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3限天使之翼 刘季寒,裴汝宁






  「为什麽?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刘季寒陡地脸一沉.「谁说的?我可没答应!」

  汝宁用握在右手上的马鞭轻轻地拍打著左手心。

  「你不是一直想著要休妻吗?」

  刘季寒抿紧唇沉默片刻。

  「那是以前。」

  「哦……」汝宁眨了眨眼。「那就是说……以後不会了?」

  刘季寒无语,几乎无法察觉地轻点了一下脑袋。

  「为什麽?」这点可是很重要的。

  刘季寒咬咬牙。「因为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这算什麽回答?他就那麽死硬派地不肯松口吗?不过……算了,他能这麽快的就追上来,也等於表明了他的心意!不是吗?

  「那你的仇呢?应该也是要放弃了吧?」

  刘季寒的神情再一次满了阴郁与固执,断然地道:「不可能!不过,我会另外想办法的。」

  真拗!

  汝宁无奈地轻叹,好吧!这个也一步一步慢慢来吧!反正他实际上是已经认输了,只是他总是不肯对自己老实一点而已。

  她转头对达纳说了几句刘季寒听起来似乎是热合买提(谢谢)、好西(再见)之类的招呼语,同时把大氅还给达纳,就见达纳仿佛颇为惋惜似的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和他们也说了声好西之後,就追随族人而去了。

  接著,她回过头来看著刘季寒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到她身上,并小心翼翼地帮她系好带子。

  「你不冷吗?」

  「不会。」刘季寒淡淡地回道,看他的神情也似乎是真的无所谓。

  汝宁下意识地去摸摸他的手,发觉还真的是很暖和,可当她要收回手时,却被他反手紧握住了。她笑了,给他吃点豆腐倒是无所谓啦!可是,不可能没有代价的哟!

  「听说山那边有条冰川好美!陪我去看看好吗?」

  冰湖连著冰川,冰川连著雪山,层层峰巅被终年不化的白雪覆盖,被淡淡的白雾笼罩。在这片洁白无瑕的冰冻世界里,弥漫著神奇的陌生和冰冷的寂静,令人彷佛达到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似乎已融於冰清玉洁之中了。

  汝宁早已移驾至刘季寒身前,厚厚的羊毛大麾暖暖地裹住两人,她蜷缩在刘季寒的怀抱中,唯有两只惊叹的大眼睛仍在骨碌碌地转动著,伴随著无法抑止的赞叹与朵朵呼出的热气中。

  「好美!真的好美啊!」

  在她的陶醉声中,刘季寒继续策马往里去,晶莹蔚蓝冰面上裂隙纵横!

  金字塔般的角峰、锯齿形的刀脊,独具魅力的弧形冰川终碛和喧腾的冰川河更是令人震撼不已,大自然的灵性在心灵深处荡起回响,让灵魂解脱一切俗世的藩篱,宛如飞惊一般在洁净高广的天地飞翔。

  「停、停!你瞧!你瞧哪!」

  汝宁突然喊了起来,刘季寒立刻随著她的视线望过去。午後阳光西斜,光线斜打在冰壁上,冰山彷佛变成巨大的、青白色的、用油布擦拭出来的玉璧!在阳光的馀晖下熠熠发光,那质感滑润剔透,真是令人爱不释手,不忍离去。

  「子秋,今晚我们就宿在这儿好不好?」

  宿在这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刘季寒不敢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可在她那祈求的眼光中,他的犹豫迅即融化了、消失了,他轻叹一声。

  「听说有吐潘牧人会在这儿的某个山洞里留下食宿、救生用品,我们去找找看吧!」

  在夕阳落山前,他们终於在某处山洞前找到了一个很明显的记号——石雕狼头,里面果然有不少食物和足够他们暖暖地睡上一宿的毛毡与木柴。那一夜,为了驱寒取暖!是他们婚後首次同眠。

  她依偎在他胸前,他垂眸凝视著她,她羞赧的一笑,令他双眼为之一亮。在她似假还真的抗拒中,他终於能够完成拖延至今的新婚之夜、履行身为丈夫的义务,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了。

  晨曦慢慢地洒满了冰山,慢得教人著急、慢得令人觉得吝啬。在依依不舍的回眸中,空中开始落下飘飘絮絮的雪花,悄悄掩埋掉他们留在冰川上的一切痕迹,让冰川依然能维持它原有的圣洁,藏匿在静谧的蓝天深处,留待後人的朝圣。

