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3
早知如此,他就该装病,避开今晚这局。
像曹与董殿邦还有座,两位太医则只能旁边恭立。
曹这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想着九门提督衙门那头。方才城门吏使人往九门提督衙门去时,正好让曹听见。
现下九门提督隆科多,孝康章皇后之侄,孝懿皇后之弟,正宗的国舅爷。
同向来风头强劲的阿灵阿不同,隆科多则低调得多,在皇帝身边担任一等侍卫多年。其中外放过副都统,但是受属下连累,丢了官,还在一等侍卫上行走。
直到二废太子后托合齐问罪,隆科多被钦点为九门提督,他才再次显达于人前。
隆科多会来么?
曹心里,是盼着他来的。
那才是真正地帝王心腹、天子信臣,加上辈分又高,要是他露面了,曹与董殿邦两个也可以背后大树好乘凉。
却是事与愿违,直到外头传来四更天的梆子声,九门提督还是没有人过来。
两位被抓来当差的太医,站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双股打颤。其中一个年纪大的,满脸皱纹,花白头,身子晃晃悠悠的,瞅着是摇摇欲坠。
九阿哥始终耷拉着脸子,像是要账的;董殿邦则是身子僵,身子微微往椅子里挪了挪。
曹坐得腿脚有些麻,他寻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他这一动,董殿邦与九阿哥都冲他望过来。
曹躬身道:“九爷,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城门了,不晓得外头马车与灯笼预备得如何,让两位太医过去瞧瞧吧,省得一会儿耽搁功夫。”
虽说骑马比坐车快,但是外头下着雨,天上没月亮,半夜骑马反而不妥当,所以方才九阿哥便命人预备马车。
见曹说得是这个,也颇为尽心尽职,九阿哥点了点头。
两位太医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跌地躬身领命,步履阑珊地退了下去。
曹这一说话,打破屋子里的沉寂,引得九阿哥也生出几分说话的兴致。他瞅了不瞅董殿邦,看向曹道:“你既外号叫‘善财童子’,欠债还钱这句话总晓得吧?”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曹也不好随意应答,带着几分犹豫,道:“九爷,此话怎讲?”
瞧着曹不急不躁地模样,九阿哥冷哼一声,道:“爷倒是不晓得,曹大总管是这么健忘之人?二月里的‘恩惠’,爷还来不及回礼,曹大总管就给忘到脑后不成?”说到最后,脸上已经添了几分愠怒。
他说的是二月里招投标后绑架曹家女眷之事,过后曹就去了热河了,前两个月回来后也没什么同他接触的机会,事情就耽搁下来。
这件事上,本来就是九阿哥理亏,听着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曹生事一般。
曹听了无趣,但是也懒得做口舌之争,含糊地说道:“九爷身份贵重,想来不会同下官计较。下官要是有失礼之处,也请九爷海涵。”
九阿哥听了,冷笑一声,刚想作,但是想到八阿哥患病,还有使得上曹地地方,便忍了怒气,沉声道:“曹,你且记得了,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爷活了这么大,还没受过这般鸟气,你要好生思量思量,如何让爷消了这口气。”
就算追根究底,也是九阿哥先挑起事端。
曹宁愿两下关系就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愿有所变动。不管是恶化下去,或缓和一步,都是落得两下为难,得不偿失。
董殿邦坐在一边,听着两人打机锋,也跟着悬心,怕眼前这两人闹将起来,使得自己受池鱼之祸。
没想到,九阿哥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平素的骄横;曹这边亦是恭敬得体,似乎两人从没有过嫌
……
*
海淀,八贝勒花园。
看着炕上烧得人事不知的八阿哥,八福晋饶是平素再好强,如今也忍不住,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下。
屋子里已经点了两只火盆,炕上也铺了鹅毛垫子,但是迷迷糊糊中,八阿哥地身子仍是一阵一阵打寒战。
八福晋这边,已经顾不得咒骂没有回来的陶民,一直守着八阿哥,不敢离开。
看到八阿哥打寒战,八福晋掏出帕子,擦了眼泪,伸出手去摸了摸八阿哥身上。
亵衣与下边地褥子已经被冷汗塌湿,八福晋忙转过身子,低声唤了个丫头,拿了一套干净的亵衣,又抱了一套新被褥出来。
因被褥带了凉气儿,八福晋使人在火盆前烤暖和了,才在八阿哥身边铺好。那套亵衣亵裤也是,在火盆上烘热乎了,搁在一旁。
八福晋扶起丈夫,又示意两个婆子上来做帮手,给八阿哥换了干净亵衣亵裤,移到新铺盖上。
就这会功夫,八阿哥已经呻吟出声。
八福晋听了,忙俯下身子,唤道:“爷,爷……”
八阿哥脸红得怕人,嘴唇却干裂得紧,紧紧地阖了双眼,又没了动静。
八福晋见丈夫这般模样,眼泪止不住又落下。
旁边侍立的,是个经年的嬷嬷,八福晋陪嫁过来府中老人。瞧着八阿哥这般症状,她心下不安,低声对八福晋道:“贝勒爷瞧着像是伤寒,格格还是小心别过了病气。”
八福晋闻言,转过头来,瞪着那老嬷嬷道:“嬷嬷这是说什么糊涂话?爷是我的丈夫,难不成为了怕过病气,我还要躲着?”
