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妖娆
她终于露出十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说,会回来。他不是不要她。可是……为什么现在才给她这个?
正想再问,云先生却已转身离开,若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看来他还得想办法让自己多活一阵子,等等看他是否能回来。
她回到竹屋,安安静静的继续等待,不时的展开手中的薄纸,对着上面的字迹,轻轻呢喃:“晔,你要快点回来……我很想你。”
每日念上百遍不止,心中的期盼与不安,仍是与日俱增。为何总是着隐约的不祥预感,仿佛一切,即将彻底的改变。
靠在椅榻,回想起这几日来,一闭眼,常有一幕幕的血腥画面浮现,跟着就会心痛,很痛,很痛……像是被一把剑,贯穿了身子,痛到无法呼吸。恍惚之间,似看到一只握剑的手,莹白如玉,很美,很熟悉……
身子不自觉的蜷了起来,不安的颤抖着。
是谁?那个人……是谁?她感觉到自己的目光顺着那只手,缓缓的上移,在即将看到那人的脸庞时,突然……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脸。
好熟悉的温度,好熟悉的感觉……
她立刻抬手抓住,仿佛害怕忽然消失了一般,还未睁眼,已经朝着那只手伸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晔……”终于回来了吗?她不是做梦吧?
南宫晔慌忙接住她,却只觉喉头一甜,眉间微蹙,连忙运气,将汹涌而上的甜腥之气生生的咽了下去。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回来了。”
是的,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终于……回来了!
七瓣冰莲果然是生在悬崖绝壁,用了近十日,才取到,最终还是落下了悬崖,在那汹涌奔腾的混沌江水里,漂浮浸泡了三日,若不是他从小练习枯寒神功,使得他的身子有较强的抵御寒气的能力,只怕,他意志再顽强,也无法再活着回到她身边。
抱她在怀的感觉,真好。可惜,就要……结束了。最后一次,他想,多抱她一会儿。
双眼有些发涩,连忙闭上。心中一遍一遍默默的问道:陌儿……恢复了记忆,你会选择如何对我?视如陌路,还是真如你这些日子所说,放开过去才能拥有幸福?你会如何看待我们拥有的这段美好的时光?是用心珍藏,还是自责痛恨自己不该失去了记忆?
如陌紧紧依在他怀中,心突然没来由的安定下来,感觉很踏实。他没骗她,他真的回来了!突然间闻到一股泥腥与血腥之气混合的味道,连忙离开他的怀抱,定睛一看,心中一慌,只见他白色的衣衫已是泥黄色,还有大片的血迹,立刻紧张的问道:“晔,你……受伤了?”声音有些颤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扒开衣衫查看。
南宫晔握住她微颤的指尖,冲她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的担忧怎么也掩藏不住,轻叹道:“别看了,这血,不是我的……陌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如陌疑惑的问道:“谁啊?”
南宫晔望瞭望她,眼底的悲伤渐渐浓郁,他不是没挣扎过,这样的幸福日子,他也不想就此结束,但是,他却不能因此而阻止她恢复记忆的可能,因为那是她在乎的人,所以他带了回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救。牵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去了,就知道了。”说罢便带着她往散云居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散云居,客房内,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子,面无血色,奄奄一息,安静的躺在她曾睡过的床上。只见她一身淡黄衣裙尽染鲜血,湿漉漉的搭落下来,原本娇俏的脸庞之上,几道利器刮破的血印交错纵横,挽起的袖袍之下,白皙的手臂上一条殷红刺目的剑痕一路划下,直至手背,虽已被止了血,却仍然触目惊心……
“啊… …“ 如陌惊叫出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个转身直往南宫晔怀里扑。这人……是谁?她身上的伤,怎么如此恐怖?这殷红的鲜血,这狰狞的剑伤,这心间突然涌现的尖锐的痛……为何,感觉如此熟悉,就好象曾经经历过无数次似的,早已刻骨铭心。
南宫晔望着她惊变的苍白面容,眼底浮现的痛意,心疼的搂紧她微颤的身子。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她将来有遗憾,更不想为遮掩这一刻的痛,而使她将来痛悔一生。所以才会在身体极度疲乏之下仍出手救下了她,只听她一路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挣扎着求救:“请你……救救我,还没……没找到……小姐……我……不…能…死……”
也因此,使他更加深刻体会了她与她们之间的情义,明白了,这些感情不是爱情可以取舍得了的。叹了一口气,对云先生问道:“她情况如何?有救吗?”
