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





  我承认我曾经暗自祈祷和担心过在古代没有卫生巾完全不知道来月经怎么办,但是一个女人不来月经总是对生理有些影响,虽然我现在倒没看出有什么大问题。
  傅新过来拽我的马缰绳,安慰我说:“好了,快点跟上去,过不了几天就到京城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好不好?”
  我心里还是不高兴,但是也没办法。就这样时而待在车里,时而骑马前行,我们日夜兼程终于快到京城了。
  “明天就能到家了,你路上累坏了吧,”傅新看着我说,“好像都瘦了,以后可别再任性出走了。”
  我感受到了关心的目光,心里突然很感动,他就像我的一个亲人一样,一路上照顾我最多,却也没有怨言。
  “我知道了。”突然一阵秋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随即就感受到温暖的包围,傅新给我披上了他的斗篷。
  “所以说,给你冬衣做什么不要,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他边说边给我系好带子。
  “你呢?”我鼻子莫名其妙地一酸,抬头看他。月光洒在他青色衣衫上,深深的眼眸闪着温暖的光芒。
  “我们满人男子难道还受不了一点冷么?你……怎么哭了?”他开始慌了。
  原来我竟流泪了,太傻了,我不是最坚强了吗?怎么能在男子面前落泪?我急忙转身,说道:“我,我先进去了。”
  谁知道手却被他拉住挣不开,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我知道,你从小就没了额娘,现在你阿玛又硬是,硬是想将你许给我。你心里还是惦记那个习远山吧?那天晚上一定是他扔下了你,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从今往后不能让你再受委屈了,不许在我面前再哭了,我,我看你流泪心里真不好受。”他从背后抱着我,在耳边喃喃说着这些话,是情话吗?只是我害怕听。傅新,你对我太好,可知我根本不是原来那个温妍,我的心虽然不在习远山那里,也是另有其人的。
  我缓缓挣开他的怀抱,说道:“不早了,休息吧,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真的明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哭了,我刚才只是,只是有些感动。”
  一晚上辗转反侧,心里都在想傅新对我说的那些话。一再提醒自己,有一天是要和颜予文一起回去的,怎么能在这里留下那么多烂摊子呢?要不然再逃走?可是颜予文来找我怎么办?这样没有头绪东想西想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早起身就要出发了,两个时辰后便进了北京城,我终于安分坐在了马车里。早上也没见傅新,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彻夜难眠了呢?
  “主子,可到家了,这一路累死我了,”雪冰倒是精神最好的那个,越到家门口越是聒噪起来,我只好捏着太阳穴提精神。“对了,将军说进了城门就不送咱们了,您知道吗?大概这会已经回府去了。”
  “什么?”他竟然就这样走了,大概是怕再见了我也尴尬吧。
  “他对主子可好了呢!昨儿个您是披了他的斗篷回来的,我可瞧到了。”这丫头怎么倒没完起来了……
  还好此时车外传来声音道:“主子,到王府了。”
  雪冰立刻开心地跳下马车,搀我下来。府门倒不显得特别气派,可能是因为我阿玛不过是个后封的郡王罢了。府内却别致得很,颇有江南园林的味道。复道回廊,片石山房与周边景物一一交融,我直看得目不暇接。雪冰笑我:“格格许久不回来,怕是家也忘记了吧?”
  我笑笑:“可不是,如今才觉得还是家里好呀!”
  说话间到了一间楠木厅,已经有下人一地跪下,迎面“扑”来一个艳丽妇人。
  “小妍啊,你终于回来了,我和你阿玛真是好不担心你呢!这孩子,还不向你阿玛问好,咱们可不怪你,回来就好了。”她想必就是我那后娘,我惭愧一笑,便随她步向厅内。
  正中坐着的便应该是我阿玛了,果然一副威严气派,主动承认错误并争取宽大处理可是我的强项。
  “阿玛,女儿回来了,女儿知错了。”我跪下说道。到了古代第一次跪,还真是不习惯。
  “你倒是认错认得快,当初怎么什么都不想就走了?你是女孩子,这算私奔你知不知道?要是因为这个嫁不出去我看你哭也来不及!”
  “好啦,王爷,小妍还小呢!更何况不是追回来了么,傅将军人家也没说什么吧?可是今儿既然送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打个招呼呀!难道是?”怪不得都说这后娘不好,果然又在挑拨离间了。
  “哼,你这丫头,罚你半月不许出门,好好在家给我想想清楚!”
  这就算结束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和雪冰退了下去。
  “吓死我了格格,我还当王爷要动家法呢!可见他还是疼您的。”
  “嗯。”我心里也这么觉得,这王爷虽然嘴上厉害,倒也没怎么责备私奔的女儿,主要是担心。只是这后娘太阴险,嘴上在帮你,心里不知道怎么计算呢!