那老嬷嬷见她动了心气,不敢再说。
八福晋这边,瞧着丈夫打着寒战的模样,心里越担心,低声吩咐人下去熬姜汤。
少一时,丫鬟将姜汤送上来。
八福晋扶起丈夫,想要喂他喝下去。八阿哥牙关紧闭,哪里喝得下去,汤汁顺着口角流下来。
八福晋见状,忙用帕子给丈夫擦拭了。实是无法,她将姜汤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子,口对口地送到八阿哥嘴里。
一下一下的,用了半盏茶地功夫,才将姜汤喂完。
这边,八福晋才撂下碗,八阿哥那边已经呕吐起来,才喂下地姜汤连同胃中秽物,全都吐了出来。
纵然是看顾得急,亵衣与被子上也沾了污秽。
屋子里弥漫着酸腐的味道,使人闻之欲呕。
这般折腾之下,八阿哥的脸上已经是苍白,只有两颊间,越酡红。
八福晋拉这丈夫的手,含着泪,吩咐人又取了干净衣服与被褥。
折腾完毕,已经是五更天。
八福晋坐在炕边,不敢放开丈夫的手,不知不觉地阖了眼睛……
再睁眼时,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地鸡鸣。
“福晋,九爷带着太医来了。”嬷嬷唤了几句,见八福晋睁开眼睛,忙俯身禀道。
八福晋本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太医”两字,立时清醒过来。
“太医在哪儿?还不快传,耽搁什么?”八福晋情急之下,不禁高声。
嬷嬷尚未回话,就听到门外有人道:“八嫂,太医在这里候着,这就进去了。”
八福晋应了,九阿哥带着两个太医进了里屋。曹与董殿邦对视一眼,驻足在外屋堂上。
过了一会儿,才见八福晋跟着九阿哥带着两个太医出来。
见曹与董殿邦也在,八福晋有些意外。
曹与董殿邦两个已经甩了袖子,给八福晋请安。八福晋抬了抬下巴,扫了二人一眼,点点头,算是回礼。
九阿哥惦念八阿哥病情,也顾不得跟八福晋说缘由,望着那两个太医道:“可是瞧仔细了,到底病情如何,需要开什么方子?”
太医中年老之人俯身回道:“九爷,八阿哥是外感风寒,邪气入侵,现厥阴之像,内邪正胜,四肢寒冷。微臣不敢随意开方,还是先以麻黄汤饮之,具体方子,还是等院子里几位太医会诊后再做定夺,更为妥当。”
八阿哥福晋与九阿哥两个,听得脸色泛白。就是董殿邦在旁,也跟着提心吊胆。
伤寒病虽然常见,但是赶上其中凶险的,熬过去的人少。
曹这边,却是晓八阿哥与九阿哥都是活到雍正朝地,反而淡定许多。
“麻黄汤就麻黄汤吧。”九阿哥沉吟片刻,看着曹与董殿邦说道:“今日传太医过来会诊之事,还要劳烦二位总管费心。还有皇阿玛那边,也要二位总管上折子禀奏了。”
话听着客气,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的命令。
曹与董殿邦两个闻言,忙躬身应了。
八福晋指了指那两个太医,对九阿哥道:“爷身边没有人看护不行,这两个得先留下。”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依八嫂说地办。”
那两个太医已经变色脸色,却也没有开口的资格。
待曹与董殿邦从八阿哥园子出来,已经是东方渐白,朝阳初升。
不知何时住了雨,天空淡蓝,明媚清新,鸣虫在道路两侧低鸣。
曹坐在马车里,瞧着外头地景致,不知在想些什么。董殿邦这边,比不得曹淡定,犹豫了半晌,开口道:“曹大人,九阿哥吩咐之事,并不是你我二人能做主的,这可如何是好?”