云先生点了点头道:“幸好你及时控制了她内伤的发作,又用内力替她疏散了胸腔的淤血,否则,纵然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我替她施了几针,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应无大碍。”
南宫晔松了一口气,能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陌儿就不用那么愧疚了。
如陌已经脱出他的怀抱,黛眉紧皱,顺着自己的感觉,朝着床边一步一步,缓慢的挪了进去,双手在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仿佛这本就该是她应有的动作。目光定定的望着那淡黄却又染满鲜红的娇小身影,脑海中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她曾握着一把剑,将其深深扎入一个残破不堪的身子,却看到了那名女子幸福而感激的笑容,带着未曾倾吐完的爱慕微笑着死去……
她曾见到一名女子被一把剑贯穿心脏,悲痛却是无语的向她诉说着她的自责或恼恨,在她眼前不甘的倒下……
还有一个男子,身中三十多剑,浑身是血,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为了延续她的性命,连死也不能安心……
她终于看清了那只莹白如玉的手背后的主人,还有那手中握着的剑,直直的没入她的身体,席卷而来的痛,那样剧烈,然而,痛的却不是身,而是心……
……
“啊“ 她突然抬手疯狂的揪住自己的发,拼命的摇头。却止不住脑海中一幅幅不断交织的血色画面,头痛欲裂,心亦痛到窒息。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那不是她,不是……这个幸福快乐的才是她。不,不对,那个才是她,这个幸福的她早已经死去……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南宫晔心中一慌,立刻上前阻止她伤害自己的动作,温柔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唤着:“陌儿,陌儿……” 见她渐渐安静下来,转头看他,眼神空洞而茫然,忽然身子一软,他慌忙接住,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怀中,心痛难当。
过了不到片刻,她便悠悠醒转,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幽邃而深情带着万分心疼的眼眸,那紧皱的眉头纠结的眉心,令人很想伸手去抚平,并安慰他,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定定的望着他,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再渐渐被填满。
南宫晔在她睁开双眼的一?那,自那双已然变得清冷的眸中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幸福,终是结束了。失落吗?绝望吗?是的,但他不后悔。
如陌伸手推开他,动作很轻,却很坚决。沉重的脚步朝着床边而去,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床上女子满是血痕的脸,深吸一口气,想起了恢复记忆前,南宫晔与云先生的对话,她已无生命危险,便对云先生道了谢,再对着南宫晔时,明明是许多种不同的复杂神情交织在一起,偏偏看起来却又是毫无表情,只淡淡道:“谢谢你,救了鸾韵。” 也谢谢他没有阻止她恢复记忆,她很明白,这对他而言,有多么艰难。
南宫晔黯淡了眸光,将头转向一旁,苦涩一笑,道:“你不需要对我道谢,就算你不当我是……你的夫君,至少我们,也曾生死与共,何必如此客气。”
心抽痛的感觉,就是如此尖锐,太过幸福,只会令失去时的痛苦加剧,然而,纵然再无法承受,他却只能承受。这是他的选择,他并非想让她觉得他多么的伟大,他只是在那一刻,站在了她的立场,选择了她的选择。
夫君二字,令她心中一痛,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微澜沁贞的死,他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但他却救了残歌和鸾韵,为她自残身体放弃他看得比生命还重的责任,甚至为她而疯狂,又毫不犹豫的跳崖与她生死相随,给了她这一段前所未有的幸福,即使如今恢复了记忆,那些幸福和快乐,已经刻骨铭心,让她觉得温暖。若他们之间,没有性命的阻隔,那该多好。
“小姐……你在哪里……星魔,别死……别丢下我……我要…杀了你们……” 床上的鸾韵突然朝空中挥舞着双手,面上的神色极为痛苦,如陌大惊,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轻柔的声音心疼的唤道:“鸾韵,鸾韵……我在这里,你醒醒。”