  第八章 烟水阁

  又跟着雪冰绕了几大弯才到我自己住的院子,院子坐落在府内东侧后进,院门上方石墙上竟然有匾无字,真是奇怪了。正寻思着,迎面便过来一身翠绿衣衫的女子,浅笑盈盈。不等她开口,雪冰便冲了上去:“呀,你可大好了吧?我走时连床都不能下呢!”
  我当下明白这就是代“我”受过的翡翠了,正要上前。她却拉住雪冰,笑说:“哪里就那么弱了呢,”转头恭敬对我矮身行礼,“奴婢心里担心主子不肯回头来,整日里盼星星月亮,您总算回来了。”好一个识大体的丫头。
  我连忙上前扶她,只觉得触到都是纤细臂腕。心想,这打板子的狠处从曹雪芹写的宝玉挨打里就看出来了,又是惩罚下人,下手必定很重。这丫头一力抗下来,实在不容易,她的稳重忠心可见一般。
  “从今往后,我再不能让别人欺负你了。你吃的板子,就算今日我不是做主子的也会记在心里,后来看了大夫了吧?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瞧格格说的,咱们一处长大的,奴婢若是因为别人吃板子还不愿意呢!还是进屋说吧,老站在院子口你来我往的算什么呢。”翡翠一闪身便引着我们进了院子。
  这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面却倒是别有洞天,左右两侧回廊通着东西厢房,边载青竹起屏风的作用,影影绰绰可见后面建筑。下了台阶沿着青石板路直走,原来还有一小汪池水隔着院子和正屋。正屋是二层式的小楼,倒是有题匾了,苍劲有力的毛笔字写着“烟水阁”。我对字体之类一概不知,只是从小被父亲大人逼着练工整的大字,看不出门道,只是觉得名字贴切。水是天然就有的,竹林摇曳如烟,不是烟水却是什么?
  “格格又看呆了,当心吃了风去。”雪冰噘嘴拽我。
  我一回头,就对上翡翠探究的目光,只得轻轻一笑,这丫头可不要看出什么不对才好。
  进屋便是一张圆桌,这大约就是吃饭的地方了。翡翠和雪冰都去忙着倒茶打扫卧室去了,我一边打量周围一边想着古代有钱人也真是可怜,一家人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概也非得等到初一十五大团圆不可。不过这对我也没什么不好的,当下这个身份,是多说多做就多错,尽量少碰头才对。
  “阿姐,你可回来了,克善想死你啦!”突然一团黑影就直冲到我面前。
  连忙扶住他,低头一瞧,是个脑后梳了小辫的孩童,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大小。是啦,雪冰说过,新福晋还有一个儿子叫做克善,应该就是他了。
  “小少爷,怎么跌跌撞撞的,当心扰了格格!”随后又匆匆跟进一个老婆子来,“多罗格格吉祥,我是新来的伺候婆子,小少爷听说您回来了,学也不上了就赶来瞧您呢。”(多罗是满族对郡王女儿的封号。)
  “阿姐,草原可好玩吗?下次去可要带上克善呀!”我这个弟弟浓眉大眼,刚跑来的脸红扑扑的,还在等着我的回答。
  “好玩呀,下次定带了你去玩。逃学可不乖,下回先生要问你看你答不答得出来。”我也被他天真烂漫打败了,独生子女做惯了,有这样一个弟弟倒也挺好。
  “可不敢带他去呀,这几日一直来院子里吵吵,要阿姐回来带他出去玩!”翡翠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忙着摆点心。
  克善一听可急了,说道:“阿姐别听她的,她心比我野多了,前几日福安还说她在外面和男子会见呢!”
  “扑哧!”翡翠倒是笑出了声来,“会见,还开会呢!我倒是与男人私会那又怎样?”说罢对我使了个眼色。
  “是啊,翡翠比你大多了,我可管不着她,她爱上哪儿上哪儿。”我无所谓地对克善说,“你却要好好上学读书,我也管不着你玩儿与不玩。”
  “不嘛不嘛,阿姐从前就带我出去玩儿的,那会子还有习先生陪着一起呢!”
  我脸色想必是沉了下来,就听翡翠说道:“克善少爷,王爷不是提过,再不能想你那习先生了么?你怎么又在格格面前提……”
  我知道她误会我是想起了习远山,便又笑着说:“他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好歹呢!”
  又转头示意克善:“只是阿玛罚阿姐半个月不许出门,你若是有本事替阿姐说情,便带你出去玩个够。只是你也不能让阿玛知道你故意要帮我,怎样?”
  克善小脸顿时转悲为喜,拉着那老婆子便出门去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回头瞧翡翠,已经剥好了一碟子荔枝推给我。
  我随口吃了两个便不吃了,吃多了上火,我天生就怕吃热气的东西。
  “格格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您不大爱搭理克善,只是因为习先生,”她抬头看我脸色,见我没什么反应,又说,“您以前爱吃荔枝,这些可不够的,如今却……雪冰说您大概伤了脑袋,有些事竟也不记得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哪有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克善是我弟弟,就算再不喜欢她额娘,他也只是个孩子。至于这荔枝,大概人是会变的,为了不浪费,你啊,还是全吃了吧。”我笑着拉她。
  翡翠也笑了:“您呀,确实是变了,心也放宽了,您这样我也为您高兴。”
  “我知道,快吃了吧,吃完带我去歇会儿,吃晚饭时候再叫我吧。”
  朦朦胧胧中,好像见着了颜予文,他手上都是血,穿着怪异的服装,直直盯着我。我吓坏了,想问他怎么了,却再也找不到他人了。
  这就是我睡醒前做的一个梦,醒来白玉镯子又变得微微发烫,但都没有以前厉害,大概是因为这并不是原来那个的缘故。我取下镯子,知道担心也是白担心,只希望能让我早日见到颜予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醒过来倒是听到一个好消息,克善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说服了阿玛,我每周都有半天时间陪克善出去逛街。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然能办到,可见阿玛有多喜欢这个儿子了。唉,虽然说是带孩子,不过也好过整天困在王府里吧。
  晚饭用得不错,都是些正经的汉族菜式了,可见满族人能屈能伸,颇有顽强的拿来主义精神,我胃口大好,连吃三碗饭,吓得翡翠直叫哦米陀佛,怕我噎着,晚上硬是要睡在外间伺候。
  我也渐渐习惯有人陪着睡觉了,想起以前大学里的寝室夜谈时光,晚上睡不着硬要她说心上人是谁,这丫头便学会假寐不理我。
  于是便这样浑浑噩噩打发了三五天,转眼要到陪克善出去玩的日子了。