 
第四章 洞房

  蝉声切,蛩声细。
  角声韵,雁声悲。
  望去程衣约天涯,
  且休上马。
  苦无多雷与君垂。


  曾是车师王国都城的交河城,在建筑上宛似一个层层设防的大堡垒,布防是极为严密的除了全城规模最大的官府署衙之外,其余房舍都相当狭小密集,而每户民宅至主道之间都必须经过一条条高深的坊巷,巷口纵横南北的子午大道相连,人在墙外行走时,如处在深沟之中,无法窥知城墙内的情况;而在墙内,则可居高临下,控制内外动向。

  可惜规模如此宏大、生活如此热闹繁荣曾经在西域舞台上如此活跃的交河城,在一千多年後却也只剩下黄沙滚滚中的一片废墟遗迹。

  汝宁暗叹著阖上从「过去」的生活中所带来的「未来」书籍,放回手提箱中後,再塞入床底下小心翼翼地藏好。

  自从从天山回来後,刘季寒便以名正言顺的姿态自行搬进了她的房里,其实,那原就是他的寝室,是她鹊占鸠巢地把他给赶出去的。如今,既然她已经没有理由请他继续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因为在天山时,她就不小心被他给「毁了」,所以,她也只好惦惦的由著他理所当然的占据半个床位。只是如此一来,对她而言,就有些不方便了。

  譬如,她不能再穿胸罩了,一想到不晓得哪年哪月的哪一天会发现自己晃著两颗大木瓜,她就泄气得很,而且,为了某种特殊原因,她必须保持的写日记习惯恐怕会越来越难持续了,甚至於她藏在床底下的手提箱也不知道能保密到何时……

  该死!那封信上为什麽不能提示得更详细一点呢,洋洋洒洒一大篇的缘起缘落,却只交代了一个简单的开始和结论,中间的过程竟然完全都省略了,其他重要事项更是一概阙如!这算什麽?电动游戏吗?要是偷看了秘笈攻略本就不好玩了吗?若是不小心中途阵亡了怎麽办?按开始键重来一局吗?

  特别是对刘季寒是个标准的大沙猪这件事,为什麽不能提醒她一下该如何应对付才好呢?

  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从他强行成为她室友的那时候开始,虽然他仍然继续容忍她出门闲逛,可若是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他就会二话不说的立刻把她拖回家。

  更过分的是,在某次闲聊中,他居然表示不反对娶妾……不、不!应该说他似乎已经有娶妾的打算了。即使她百般暗示无法容忍这种事,他依然坚持男人有娶妾的权利,妇道人家不得多罗唆。

  这就太超过了吧?!

  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的!虽然这是唐朝,是允许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也是她自愿闯进来的,可她也有她的原则,那就是——绝不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不是她独享,就是她放弃,二择一,就是这麽简单!

  那封信上提到过,在三年後,她会有一次回去的机会,因此,她必须在这段期间内确定她是否能够改变这个沙猪男人,如果不行,她宁愿放弃这个男人回到原来的世界里。离开他或许她会觉得很痛苦,可是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他,更是一种令她无法忍受的煎熬。

  她既然有勇气独自来到这个世界,自然也会有勇气回到那个世界重新展开生活,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脆弱、孤独的小女孩了。

  ☆☆☆

  西域最大的特点在於它特殊的气候地理现象,不但日夜、夏冬温差极大,而且冰峰能与火洲共存、沙漠常与绿洲为邻,如此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著实令人赞叹不已。

  而有火州之称的吐鲁蕃(古称吐火罗)便是西域最燠热的地区,也是四季冷热差异最悬殊的地区。一月里虽然仍有细雪,但当江南才刚是春暖花开的四月清凉天时,吐鲁蕃却早已艳阳高照、沙暴连连了。(吐鲁蕃的夏季四月中旬就开始了,三月到五月沙暴最频繁。)

  过去,汝宁是最喜欢夏天的,因为可以到游泳池或海边游个痛快,可这儿虽然明明有两条河就在她眼前招呼著,即使日头再毒、天气再热,她就是不能眼睛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跳下去游两趟。再一想到这儿的气温最高还会攀到摄氏四、五十度,她就开始想念冷气、冰箱,甚至是电风扇,或者有件无袖T恤和短裤也好。

  到了五月底,她终於深深体会到那些明星们在夏天拍冬天场景时到底有多悲惨了!

