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今夏绵长
:“小白,你乖哦。”!
回头向叶行安笑道:“爷爷养的狗,不过很野,经常看不到影子。”
将白狗推到叶行安身边去,低头说:“小白,闻闻哦。记住他的味道,以后可别咬他。”
白狗果然围着叶行安转了好几圈,嗅了好久,才抬起头冲他摇着尾巴,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眨了几下。
叶行安不由地怔了一下。那双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像有几分像安期的眼睛。他愣愣地从白狗的眼睛移向安期的眼睛,再从安期的眼睛移到白狗的眼睛,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抬眼望了望,居然有个池塘在不远处。
安奶奶从院门口探头出来,笑眯眯地:“小期,想吃什么?”
安期啊了一声,食指抵住右脸颊想了想,拖着叶行安往回走:“奶奶,我们包饺子。好不好?”
“好啊。过来一起和面。”
叶行安发现安奶奶和安期笑起来非常相似,都是先从眼睛里笑出来,很明亮很温暖的笑容,让人一见就打心里觉得很暖和。
四个人围着方桌,开始和面。
安爷爷安奶奶都是能手,安期和叶行安半吊水,纯属添乱的那一种,和了半天,面还是散的。
两个人嘻嘻哈哈,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安期忽然伸手,在叶行安脸上重重地抹了一把,满手的面粉都沾了上去,叶行安一怔,很快地顺手抹过安期的脸。两个人脸上都沾了面粉,一团一团的。相视几秒,都忍不住笑起来。
两老也不阻止,任得他们像小孩子一样笑闹,一边和面一边微笑着看他们,间或说上几句。
阳光渐渐从小院里退去,下午的闷热之气很快就一扫而光,连微风都有些凉起来。叶行安望了望天,明明太阳还在上头挂着,这里却已经隔绝了热气似的。
安爷爷了解地笑笑:“山上气温是这样的,白天晚上温差比较大。”手里不停地包着饺子,麻利得很。
安期拈过一张饺子皮,动作也很利索,她只是不会和面,包饺子到是从小就会的,所以做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笑着瞟了眼叶行安手上不成形的饺子,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冷不冷?冷就去加衣服。”
叶行安笑着摇头,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包的饺子上,不由得无奈地叹口气,有些头疼地说:“就是包不好。”
安期笑:“你包的最好认,待会儿自己负责吃啊。”!
叶行安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你吃。”
安期还他一个白眼,跑去奶奶身边看她包。安奶奶包的饺子花式很多,鱼形的,玫瑰花状的,帽子般的,个个都非常漂亮。
安期跟着学了良久,还是只能叹气。她刚学包饺子的时候贪方便,就只学最简单的包法,后来到是很喜欢那些漂亮的样式,但却怎么也学不会了,真是奇怪。
叶行安看着两老的速度和包的样式,也不由咂舌,悄悄附在安期耳边说:“我们两个,到像是只会吃不会做的人了。”
安期回头应了一声:“是呀。我们会的,爷爷奶奶都会。他们会的,我们却不见得会。”
她故意做个苦瓜脸给爷爷奶奶看,调皮地眨眨眼。
安爷爷安奶奶被逗得直笑。
安期笑嘻嘻地坐在奶奶身边,依偎着她,舒心地叹口气:“真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安爷爷安奶奶却甚是明白,只是微笑着看着孙女,眼里都是疼惜和了然。
叶行安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忽然有所了悟。
安期是喜欢简单的人,自然也喜欢简单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大概正是她所向往的吧。
叶行安转首向外望了望,唇角挂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这样的生活,他又何尝不向往?
就一农家小院,种着植木花草,养些小兔小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尘世之烦扰。
正想着的时候,小白从外奔了进来,撒着欢儿,挨个儿往他们身上蹭,两腿抱着叶行安的腿,趴在他旁边不走了。
安爷爷笑着:“奇了,小白对行安到是好。”
安奶奶也笑:“是啊。我们家这狗,是典型的只认自家人,外人来再多次,它都会冲他们叫个不停。”后面这一句话是对着叶行安讲的。
叶行安眨眨眼,心领神会,侧首对安期微笑:“听见没有?”