  第九章 隆福寺庙会

  一大早,我还没有洗漱好,克善便溜到院子里来了,赖在前厅不走,生怕我要赖帐。其实我早就困厌烦了,怪不得电视剧里古代女人动不动就离家出走;闯荡江湖。没有电视电脑收音机又闷在家里,难道真的摘花弹琴打发时间?我一样都不会,真是要命啊!
  还好满蒙旗人并不十分看重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俗,今天又是汉族的中秋节,隆福寺特地加开庙会,阿玛允许我们出去一日。唯一的要求不过是老妈子丫头福安跟着,这算什么要求,就算那狡猾后娘跟着我也要出去。
  翡翠给我打点了一件超美的衣服,形容一下就是:月白色窄袖镶边斜襟衫裤,外面一件银青色不收腰马褂,配上月白色缎子鞋。好就好在满族女子不需要缠足,我这个天足就可以自由自在了,挂名格格也几乎没机会可以穿正式的宫装朝服,自然也不需要练踩花盆底的技术。趁我瞎瞧的工夫,翡翠已经三下五除二给我编好了头发。接下来我就自己开始擦粉抹睫毛膏,这丫头也习惯我这套工具了,从一开始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到现在漠不关心,自己去打扮了。
  中秋是团圆节,雪冰今天告假回家去了。而翡翠,没爹没娘,有哥哥嫂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