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醉流景





  闹腾……吐……!!!
  我没听错吧?所有影视作品中,但凡女主角偶尔小醉一下,不是都会表现得愁肠入骨、我见犹怜,直接引发男主角的爱如潮水吗?最不济的,也就胡言乱语几句,然后不省人事的躺倒让人心疼。怎么这些到我头上就都变了样?提炼一下外边两人的话,就是三个字:发酒疯……而且,星璇……我又对不起你了……
  世界上总没有睡不醒的活人,我坐在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直到手臂发酸,才横下心来,深呼吸一次,丢下梳子,快步出门,右拐五米,一脚踹开星璇的房门,90度低头:“星璇,我错了。”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若是稍有停顿,只怕我又会奔回床上。
  没人接话,我吞吞口水,正准备再接再厉,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几乎想夺门而逃。
  星璇走到我面前,探究似的打量我:“怎么还是傻不楞登的?别是梦游啊?”
  我忍不住笑了,自以为是的尴尬烟消云散:“你没有生我的气?”
  他拍拍胸口:“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又有什么新招来整我!”
  我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星璇……”
  他摆摆手:“行了,别再提那事了,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你别想沾半滴酒。”
  星璇的大度让我感动得无以复加,琢磨着该怎么表达一下谢意才是,想了半天,终于有了一个好主意:“星璇,你饿吗?”
  他一脸警觉:“你……”
  我马上露出谄媚的笑:“我再去做蛋炒饭给你吃?”
  “花花,我们先聊点别的,比如,不久以后的英雄大会……”
  “姐姐离开这里,还会再来吗?”嫣然停下手里的剪纸,看向我。
  “可能……不会吧。”我想了想,冰焰并没有要我一直呆在京师等他,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如果他的承诺能够实现的话,以后就在那里安家……转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其实还是一直有着一些期盼,比如在暮雪庄的那段日子……
  嫣然把神游的我唤回来:“姐姐,你有心上人!”
  我一愣,有点发窘:“没有……啊,你怎么知道?”
  嫣然抿嘴一笑:“姐姐时常会突然发呆,然后脸红,虽然只是一会会,可也逃不过嫣然的眼睛。”不是吧,我会有这种花痴相?难怪心理学家说人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到事实上的十分之一……
  嫣然继续说道:“姐姐可以有能够思念的人,真好!”
  “难道你没有吗?”
  “嫣然有的,只是单恋,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她一脸坦然,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曾几次三番的想在嫣然面前提起潋晨,但一直都没机会,嫣然的一番话让我更觉奇怪,那晚在她家南院外,潋晨脸上转瞬即逝的温柔,我绝对没有看错,忍不住问道:“那个人是谁啊?”
  嫣然的笑清淡如水:“嫣然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他也从未提起,即便嫣然站在她面前,他看到的,也只是早逝的姊姊。”
  我呆呆的看着低头继续剪纸的嫣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傻不啦叽的跟了一句:“那个人的脸上,是不是有一道刺青?”
  剪刀停了停,她轻声道:“原来那晚他真的来过。”抬头看向我:“姐姐现在也可以明白了,嫣然的云淡风轻,不过是因为无望。”
  她轻轻打开手里的红纸,一剪寒梅下,提灯女孩的侧影栩栩如生,像极了初见她时的那一幕。“姐姐,这个送给你,既然相聚无期,不要忘了嫣然。”
  事实上,相聚并不是无期。
  只是在很久以后的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我闲来无聊整理旧物,这张早已褪色的剪纸再次出现在眼前,带着前尘往事飞扬而起的灰尘呛得我泪水涟涟。那个时候,活了好大一把年纪的我,比谁都知道世上不可能有如果。可是,还是很想知道,如果没有再次相聚,我们会不会都还在各自的幸福中微笑……
  天气逐渐变暖,在沿途的茶楼酒肆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冰焰的名字。虽然自他十五岁那年一展火神八翼的风华后就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但他已经成为了不败的神话。每次英雄大会临近时,他会否出现一定是人们押宝投注的热点话题。不过,今年有些不同,除了冰焰,还有一个名词也在频繁出现,那就是幻影教。
  “不久前江湖上成立了一个新的门派,名为幻影,势力扩展速度惊人……”冷清扬除了神医的称号,还兼职包打听。
  星璇问道:“那门派可算是正道?”