曹转过头,看着董殿邦道:“如实禀告德妃娘娘与简王爷就是。要是两位贵人拦着,九阿哥那边,也怪不得你我。”
董殿邦一想也是,反正是九阿哥提出地意思,不管德妃与简王爷应与不应,剩下的都是他们的事了。他与曹两个,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该禀告禀告,该写折子写折子,使人挑不出错处就是。
一下了半宿的雨,地上有积水之处,马车只能慢行。进城时,已经是巳正(上午十点),曹使人停了马车,自己下车,将马车留给董殿邦,他自己则是骑马回府换衣裳。
折腾了一宿,没有阖眼,曹也是又饥又冷的。
回到府里,洗了个热水澡,他才算缓过来。匆匆用了两口饭后,他就往衙门里去了。
对于德妃娘娘,曹只见过两、三遭,白白净净地,看着慈眉善目。但是能熬到四妃这个位置,又是管理事务的妃子,谁是好相与的?
昨日,德妃还敢推脱责任,借口后宫不管外头地事,将事情推给雅尔江阿;今儿,八阿哥这边已经确诊是患了风寒,想要太医去问诊,德妃若是在拦着,才是吃饱了撑的。
雅尔江阿那边亦是,就算他在狂妄,八阿哥如今再落魄,皇子依旧是皇子,“无心之失”与“有心轻慢”,可不是一回事儿。
果不其然,到了下晌,便传来消息。宗人府使人带着太医院的几位在伤寒上颇为建树的几位太医,出城去海淀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向来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地少。
听说十阿哥那边,也得了消息,出城探病。十四阿哥在宫里,消息最是灵通,却是没有动静。
曹听了这些,有些无法理解。
按理来说,就算十四阿哥想要收服原来的“八爷党”人,也得表现得手足情深些。难道,一边收拢八阿哥地旧部,一边还想着同八阿哥划清关系么?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美事,谁能两面光?
董殿邦这边,也是听了四方动静,见八阿哥患病之事已经掀开来,就过来同曹一道,写了联名折子,禀明此事。
*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案牍地几张纸上,正是详述了八贝勒府司仪长陶民进京求医至今的各方动静。
看到德妃与宗人府互相推脱,谁也不派太医,四阿哥不禁皱眉。待看到九阿哥夜入曹府,大闹太医院,他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将前后看完,他撂下折子,问道:“你瞧着如何?皇阿玛那边,会如何处置?”
他对面躬身站着地,正是戴锦。
戴锦闻言,道:“爷,圣心难测,奴才不敢妄言。只是爷与九阿哥不同,爷是掌部阿哥,如今户部在直隶筹响,还要放粮赈济,差事正忙。要是顾不得走亲访友,也是情理之中。”
四阿哥听了,已是明白戴锦之意。
戴锦这边,犹豫了一下,道:“爷,隆科多昨晚在九门提督衙门,得了消息,却没有前往西直门。”
四阿哥点点头,道:“是啊,舅舅行事最是谨慎。他职位特殊,九阿哥不敢上门去胡闹;要是他去了西直门,保不齐九阿哥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倒是曹,向来同那边不对付,没想到这次却是尽心……”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冷哼。
戴锦回道:“估计也是九阿哥存了顾忌,加上曹为人谦卑,才没闹起来。能想着请董殿邦同往,也算是思虑得周全。”
这些道理四阿哥也明白,但是想着向来中立的曹家同九阿哥、八阿哥那边扯上关系,就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虽说两下里一直没有将话挑明,但是四阿哥心里,已是将曹当成是自己门下。若是曹真有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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