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妖娆
她苦涩的笑容,令他十分清楚的意识到,她明知这碗中装的是什么,明知喝下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她‘‘‘‘‘‘仍然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握着空碗的修长手指顿时失了力,一声脆响之下,白玉的碎裂残片,怎么及得上他的心碎裂的程度。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重心不我、稳,向她靠着的那一方矮榻之前跌去,跪坐于那碎裂的残片之上。尖利的刺肤入肉之痛,他却毫无所觉。
望着她绝美面容的深邃双眸毫无焦距,低沉的声音,带着数不尽的怨与伤。”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那是我全部的希望,我的命‘‘‘‘‘‘你还不如干脆地一剑杀了我。”
如陌依然那样笑着,任唇边的苦涩无尽的蔓延,微微发红的眼眶欲落的晶莹,被强忍在那一方不大的空间。清浅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少哑,道:“我提醒过你,不要寄希望于我腹中的胎儿,否则,你注定会失望。”
原来她,早已经想好‘‘‘‘‘‘想好了不要这个孩子,而他,竟然傻傻的憧憬期待着他们美好的未来。
他一笑,那样凄凉和惨然。”你‘‘‘‘‘‘真残忍!!!为了报复,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一定要如此决绝,不给我留半分余地吗?”他抬起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用力摇晃。沉痛的目光渐渐收拢,锁定她茫然而空洞的眸子,道:“你不是想要我跪在你面前吗?我已经跪在你面前了,你开心吗?你想要如何践踏我的骄傲和尊严,告诉我,我成全你,但请你不要用这般残忍的手段来惩罚我。我求你‘‘‘‘‘‘”
他是那样骄傲的男子,在这个女子的面前,竟然用这等卑微的姿态,毫不顾忌有旁人在声。
南宫傲望毒害他跪地的双膝边流淌的殷红,忙过去欲拉起他,却被他用力的甩开。无奈道:“晔,你这又是何苦?我来时已让人叫了御医,说不定可以保住孩子。”
妍贵妃与杏儿面色不一。妍贵妃惊讶的张着唇,原来她腹中怀的不是王上的孩子,而是辰王的骨肉。
杏儿在惊讶过后,低眸沉思。阴狠残佞的辰王,封国骄傲的战神,竟然也会放下尊严,为一个女子,变得如此卑微!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保住孩子?若她自己存心不想要,即使保住了这一次,又能怎么样?”南宫晔看着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子,见她对他的祈求完全无动于衷,抓住她的双臂用力地晃了晃。”只有你可以保住这个孩子,运功把药逼出来,还来得及。好不好?求你成全我这一次,往后,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望着他燃起的期盼眼神,她扭过头,不再看。淡漠的声音暗含坚决,道:“没用的。”自她中了生死蛊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此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他微薄而渺茫的希望再次被她毫不留情的打碎,失力的双手颓然垂地。”为什么?你‘‘‘‘‘‘如此狠心绝情!”
狠心绝情?!她么?呵‘‘‘‘‘在这个世上,她唯独狠不下心绝不了情的便是她在乎的那几个人,有爱的,有恨的,还有怨的。
就在她沉思之时,却见他突然起身,站到她背后,在她还未及反应之时,将她推离软榻靠背,手掌直抵她的背心,顿时,一股内力直冲她五脏六腑,令她粹不及防,痛苦的皱眉。瞬间便有一股药气直冲口腔,张口吐了出来,落到白衣之上,留下点点的褐色印记。
她轻轻一笑,也不过是那碗药的十分之一而已。
南宫晔眉心纠结,继续运功欲将剩下的药全部逼出来,然而,却是徒劳无功。直到他满头大汗,却再也没有一滴药汁能溢出她的口腔。
无力垂首,踉跄着后退,直到抵墙。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的孩子,他与她‘‘‘‘‘‘最后的牵绊!他的爱情,他的幸福,他未来的一切一切‘‘‘‘‘‘都将在这个夜晚随着那一碗藏红花,一一逝去。
“晔,你‘‘‘‘‘‘“南宫傲见他似万念俱灰之色,心中极为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劝他。他知道晔很在乎凝儿,但却不知,已经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
一直坐在地上的杏儿,见妍贵妃带着惧意的神色悄悄地往门口退去,便大声叫道:“贵妃娘娘,您要去哪里,等等奴婢。”
妍贵妃一惊,狠狠地瞪了眼杏儿,这个贱人,果然是故意与她作对,想置她于死地。可恨,她竟然信错了人。正欲踏出门,却见一个黑色的射影如旋风一般卷到她的面前,转眼间,她纤细的颈项已被紧紧攒住,尖利的指甲嵌入了她白嫩的肌肤,灼热的痛感令她想张口呼救,然而,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紧紧戳住她的心,令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望着眼前如地狱修罗般的男子,对上他森冷的目光,脑中顿时空白一片,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南宫傲一惊,风妍贵妃白?的面容已呈现青紫色,大步走过去拉开南宫晔,将昏迷的妍贵妃扔在自己的身后,阻挡在他的身前,见他已失去理智,便大声的斥道:“晔,你疯了吗?”
