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妖娆
她抬起头,望着他眼中自责的神色,心中一痛,轻轻撩起他鬓角的白发,映在她瞳孔的银丝,一如残月照雪,折射而出的银芒,刺人双目生疼。她语带悲伤道:“这不是你的错。晔,你勿需自责。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会平安的归来。”
他从未奢望过她能这样体谅他,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是他出的计谋,造成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后果。她为何要这般明事理,若是怨他怪他,至少还能替她自己找一个悲伤的出口,可以有一处宣泄之地。
他心疼的搂进了她,下巴蹭着她的发,柔声道:“我也相信,凭他们两人的本事,一定会没事。意潇那么疼你,他不会舍得抛下你。而莫残歌……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陌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
“恩,恩。”如陌重重的点头,鼻尖微酸。他的怀抱很温暖,在他的怀里,能令她忘记此时正值寒冷的冬季。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极温柔的动作,似是要抚平她的忧伤一般。
两人都不再言语,只紧密相拥,静静的感受着这难得的相聚。
易语做了简单的饭菜,端着直往屋里去。齐澈连忙上前,拉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登一下,先敲……”
“门“字还未出口,易语已经用脚把门踹开,她照顾南宫晔的那段日子里,已经习惯了,从不敲门。
屋里抱着的两人一惊,连忙分开,如陌还不忘大力推了南宫晔一把,南宫晔一时不防,便重重的跌回床上,撞的背脊生疼,不住的喘。如陌歉意的望着他,苍白的脸庞抚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南宫晔皱眉,俊容变得黑沉,恼怒的瞪着立在门口不识相的两人。
齐澈看着屋里的男子发黑的脸色,一副要吃人又不得发作的郁闷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笑还好,他这一笑,对面那人迸发的怒气,差点儿没把房顶给淹了。面对南宫晔凌厉的眼神,他连忙掉过头,用拳抵在唇上,佯装轻咳了两声。
易语面对南宫晔的怒气,张嘴“嘿嘿“干笑了两声,面上的表情仍是尴尬不已。他蹙着眉,转眸狠狠瞪着齐澈,还踹了他一脚,咬牙低声道:“你不早说!”
齐澈摆出一副无辜被牵连的表情,虽没再言声,但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这怎么能怪我!谁知道你会那么笨,连这个都不知道。”
易语气恼,却又拿他没辙。她硬着头皮,端着饭菜走了进去,边走边拿目光偷偷的瞄了一眼仍旧黑着脸的南宫晔,再看向如陌时,她眸光一转,立刻抬起头,满面笑容道:“如陌,你三天没吃东西,赶快趁热吃吧。”她说完便将饭菜放到桌上之后,立刻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再把门带上。心道:这下三哥应该不会怪她了吧?毕竟在三哥眼里,如陌的身子最要紧。
南宫晔一怔,她竟然三日没有进食?他立即坐起身,正待开口责备她不该不顾自己的身子,却在看到她眼中的红血丝时,话又收了回去。看她这副憔悴的模样,只怕这三日她也不曾合眼。
他很了解她这几日以来,心里的悲痛,也实在不舍得再说她一个字的不是。他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轻叹了一口气,道:“快去吃饭吧。”
如陌冲他微微一笑,虽然还是没觉得饿,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还是乖乖的起了身,坐到桌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她不得不赞叹,易语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南宫晔静静的望着她大口吃饭的模样,既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作态,而且她的动作看起来还很优雅。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只觉得能一直这么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他深情的目光饱含着心疼的神色,柔声道:“陌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对自己好一些。看你这么憔悴,我真的很难过。”
如陌顿住手,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缓缓回过身,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她的目中是同样的担忧和心疼,轻轻道:“那你呢?你可有想到要对自己好一点?你明知自己的身子未能痊愈,还马不停蹄的长途跋涉,你可想到后果?而且以你的身份,独身来此,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万一让人发现……”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外面突然传来易语一声厉喝:“什么人?”
