有,叫小小出来吧,咱们关店准备午饭了。”
  “好来……!”
  这顿午饭倒是极为丰盛的,吃的只有我们四人,有小小包的粽子,准备的鸭子,我还喝了两口雄黄酒,脑子里就一直在想白素贞变蛇的那回事。我和傅新的眉目传情他们二人恐怕立刻就看出来了,也不支声,吃完就要各自回家去了。
  “要不咱们也去看划龙舟吧,难得今年有一次。”傅新提议道。
  “好啊好啊,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怪闷的。”
  街上过节的气氛也不算热烈,可能是我见惯了现代社会购物旅游的热潮,这时候哪有那么些人整天游荡在外面啊。到了赛龙舟的地方,却也聚集了许多男女老少,尤其孩子居多。赛舟还没开始,我们就在周围逛逛,路上还散布着不少卖零食杂物的小贩。
  突然,傅新拉我往一个摊位上去,摘下一个香囊递给我,“喜欢吗?”
  这个时候,我不解风情的毛病又犯了起来:“不喜欢,你也知道,女孩家的东西我多数不要的。”
  他不理我,兀自将香囊挂在我颈上,“你这丫头白长那么大了,端午要挂香囊辟邪的。”
  天哪,这是个多细心的男人啊,我偷笑着挽起他的手臂。
  他看看我,不置可否,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微笑,我们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看赛龙舟,我却就盯着他看,看到他心慌意乱。
  “干什么啊?我就那么英俊潇洒不成?”
  “看看不行啊?你都瘦了,想我想的吧?”
  “想你有什么好想的啊?又不漂亮,又不聪明,还老气我,京城那么多年轻姑娘喜欢我。”
  我气得槌他一下,“是啊,那个什么叫若夕的,那时候还说只是你的远房亲戚,那么久了还住在你们家里。有她陪你肯定想也想不到我了。”
  说完以后瞪他一眼,却看到他眉开眼笑,呲牙咧嘴地高兴劲儿:“从来都是我吃你醋,还不知道你醋坛子也能为我翻一次啊!”
  “不许笑了,你还笑!”我上手就揪他的脸颊,这小子看起来脸上没肉,一揪竟也能揪出一大块来。就像第一次恋爱一样,在打打闹闹中,时间很快溜走了,华灯初上,我和傅新慢慢跺回去。
  “明天吃了午饭我再来找你,去郊外好不好?”在寂静的店门口停下,他又回握我的手。
  我轻轻点头,却怎么都不舍得他走。生老病死都已经看够,在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面前,我不想再假充英雄,不想再孤独一个人。
  傅新将我轻轻揽入怀中,慢慢抚摸我披肩的长发,我就美美地靠在宽阔的肩膀中。
  “我……”他突然欲言又止,“我娶你好不好?”我心中一动,抬头看他,看到他满眼的期待与坚定。
  “你,愿意吗?”
  “我是女孩子家,一般情况下我当然要说考虑一下。但是现在我决定非嫁你不可,你也不许喜欢别人。”我就知道我自己头脑发热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浪漫,罢了罢了,我就是学不来那些你浓我浓的花样。
  他一脸神圣也突然被我弄得哭笑不得,“我当然是一定要娶你的,你敢嫁给别人倒是试试,上次我转身走的时候就后悔死了,”说罢低头抵住我额头,“我们再也不要怄气了,就像今天这样,开开心心,不是很好。”
  傅新男性的气息就离我那么近,我一时间好像忘记了呼吸一样,感觉到他双手环住我的腰部,深深的安全感。不自觉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这之后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和他在一起,我怎么每次都会那么主动呢?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就立刻回吻起了我,脑子彻底短路了,此时的我,幸福充满心底。
  “好了,我明儿一早就来看你好不好?咱们去郊外散心,还记得你的小猫马吗?”傅新漫不经心地揪过我一束头发闻着。
  “咪咪?!我以为抄家的时候早就失踪了呢!你在哪儿找到它的?”我紧拽他的衣袖问道,那匹小马是我和傅新刚认识的时候在草原上一直骑的爱将啊。
  他松开发丝,猛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的东西我都要好好保存,以后连带你我都要好好保存,知不知道?”
  不知怎么,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甩手道:“那你明天不许迟到,我进去了。”说罢转身就跑进屋子了,将傅新诧异的叫声关在门外。
  穿过走道,却看到中堂闪烁着灯光,难道是?走上前一看,红木案上趴着一个白衣少年,睡得正熟,天哪,原来颜予文今天回来了。今天才觉得他单薄的身影显得那么落寞,今天端午,却让他一个人在家,真有些怨起自己来了。
  可能是听到动静,他醒了过来,抬头看到是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你回来啦?我都饿死了,连粽子都不给我吃一个吗?”