南宫傲眯起凤眸,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大有挡我者死的气势,沉声道:“让开。”
他们谁都知道,若不是如陌自己愿意,谁也逼不了她。但是南宫晔,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需要一个人为他的孩子承担责任。并且,有心害他的孩子,便足以构成该死的理由。
南宫傲一怔,仍然挡在他身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她还不能死。晔,你冷静一些‘‘‘‘‘‘”
南宫晔冷笑道:“冷静?!那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可以冷静以对。我真后悔,为什么要想念你会好好照顾她和孩子的鬼话。”
南宫傲眸光微闪,出口的声音很是无力,道:“对不起,虽然那不是我的孩子,但我也和你一样难过‘‘‘‘‘‘”
南宫晔冷冷的打断道:“够了,你说你和我一样难过?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知道‘‘‘‘‘‘我心中的恨吗?因为你不懂,所以你不明白,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恨?”
“是,恨!我恨自己生在了王室,自不在黑暗中挣扎,在阴谋中求生存。我恨自己被逼无奈,没有选择的代替别人活了下来,从此亏欠了一生。我恨自己肩上的责任以及所谓的尊严,伤害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我更恨自己无力挽救这一切,多年来精心营造的你我的权势,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是用来困住自己的枷锁,而你,我敬爱的王史,你真的了解过我心中的感受吗?”
南宫傲心中一痛,是的,他从未曾真正了解过这一切。生在了王室,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然而,只有他们才知道其中的艰辛,没有父王的疼爱,他们曾经历多少阴谋的斗争,受尽多少屈辱,最后用无尽的鲜血以及那些所谓的亲人的生命,换来了今日的平静。而代替别人活着,他以为他的弟弟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当年在真正的晔的保护之下,才侥幸活了下来,但他从未想过,其实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因为那注定了他的一生要肩负着更多的责任,所以,他才如此拼命的在年少时便已开始了权利的争夺,不只是为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更是为了保护替他而死的那个人心中所在乎的人。他仍然记得,两年前他被叶恒围困在宫中的生死关头,被父王支到边关的晔,得到消息后,披星戴月,不眠不休,领着忠于他的将士,披着鲜红的血衣,冲到了他的面前,笑着对他说:“王兄,我来了。”
那一句话,他始终记忆犹新。然而,今日,他身上的责任,却不容许他由着晔的性子,做出令封国陷入金翌两国联攻的境地。尽管那日凝儿分析的有道理,但翌国之王并非完全没有兵权在手,所以,在他未死之前,这个女人便不能死。
“晔,我‘‘‘‘‘‘对不起!你留她一命,我让她腹中我的孩子为你和凝儿的孩子陪葬,可好?”
南宫晔身子一震,用王兄的孩子陪葬?!他忘了,那女人的腹中怀着的是他王兄的骨肉,顿时,惨然一笑,连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都没有了。他可怜的孩子,究竟谁能为他偿命?
木然的转过身,正见到如陌惨白了脸,紧捂着腹部,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眉间痛苦的纠结着,双唇已被咬出了血迹。这么快,就已经开始了吗?