紧跟着院中响起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听起来似是军队的声音。
如陌与南宫晔脸色皆是一变,相互对望了一眼,如陌示意南宫晔先躺着,自己出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南宫晔又岂会让她独自一人面对危险,便不顾她的劝阻,立刻披衣起床,与她一起出了门。
原本寂静幽暗的小院,此刻已是灯火通明,整齐的皇宫禁卫军,将整座院子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个个都是身佩长刀,面容肃穆。四周的墙壁屋顶,沾满了弓箭手,弓拉弦满,如临大敌之态。
如陌望着院门外迈着稳健步伐,缓缓而来的那个有着尊贵身份的明黄色身影,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跟踪我?!”她神色冷漠的望着金翎,眸光暗沉。沉了声,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寒气入心。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金翎的目光从她身旁的黑衣男子身上移开,望着她时,眼神复杂难懂,似有莫名的伤痛一闪而逝,难以捉摸。冲天的火光映照着他清俊的脸庞,唇边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缓缓开口,道:“最近皇城之中治安不太好,太子妃深夜外出,本太子不放心爱妃的安危,所以跟来瞧瞧。”
南宫晔眯起凤眸,双拳握紧。金国太子口中的“爱妃“二字在他听来极为刺耳。想起几日前金国太子在御辇之上故意与如陌靠得那么近,心中便有怒气升腾。
如陌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悄悄拉回了他的手,回眸冲他浅浅一笑,极尽温柔的安抚令南宫晔不自觉的松开了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如陌扫了眼四周的禁卫军,不放心她的安危?她暗自冷笑,这些军队,绝不会是为了来接她回宫这么简单。她深吸一口气,面容镇定,定定的望着金翎,用淡漠的语气,道“是吗?那如陌还得多谢太子殿下的关心,如陌只不过来此会一会朋友,便如此劳师动众,实在是过意不去。如今正值寒冬,夜里风大天冷,太子殿下您伤势未愈,应留在宫中好生修养才是。林统领,还不快快护送太子殿下回宫歇息。”
林统领怔了怔,随即疑惑的皱眉。太子妃半夜出宫私会男子,这可是要命的罪,按说,她被撞破之后应该跪地求饶才是,怎会如此的云淡风轻,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命他立刻护送太子回宫,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打算一起回宫。而太子也挺奇怪,就算要处置了这里的所有人,也用不着出动两万禁卫军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只有三四个人而已,哪里需要如此大的阵仗?他稍稍抬眼,看了看太子,只见他面色平静,抿着的唇一贯的上扬,虽无笑意,却也觉察不出一丝半毫的怒气。他跟了皇上多年,对高深莫测的皇上也总是能通过一个表情或是一个眼神,猜出几分心思,可是此刻,他对着年轻的太子,却完全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所以,他做出了聪明的选择,沉默。
金翎望着对面仿佛天经地义本就该并肩而立的两人,无言的酸涩在他心中蔓延。见他们相视而笑,那笑容饱含了深情,有着他从未自她身上体会过的温情暖意。那笑容对他而言,是那般的刺眼。他的目光宛如一把无形的刀子,直直的望向那两人被长袖遮挡的交缠的十指,似是要硬生生的将其斩断一样。她想就这么打发他回宫,没那么容易!
“爱妃这是在紧张为夫的身子么?”金翎笑问,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只是将“爱妃“与“为夫“四字说得极重,目光瞥了瞥那名神色镇定的黑衣男子,只见他眸光一利,他却仿如未觉,依旧笑面相对。”既然他们是爱妃的朋友,也就是本太子的朋友,既然本太子见着了,那么,再继续让几位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就是本太子的不是了。还是请几位跟我们一起回宫,让本太子一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如何?”