鸾韵似乎感觉到了,顿时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醒转。看到如陌后,惊喜的睁大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如陌只微笑的望着她,听她微弱的声音不确定的问道:“小姐,真的……是你吗?我没有……死吧?” 如果她没死,看到小姐她会很开心,如果她死了,她希望看到的只是幻觉。
如陌望着她眼中的矛盾和渐渐积聚的泪,柔声的确定道:“是我,鸾韵。我没死,你也还活着……我们都活着。”
“小姐……”她激动地想要坐起来,却扯到了伤口,痛呼一声,又跌回了床上,如陌大惊,连忙扶住她的肩膀,道:“鸾韵,你受了伤,躺着别动。”
鸾韵泪水忽的滑出眼眶,忍着痛道:“小姐,我很痛,我想让你抱着我。”
“好,我抱着你。”她动作小心的扶起她,让她的头,靠在她同样瘦弱的肩膀,双臂轻揽着她,鸾韵真的还是个孩子,和以前一样,一受伤,便渴望她的怀抱。
鸾韵只觉得那个怀抱很温暖,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了,小姐真的没死。高兴的同时,眼泪仍是不停的淌下。”小姐,婉离跟我说……我们都不能死,因为小姐会难过,所以,就算受再重的伤,也要努力活下去,直到找到小姐……我们都相信,小姐一定还活着。”
如陌身子颤了一颤,因为微澜和沁贞的死带给她的痛太深刻,所以,婉离才会跟她说,为了不增添她的伤痛,就算受再重的伤也要活着。轻柔地帮她拭着泪,自己的眼睛也是涩涩的,轻声道:“鸾韵,谢谢你活着。”
鸾韵的眼泪不断地涌出,轻声抽泣忽然变成了大声的悲泣:“可是……小姐,星魔他……他为了救我……死了,呜呜呜……”
星魔,办事沉稳老练,看待事物,总有自己的见解,四魔之中,她最看中的一个。她闭上了眼睛,都是她害了他们,带他们出世,都又因为一己之私,置他们于不顾,不知道魔宫之众,又有多少死伤。看鸾韵哭得那么伤心,她心里愈发的沉重,星魔对鸾韵一向很关照,怕是不只共事这么简单。
“小姐,我……好后悔,为什么以前……总是对他凶,还不理他,现在他……死了,我又好想他……”
如陌静静的抱着她,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诉说,心中只觉得悲哀,她总是在被自己最爱的人伤害的同时,使得她身边的人受到更多的伤害。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待她渐渐平静,才问道:“是谁杀了星魔,又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事?婉离他们……还好吗?”
鸾韵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缓缓道:“婉离和莫阁主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我和星魔在断心崖下遇到了岐山新掌门和六大派的其它人,他们人太多,我们打不过,才会成这样。自从小姐落崖后,我们宫中的人死伤很多,打伤小姐的那人去宫中搜寻宝藏,找不到就挨个的严刑拷打,说是要全部杀光,卓长老身受重伤,幸好有意潇公子……”
如陌紧张的截口问道:“意潇?他……可有事?卓长老性命无碍吧?”
鸾韵轻轻摇了摇头,道:“卓长老休养了一阵子,就没事了。意潇公子也没事,只不过,很奇怪,那一日在断心崖上,意潇公子明明对着蒙面女子刺了一剑,可是第二次在宫里见面时,她好像一点都不怪意潇公子,还因为他放了卓长老,带着她的人全部撤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如陌虽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痛却愈发的浓烈,她还是顾念亲情的吗?意潇竟然……刺了她一剑,他一定知道她的身份了吧,他心里又该有多痛?
鸾韵又道:“他们撤走后,六大派和三大世家的人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我们魔宫赶尽杀绝,阻止我们寻找小姐的下落。那时候,莫阁主的伤势还未愈,婉离一直守着他,那些人还不知道暗阁主大部分势力已经转移到了金国,所以没敢直闯暗阁,莫阁主身体痊愈后,他们就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挑衅,但若是遇到我们的人,没有莫阁主在,他们便痛下杀手,毁尸灭迹。莫阁主因为忧心小姐,也没有心情对付他们……易阁主在武林大会上因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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