  可是,至少他们不用天天吃上满嘴的沙吧?

  在这正午时分,汝宁边躲在房里猛扇著手,边喃喃抱怨著,「该死,为什麽不是宋朝?唐朝居然只有卷轴而已,想拿本书扇扇都不行,又不能下河去游泳,也不能穿短袖、短裤,每天又是热风又是烫沙的,我看我是熬不到七月罗!」

  再一想到她已经好久都没法子出门了,她更是沮丧不已,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所以,她每天都只能「自愿」待在屋里喘息,练毛笔字、学画画,捻针绣花就免了吧!

  OK!既然如此,她决定了,反正在这儿她也活不过这个夏天,她还是提前回去吹冷气算了,反正男人到处都有,不是吗?

  没想到才刚下了决定,门扇就突然打开,那个到处都有的男人抱著一个石盒子进来了。

  「我让人去山上取了一些冰回来镇瓜,你要吃吗?」

  「咦?冰?」连看也不看一眼石盒子,汝宁双手一揪,就揪住了刘季寒的衣襟。「冰在哪里?冰在哪里?」

  「呃……化了。」刘季寒歉然地道。

  「嘎?化了?!」汝宁满脸失望地松开手,继而睹了一眼石盒子。「冰的瓜?」

  「嗯!很冰的。」

  好吧!看在他的一番好意上,就等她吃完瓜之後,再回去吹冷气好了。

  汝宁叹了口气。「聊胜於无,没鱼虾也好!」说著,便顾不得姿态,也顾不得还有人在一旁「欣赏」,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石盒盖,开始大口大口的啃著又香又甜又冰凉的哈密瓜,每啃完一片,就满足地吁一口气,继而再抓起另一片继续奋斗。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里,她哪还顾得了端不端庄、闺不闺秀,人都快要热死了,难道端庄一点就会死得舒服一点吗?才怪!

  刘季寒坐在一旁静待她吃完之後,才去拧了一条布巾给她擦手。

  「你很怕热?」

  以前不怕,但是现在……「怕!怕死了!」虽然那些哈密瓜真的很冰,总算让她感觉凉快一些了,但是,她知道这感觉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那我叫人每天到山上去帮你拿些冰回来,虽说都很快就化了,可至少能让你稍微舒服一点吧!」

  汝宁双睫轻眨。「不如乾脆带我到乌鲁木齐去吧!那儿凉爽多了。我也问过你那个可怜的副手,他说你这阵子都没什麽事,溜开十天半个月的不会有差别。」

  刘季寒皱起眉头。「不行,过两天我要到伊州去。」

  「到伊州去?为什麽?因为刚上任的伊州刺史吗?」汝宁跟著皱起眉。

  「他应该算是你的属下吧?凭什麽要你去见他?」

  「他是我的属下,但他也是我的父执辈,」刘季寒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以晚辈的身分去看他的。」

  汝宁的脑袋略微倾斜。「不能回来再去吗?」

  刘季寒突然背过身去,「不行。」话落!随即往外走。「我要到前头书房去了。」

  汝宁狐疑地望著他的背影。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不一会儿,汝宁拖著老命在侧院廊上找到了正在向新任都护倪平交代事项的乔守卿,听说刘定邦被贬职派到莎车去了。

  汗如雨下的汝宁扯著乔守卿躲进回廊内,劈头就问:「他到伊州去做什麽?」

  乔守卿一愣。「谁?」

  「唉!大将军嘛!」汝宁不耐烦地说:「说!他到伊州去做什麽,」

  「啊!那个喔……」乔守卿的眼神有些闪烁。「新任伊州刺史是将军先严的好友,许久不见了,将军当然会想去看看他。」

  刘季寒早就警告过他,说夫人对这件事可能会有太过强烈的反应,所以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免得无端掀起风波。看样子,大将军猜测得没错,夫人现在的模样的确就像是要找碴儿、刮风暴的样子。可是!为什麽要先刮到他这儿来呢?他这儿风水有比较好吗?

  「是吗,」汝宁怀疑地斜睨著他。「就只是因为那个伊州刺史是他的长辈吗?」

  乔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