安期没理他,径直端着包好的饺子去厨房,跨过门槛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向叶行安示意:“过来帮帮我吧。”
叶行安笑着跟了过去。
安爷爷与安奶奶微笑着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孩子,不错呢。”
' '
晚饭过后,安期和叶行安出去散步。
天色已晚,月明如水,照得月下池塘波光粼粼。
他们也没有走远,就坐在池塘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四周都安静极了,听到树丛中虫声唧唧,身后的稻田里还不时有“咕咕”声传来,也不知道是青蛙还是癞蛤蟆。
安期笑:“也就晚上这么安静的时候才能听到。小时候就拿这个当催眠曲,晚上睡在床上,侧着耳朵细听,外面悉悉簌簌的声音,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叶行安仔细一听,简单而有富有节奏的声音,确实很容易催人入睡。
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较高,向下一望,山间星星点点着昏黄灯光,与天上的点点稀疏星光相映成辉。
晚风拂起,丝丝凉意从背瘠掠过,安期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叶行安伸手过去,揽住了她。安期也索性拿他的肩膀当靠枕,毫不客气地靠了过去。
温热气息透过衣衫,她吸口气,又靠近了些。
抬眼望向天空:“你认得星星吗?”
叶行安紧了紧手臂,笑着摇头:“不认得。我天文向来学得不好,而且很多年没有看到过星星了。”
安期抻手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上蹭了两下:“没事。我也不认得。有星星看就好。”
听到她这样的说法,叶行安笑了起来,胸腔振动了几下,安期笑了笑,仰头看着星空,轻声唱起小调来。
“春花开,春雨来,夏时绵绵,秋来叶落,冬日雪。”
“月下池塘,林间虫唱,鱼儿跳出波光塘。”
“扑”地一声,一条鱼应声跳出池塘,在空中漂亮地一摆尾,再没入池中,水光粼粼地展开来。
叶行安和安期都怔了一怔,然后搂成一团笑了起来。
“你唱的是什么?这么灵?”叶行安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过。
安期捧着肚子直叫笑得好痛。
“奶奶教我的,她自己没事的时候哼哼,哼着哼着就哼成一曲小调了。”
叶行安大笑:“奶奶是巫婆。”
安期转过身来,扑进他怀里,笑闹着伸手去扯他的耳朵:“你才是巫婆呢。”
叶行安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忍不住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不是,你才是。我的小巫婆。”
“我为什么是巫婆?”安期笑着揉他的脸。
叶行安捏捏她的鼻子:“怎么不是?这么容易就把我的心偷走了。”
“哇,要不要这么肉麻?”
“肉麻嘛,我怎么不觉得。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什么肉麻的话哦?”
“肉麻的话?想想啊,”安期偏着头想着,“就不说,你要怎么样?”
“怎么样?”叶行安笑笑,手一紧,眼睛别有深意地盯着她的唇,一寸一寸地靠近,慢慢地,等待着安期的反应。
安期眼睛骨碌碌转了一转,忽然调皮地笑了笑,冷不防地主动吻了上去。
叶行安反倒怔了一怔,然后狠狠地吻住她。
月光下的池塘边,两个人吻得浑然忘我,鱼儿偷偷地透过水面看着,吐出一串串水珠,咕噜咕噜像是在唱歌。
神出鬼没的白狗忽然跑了出来,拉扯着他们两个人的裤脚。
安期忍不住笑了起来,推开叶行安,伸手摸摸小白的头。
叶行安则凶巴巴地瞪着小白:“坏狗。”
小白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热情地扑了上去,直用舌头替叶行安洗脸。
“喂,喂,坏东西,不行啊。”叶行安手忙脚乱地招架着。
安期笑得直不起身来,好不容易才把小白拉开。
叶行安哭笑不得:“它这是做什么?”
“哦。”安期吐吐舌头,先挪开了一点,才说:“它是母的。”
“什么?”叶行安瞪大眼睛。
安期强忍着笑意,重复了一次:“它是母的。”!