“不必。”南宫晔面无表情,冷冷应道。他纵横朝堂十数载,对于这种表面示好,背地里不知道打着什么注意的嘴脸再清楚不过,而他一向不屑于此,即使如今身在敌国险地,他也依然不会为了那万分之一的侥幸而委身周旋。况且对方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否则就不会摆下如此大的阵势。
齐澈上前拱手,行个官面礼,不卑不亢道:“多谢太子殿下的盛情,只是我等住惯了这种贫民小院,而我家公子,性情喜静,因此,就不劳太子殿下了。”
“这推托之词,说得倒是在情在理,只不过,本太子却是不信。一个是护国军师,一个是馨乐公主,还有一位,名动天下的战神,封国辰王。几时开始习惯了住贫民小院?这倒是稀奇。”金翎双手背于身后,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紧紧盯住南宫晔,不疾不徐的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道:“临绝谷一站,辰王一计,炸冰湖,水淹临绝谷,引发雪崩,致使我金国二十余万铁血男儿葬身谷底,尸埋异国,留下无数的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如今封国战神大驾光临我金国,本太子身为一方之主,即便是身子再怎么不舒服,也不可不尽地主之谊,否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我金国被天下人耻笑?”
林统领及禁卫军们皆是一愣,震惊的望向太子妃身边的黑衣男子。那人竟然就是前些日子不费一兵一卒便灭了他们金国二十多万大军的封国战神?难怪太子要出动这么多的军队!听说此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天下间少有人能敌,看来他们不能大意了。禁卫军们个个脸色凝重,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如陌目光微冷,自看到这满院子的禁卫军,她便已知晓金翎十有八九是确定了南宫晔的身份,否则不可能调派如此多的人手,将这小院围得这般结实。透过院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看向院外滔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有如血洗一般,足见其阵势之庞大。
金翎,他是有备而来!
易语皱眉,冷笑道:“如果不是你们先联合翌国入侵我封国领土,又怎会死那么多人,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
“哦?照公主这么说,若是今日你们在我金国的土地上出了什么事,也只能怪你们管不住自己的脚,走错了地方咯?”金翎挑眉,笑得别有意味。
易语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以为仗着人多,我们就会怕了你了?”她说着已经在进行了拔剑的动作,却听身后传来南宫晔低沉的喝止:“语儿,你退下。”
易语顿住,轻轻咬了咬唇,还是退到了一边。
南宫晔面色深沉,眸光犀利。他立在台阶之上,昂首低眸,俯瞰金翎。他没有半分身在困境众人应有的慌乱和惧意,有的只是平静,镇定。那不是一种外在的伪装,而是由骨子里透出的毫不畏惧的表情。他缓缓开口,道:“太子殿下是聪明人,相信您应该懂得要如何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贵国皇帝新丧,举国悲痛,太子殿下不日将登上大位,必得整顿朝纲,实行新政,届时只怕是心力交瘁。况且因前几个月的战事,贵国损兵三十五万,耗资无数,已伤了元气,若此时边关战事再起,于贵国可谓极为不利。”
金翎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惊,传言辰王善于掌控形势,洞察人心,果然名不虚传,短短几句话将他金国目前的局势分析得十分到位。父皇新丧,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而朝中大臣有一部分曾是皇后的暗党,他登基之后,这些人定会担心遭到他的打压报复而在暗中搞些动作,他要想坐稳皇位安定一国,需要些时日才行。
金翎背手而立,亦是昂首低眸与之对视,明黄太子袍在一地银雪映衬之下,格外耀目,衬得他越发的气宇轩昂,自有一股王者风范。”辰王对于我国形势倒是了解的很,不过,照本太子看来,你们封国,也好不了多少吧?不错,这次战事,我国损兵三十五万,而你们封国,损兵又何止三十五万?别忘了,你们在南边还有三座城池被人侵占不曾收回。翌国至今还在虎视眈眈,等待时机再次进攻,只要你们封国对我国发兵,那么,封国势必会再次陷入被围攻的境地,到那时,没有了你这个封国战神,本太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金国太子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南宫晔心道,若没有如陌之事,那么,有个这样的对手,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如陌望着金翎,冷声道:“太子殿下,您似乎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金翎笑道:“与爱妃之间的约定,本太子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我不派兵攻打封国,不代表将来封国不会派兵攻打我金国。况且,约定当中只是说我若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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