  冷清扬似乎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入门者必须立契,叛教者死。但还是有不少奇人异士加入,其中不乏在江湖上颇有口碑的侠客,如此看来,正邪尚难断定。”
  红凤看向星璇:“你认为什么为正,什么是邪?认为玄火宫是邪教的人多了,我倒觉得,有这种念头的人应该先扪心自问活着是否无愧于天地。”
  星璇说:“裴冰焰未接任宫主之前,玄火宫排除异己、滥杀无辜的事绝非正派所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红凤冷笑道:“杀该杀之人,有什么不对?”
  我一看这两人就要为这个无解的相对论杠上,正想转移话题,冷清扬插了进来:“讨论那些称谷子烂芝麻的事做什么?凤儿,你不能把自己的立场强加给别人。星璇,你要相信梨落的选择。”
  为了配合冷清扬,我极卖力的点头,星璇看看我,说了句很欠扁的话:“那我宁愿相信师兄你。”
  烟花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
  西子湖畔更是把诗里梦里的江南之美发挥到了极至。
  是夜,泛舟湖上,月似银盘,湖波如镜。
  本应是用来吟诗作画的良辰美景,船上的四个人却大有焚琴煮鹤之嫌。
  “天池残雪未必亲临,我赌天山赢,赌注是任意的条件。”星璇唰唰的在纸上划了几笔,把纸推向冷清扬。
  “我押傲龙堡,上官前辈一定会亲自前来。赌注同上。”冷清扬瞟我一眼,提笔的姿势相当优雅。
  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哥,靠你了,千万别让我被老爹抓回去。”
  冷清扬微微一笑:“凤儿,你呢?”
  红凤撇嘴:“宫主不来的话,就没有真正的赢家。”
  “他会不会来?”我见缝插针的问。
  没人答话,我重重的叹口气:“我赌那个什么幻影教赢,赌注嘛,为公平起见,一样。”新生的黑马比较容易爆冷门,我歪歪扭扭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扔下毛笔,无精打采的走到船头坐下。
  小船已经到了湖心,月影在不远处的冷波中荡漾。
  我俯身探向水中,柔柔的水滑过指缝。
  星璇来到我身边,我没有起身,问他:“你赌天山赢,是因为弄月吗?”
  “这是他的宿命。早点完成任务,也可以早点解脱。”
  “可是,我希望他被人打败,让那些人发现他根本没有称霸天下的潜质,放过他算了。”
  “花花,你的想法很幼稚。”
  “我知道,这只是希望。星璇,你想夺天下第一吗?像冰焰那样,在人们心里成为一个符号,大家只会关心他能保住这个称号多久,包括他的属下,人人都在仰望他,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平常人,也有喜怒哀乐。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会忘记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的人生,只是为别人活着。”
  星璇笑了:“花花,我一直都觉得裴冰焰很幸运,只是没想到他幸运到了这种程度。”
  “什么……”我的话刚出口,忽然的一幕让我完全惊呆:“星璇,你看我的手!”
  右手腕上的镯子掠过月影,墨绿色的玉石瞬间变成了淡黄,明亮得耀眼,光晕里浮动着细细的黑纹,像是极小的字。
  只是短短的十几秒钟,一切就重归平静,小船已经把倒映在水面上的月影甩在了后面。

  三十 玉棠山庄

  回头与星璇的面面相觑证实了那不是我的幻觉。
  “这只玉镯和月华剑一样,是弄月的父母留给他的。”在梦中,他是这么对梨落说过。记忆中一些零乱的片段不断涌现,就是没有一根线把它们串起来,所以还是毫无头绪。
  “我怎么觉得刚才的画面像是在哪里见过?”星璇出神的自言自语。我等了半天,他也没下句。
  “你先听我说……”
  “啊,在流景院的那副画。美人泛舟图!”
  我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难怪画上的美人让我觉得眼熟:“那个美人……是弄月?”