看着叶行安的脸色渐渐变得青青红红的,她赶紧从他身边爬起来就跑。
叶行安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就扑过去,抱住安期倒在草地上,伸手去挠她的腰:“你这个小丫头。”
安期“咯咯”笑着,躲闪着。
波光粼粼的水塘,林间虫儿在轻声歌唱,高高的池岸边,两条人影缠缠绵绵,一只小白狗在旁边汪汪地叫,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今年的年辰好像不太好。
天气反常得紧。五月开始天气便大热,比往年热很多,而且是闷热,不是没有风吹过,但风掀起的也都只是热气,直扑上脸颊,顺手一抹,满手都是汗。一天下来,衣衫都尽是汗湿的,连耳旁的几缕发丝都是湿漉漉的。
一切好像都磕磕绊绊,拿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流年不利。
只不过流年不利的不是人,是动物。
六月中,禽流感再度大面积地感染了鸡群鸭群,令得市面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鸡鸭价格又一次大幅跌落。
年初的时候,禽流感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花了不少时间才稳定下来,得以一段时间的平静,原以为已经没事了,没想到流毒无穷,从小小的一家养鸡场开始,流散到市面上,再迅速地传染到各村各户。
刘利和狠狠地摔下手中的文件,这份报告是刚刚新鲜出炉的,翻了一翻就被气了个半死,吸口气:“真他妈邪门。今年这些动物就跟敢死队的一样,排着队挨个儿送死。”
他们刚刚从镇行政办公主楼那边回来,今天早上镇上召开了紧急会议,讲了两个多小时才散会,会后所长周志深还被留在镇长办公室继续接受领导指示。
田茂苦笑着点燃一支烟:“它们也不消停会儿,做了这么久的检疫工作,就今年事最多。真的是邪门得紧。”
做他们这行的,基本不信邪。可是像今年这样,疫情前仆后继的情况,偶尔想想,心里也不由得有点发寒。
流年不利,真的是流年不利。
刘利和闷头不语,把报告抓起来仔细看了看,抬起头来:“小田,叫上小安一起,去区畜牧局把疫苗和消毒药领回来,多领一点。”说话间用力地挥着手,脸色越来越铁青。
田茂是第一次看到平时弥勒佛一样可亲的主任这么喜怒于色,看来是被这不停歇的疫情惹火了。
其实他们这些检疫员也快被惹火了,搞得每天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睡觉都睡不安稳,就怕忽然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又有某种疫情传染开了。
而一有疫情,亲戚朋友总是紧张兮兮地打电话过来问,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真想挂个牌子在身上:“请放心食用各种肉类。”
事实上,真的没有一点必要担心鸡啊鸭啊不可以食用。有疫情的时候检查得最为严格,平时还可能打个盹儿,到了这种时候,两个眼睛用火柴棍撑着也不敢合上几秒,所有能够上市的牲畜那都是绝对新鲜绝对干净的。
可是人都是这样,对于一知半解的事,多半都持怀疑态度。所以每每有疫情,这种一知半解的恐慌便散播开来,吃鸡的改知猪,吃肉的改吃素,到叫他们检疫员看了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安期安慰他:“没关系,反正你挺喜欢吃鸡的,价格跌得这么厉害,你就多买一点吃嘛。”
田茂怔了两秒,然后大笑起来:“小安,你可真会安慰人。”这么别出心裁的安慰,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们到区畜牧局的时候,区畜牧局也是乱成一团。辖区内的各个检疫所都来拿疫苗和消毒药,催得很急,能帮手的人都出来帮手了。
安期顺便把月度报表带过来交,所以下车便先走向会计室。
田茂则去检疫办公室领疫苗和消毒药。
两个办公室正好面对面。
某种突如其来的心绪,让安期下意识地望了检疫办公室一眼。
隔着人群,一张熟悉的笑脸。
叶行安挽着袖子,衬衫扣子解到第二颗,额上隐隐有汗迹,分发着消毒药。
阳光散乱地落在他头发上,随着他抬头低头的动作一闪一跳。
她顿住脚步,唇角自然而然地勾起,甜蜜地微笑。就这样隔着人群,静静地望着他。
奇怪了,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她却忽然觉得好想他。
忙碌的叶行安像是感觉到什么,不自觉地停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目光穿过人群,对上安期的眼,一瞬的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