他连忙奔了过去, 扶着她的身子,心痛的唤道:“陌儿‘‘‘‘‘‘为什么你要用这种让自己也跟着痛的方式来惩罚我?你是想同时给我双倍的痛吗?不,不是双倍,是很多倍‘‘‘‘陌儿,你太残忍‘‘‘‘‘‘”
如陌已经说不出话,那腹中的绞痛,似是即将流离失所的孩子不甘的挣扎,还有一股力量在拼命的挽留和吸取着,尖锐的痛感一波又一波,猛烈地袭击着她,仿如被剔骨抽筋般,令她的身子无法自控的颤抖抽搐着。尖利的指甲,在柔嫩的手心留下了深刻的血色印记,与她娇嫩的唇瓣上贝齿紧咬下流落的殷红一起昭示着她正强忍的极致痛苦,那浅浅的压抑得的痛吟,仍然传了出来,隐忍的低沉更加触动人心。
南宫晔紧紧的抱住她娇弱的身躯,看着那鲜红的血迹在她的身下大片的晕染,在这幽冷的月光之下,只有满目的猩红,媾是用无辜的生命成就的一副哀绝的图画。
他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他所做不到的,然而,今日,眼睁睁看着她在他眼前承受着痛苦,看着自己孩子的流逝,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的失去颜色,变成了一片灰白,他,是那样的无力。
“不!我的孩子‘‘‘‘‘‘陌儿,你还我的孩子‘‘‘‘‘‘”
口中无意识的低喃,悲痛的声音,是那样的无奈和凄凉,语无伦次。”我该拿你怎么佃?陌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要怎样才能让你不再痛,要怎样‘‘‘‘‘‘才能留住我此生唯一的孩子?”
俊美的面容写满了哀伤与悲凉,泪水自凤眸一角,缓缓滑落,滴在怀中几欲昏厥的女子溢满血迹的双唇之上,滚烫的温度带着咸涩的滋味在她的唇齿之中蔓延成伤。
她努力地抬眸看向那张曾魂牵梦萦的俊美绝伦的脸庞,满是泪痕。
他,南宫晔,也会流泪么?为了她,还是那个无缘早逝的孩子,仰或是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牵绊?
南宫晔,为何他要在伤痕无法弥补之时,才来意识到她的重要?
身体的抽痛越发的剧烈,侵袭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都似乎被凝固了一般,她紧紧抓住环抱着她的身子的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了进去,发泄着那无法排解的痛楚。
晶莹的泪滴滑落在他黑色的锦袍,穿过细密的缝隙,浸湿了他胸着的肌肤,渗进了他的心头,尖利如刺,深深扎入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成为他身体里永远无法抽离的一部分。
南宫傲望着越来越多的血迹,也失了平常的冷静,对着外面聚集的宫人,大声的喝道:“御医怎么还没来?还不快去催,若是来迟了,威胁到凝儿的性命,孤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语音刚落,便有几个御医战战兢兢的走来,定是听见了他的怒喝,心中惶恐,一个个的皆头冒冷汗,悖逆敢举袖擦拭。
南宫傲阴冷着声音道:“还不快些,若是凝儿有个三长两短,孤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御医们连忙小跑起来,进了屋,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诊察,最终确定,如陌性命无忧,但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
南宫傲歉意的望向南宫晔,却见他表情呆滞,目无焦距,整个人毫无一丝生气。心中非常担忧,道:“晔,你‘‘‘‘‘‘”
“出去!”南宫晔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冷冷的打断他,然后扫了众人一眼,沉声喝道:“不想死的,立刻给我滚出去。南宫傲,也包括你,记得带上你的女人和孩子。不然,我不保证能控制得了自己。”
南宫傲身子一震,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王弟连名带姓的叫他,带着无法纾解的愤怒和绝望。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默默的走了出去,带走了所有的人,留给他一个寂静的空间。
如陌在床上的外侧,紧闭双目,身子的疼痛渐渐消散,剩下的只有心里的空荡以及无尽的疲惫。她的孩子终于离她而去了‘‘‘‘‘‘在这个充满阴谋的王宫,她也不过是他人盘中的一枚棋子,然而,悲哀的是,她却只能借助这盘中的另一枚棋子狠下心来,杀死自己的孩子。
南宫晔失去光彩的双眸落在她满是血迹的双唇,心中浓厚的悲哀之感将他淹没,二十多年来,除了王兄代替他死的那一刻,他再也没有过如此的无力。三日前,当他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那时候,他是多么的欣喜和期盼,想不到,仅仅是三日,便成就了如此的痛与绝望。最让他无法理解的便是,他心甘情愿的亲手杀死他们的孩子,她的恨,当真如此深吗?若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那么他,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一夜的寂静无话,一夜的悲凉笼罩,两个人的伤,都是极致却无法融为一体。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