  看他恢复了平时的表情,我也不客气地说:“谁叫你那么晚回来?粽子自然是留了给你,但是你得点了灯陪我去柴房弄,一个人我可不敢去那么黑的地方。”

  第四十一章 不安之夜

  在这以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更多的日子我都与傅新粘在一起。幸福的时候总是这样,就算只是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都能让人觉得甜蜜。我开始渐渐不打理店堂的事务了,都转交给了福安,他减少了自己的杂货生意,管起了点心店的帐务,倒也不赖。厨房仍旧由小小负责,新招了两个伙计照顾外面跑堂。翡翠和克善也终于搬过来和我同住了,生活变得一切都好,只欠烦恼起来。颜予文虽然三天见不着一面,却也好过卓敬炀从未出现过。我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也实在不会经常想起,恋爱中的人似乎脑筋始终是不够用的。
  “阿姐,今儿小小姐姐说包饺子吃,问你要吃什么馅儿的?”克善刚下学,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就跑来问我了。
  我替他拿下书袋,莞尔一笑,问道:“难不成我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我想吃荠菜肉馅儿你有吗?还有咸菜馅儿和梅干菜馅儿的包子,小杨生煎,南翔小笼,555,阿姐好想吃啊……” 这些可是我家乡的普通点心,当初经常吃也不珍惜,现在想吃却几乎找不到。
  当我仰天YY了以上食物无数遍之后,才发现克善瞪着大眼睛也在YY着,“阿姐,我们让小小姐姐做吧,我也想吃……”
  我……如果让小小做这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甚至找不到原料的东西,她非恨死我不可。
  “算了,克善,你跟她说,就白菜猪肉馅儿的可以了,快去,快去吧。”我只得痛心疾首地说出这句话来。现在小小成了我们这个屋子的灵魂人物,翡翠有身孕,不方便,我呢就做不了几个像样的菜,顶多招呼一下众人的早泡饭而已。全靠小小打点一家的吃食,她偶尔也住在这里,不过也是偶尔罢了。
  晚饭桌上,趁着饺子断档的时机,我又开始数落起刚回来的颜予文了:“每回咱们弄好吃的你就回来了,平时怎么老往河北分舵跑啊?福安去外地办货了,这两天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你说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安得下心来?”
  颜予文仍旧嬉皮笑脸的样子:“天哪,你让我这个男丁整天在院子里看某些人卿卿我我,甜言蜜语不成?”
  “就是,阿姐,我也是男丁,你们都别怕!”克善这个时候倒一副小大人的调调出来了,“而且新大哥也会保护我们的对吧?他今晚怎么没来吃饭呢?阿姐你几时嫁给新大哥?再拖下去珠子都黄了。”说完这句,还咧嘴冲我摆了个笑脸。
  旁人听了倒也没什么,唯独那个颜予文笑得差点岔了气,嘴巴里还不停学着“珠子……珠子都黄啦……哈哈!”
  “什么!谁教你说这个的?”我哭笑不得并且气急败坏地扫视了桌上一干人等(其实也就翡翠和小小两个而已)。
  就看见翡翠对克善做了个威胁的口吻,然后用她招牌式的笑容对我说道:“克善又没说错,格……姑娘你是16岁了吧,女子最拖不得了。整日里抛头露面,老爷要是知道还不跳起来?你看看富察家的兰小姐,皇上已经赐婚了,马上就是进宫的人了。唉,要是当初……”
  不等这个怀着孩子,充满母爱的大小姐说完,我就跳起来说:“好啦,饺子快好了,小小我帮你盛出来吧。”忙不迭地逃之夭夭去也。
  待到大家酒足饭饱,已经明月当空了,小小收拾碗碟拿去柴房洗涮,翡翠带克善洗漱休息去了,留下我和颜予文两人收拾桌椅。
  “翡翠说的其实也对,你和傅新已不必再拖了。哎……我这可是真心话。”看我又不耐烦,他忙举起双手,加了这么一句。
  我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我是劫后余生的人,还没有想好如何跟他母亲说这件事情,何况他家人原本也并不属意于我,这些前因后果,也许你并不明白。在他家人面前,我是谁?如何自处呢?就算他可以抛开一切,我始终有些不安。”
  他听了不响,沉默良久。
  “倒是你,我是真的问你,河北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么?”我想换个话题,便想到问他这次的行程如何。
  “我有些怀疑……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到处也打探不到,这不应该。”他把最后一把椅子搬上桌子,疑惑地好像在自问。
  “我早就有些怀疑,怕是你的怀疑会与我不谋而合,”我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实在不行,你还是尽快去云南找一下,此事确实可大可小。”
  他好像怔住了:“你也怀疑他?”
  话音刚落,就听到柴房传来碗碟落地的声音。
  “小小也开始粗心起来了……”我说着刚想迈开步子去看看,颜予文却猛地拉住了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你别动,我去看看。”说完闪身出去。
  正当我有些心神恍惚之时,却听到后院传来克善和翡翠的尖叫,夹杂着兵器打斗声,大惊之下连忙冲了出去。我说过,我这个人就胆子大些,有些匹夫之勇而已。不冲则已,到了就看见一群黑衣人已经拿下了翡翠和克善,刀刃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在月光下闪着凛凛寒光。他们二人因为惊慌失措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我。
  柴房那里,颜予文和一群黑衣人正战得热火朝天,小小在他的保护下除了尖叫倒也帮不了什么。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使两下花拳绣腿时,看似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却发话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