  “她是女的!”星璇提醒我:“但一定是弄月的血亲。如果没有记错,画中女子戏水的手腕上也戴着玉镯,而且,很可能就是你手上的这只。”
  “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心里隐隐有一些明白。冰焰说过,那幅画是沧渊的唯一线索,这与星璇的猜测不谋而合,也就是说,线索的关键就是弄月送给梨落的玉镯。
  听完我的讲述,星璇点点头:“不错,镜湖月圆夜,它或许能指明沧渊的所在。”
  沧渊、天下、时空、回家……在我几乎都忘了这些词的时候,它们却都真实的出现在我手上!
  “我不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换来星璇惊诧的眼神,我忙改口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取出沧渊,而是查明天山的真相。”
  “没错,”星璇若有所思:“但是将来如果有一天,裴冰焰和弄月都知道了玉镯的秘密,你要怎么办?”
  “冰焰答应过我,等他办完事回来就带我远离江湖,他不会再关心这个!”我试图褪下玉镯:“原本就是弄月的东西,你帮我还给他。”
  星璇一愣,拉开我的手:“英雄大会上你自然会见到他……不妨多想想再做决定。”
  三日后的玉棠山庄。
  苏堤之南,九曲桥北。重楼飞阁,赤墙金瓦。周遭一片琪花瑶草,垂杨带丝雨,烟波飘渺。一匹偌大的虎纹飞绡铺陈在擂台上,群雄分席而坐,整个会场观者如潮。
  出门前我再三看了看自己的脸,确定与梨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如此混混在人群中,更为心安。其实不止是我,为免生事端,其他三人都己改装前来观战。
  初赛皆以一柱香为时限。如果双方没有分出胜负,均作淘汰处理。因此,台上的人铆足全力,台下的翘首而望。我们到擂台西侧坐下,等待着重量级别的挑战。
  清风怡人好睡觉,我正昏昏然的东倒西歪,星璇推推我的脑袋:“天山!”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直直的向台上看去。
  一个陌生的瘦高男子,皮肤略显棕色,剑眉飞扬,凹眼高鼻,左耳一枚耳钉,垂下几道细长的黑色珠链,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天山龙泽观,云澈。”
  “怎么……我不认识啊?”
  “人家不是自我介绍了么?天山两观三十二门,凤翎龙泽是天池残雪的左臂右膀,这次来了其一。”
  “那弄月呢?你不是也以为弄月会来?”
  星璇没说话,只是看着前方。
  云澈提剑,剑花一挽,背在身后,面带微笑看着众人。高人总是从容不迫。
  一道身影轻落在他面前:“昆仑弟子,赵永刚。”
  云澈略一颔首,手起剑舞。赵永刚赶忙迎上。
  剑身相撞,噹噹噹,三次。一道血光自空中闪过,只见云澈快速麻利地收剑,双手抱拳:“赵公子,承让了。”语音刚落,赵永刚的身子重重落在地上。
  场内寂静无声,云澈的凌厉狠毒镇住了大多数人,但不是全部。
  唰唰几道黑影,台上同时多了三个人。
  云澈静看来人,不动声色。其中一名青衣男子向其他两人拱手道:“青城派,宁杰,若两位不介意,不妨先由宁某投石问路。”
  他人还未答话,云澈道:“既来之,怎能轻易下去?不如三人一起上好了。”说着,也不问可否,足尖轻点,在半空中旋身,剑动若电,逼得三人齐退一步,不及多想,兵器各自上手。
  一时间,台上刀光剑影穿梭,金属碰撞的声音巨响。
  星璇摇摇头:“青城、华山、昆仑三派掌门加起来,也难敌云澈一人。今日一战,天山之势必会猛增。”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三派掌门一一败下阵来。
  云澈收剑,衣襟上血迹斑斑,脸上的神情却十分闲散:“还有哪位想来赐教?”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却无人应战。云澈又重复了一遍,眼神中一股傲气。身边红凤忽然站了起来,云澈看向这边,还未说话,空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玄火宫,霓裳!”
  人群中炸开了锅。
  红凤缓缓坐下。
  霓裳背对着我们站在台上,紫衣紫裙,长发垂落至腰际,中间系着一根浅紫色丝带。
  云澈仍然在微笑,但神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