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醉流景





强攻下它,不大可能。”
  锦风道:“正是如此,他若离开,士气必然受挫。但如果我们兵临紫宸宫,他还会留在阵前吗?”
  “出其不意的前提是炎系东军能安然通过蜀山故道,冰煜殿下的灵力纵然强大,运送完百余人也不可能维持原状。倘若需要休整,士兵便只能留在人界,那样便是得不偿失。若强行军至紫宸宫……”我慢慢平和了些:“想必梨落也不会束手就擒,有什么必胜之法?”
  “你的想法没错。这也正是我要说的,擒不擒梨落是次要,只要毁掉碧瑶树,哪怕是螭梵,都会失去与普通士兵抗衡的能力。”冰焰不慌不忙的说:“四系领袖只需拖延交战时间,剩下的,由我来。”
  逃无可逃的时候反而不再六神无主,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冰焰。他没有留意到我,清妍已接过了话题,言语中尽显对主上亲征的担忧。诚然,冰焰的灵力要想恢复到从前那般还需时日,但用来对付我绝对绰绰有余,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因为我根本没有还击的勇气。
  慢慢走到他身边,看向沙盘中精巧的模型,星云环绕下的紫宸宫不过是米粒大小的一点,谁还记得曾经当窗许下的,年少时单纯的心愿,以及那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誓言。
  有时候,就连我也怀疑只是走过了一场绮丽的梦境。如果没有它,我们会不会都比现在幸福。
  我真的不怪你。
  莲步轻移,我正想悄然离开,手却被冰焰重新握住,衣袖遮掩,牢牢的不肯放松。抬头看处,他神情自若的与清妍交谈,丝毫不理会我的讶异。我只得立在原地,不经意间,与红玛瑙般的眼眸对了个正着,两人俱是一怔,没等我有所反应,冰煜已匆匆偏开脸,端起茶盅浅酌一阵,迟迟未放下手来。
  好在密谈已尽尾声,严肃的气氛显见松缓。到最后,神族最具人气的夫妻档在众目睽睽之下隆重登场,那对小冤家的打情骂俏让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微笑,就连冰焰也在数次摇头后笑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按照方才的部署,四系在三天内整军,拿出各自的作战计划——最为详尽的,任何一个细节都要万无一失。”
  “惨了,我这三天都没可能碰枕头了。”锦风哀叹。
  “风,就算回去要罚跪,你好歹也给自己留点面子不是?”冰煜摸着鼻子,笑得极不厚道。
  “谁说……”锦风瞪了他一眼:“换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两份作战计划试试……啊!”尾音化为一声惨叫,锦风捂住自己的耳朵,满脸幽怨:“老婆,很疼的。”
  “你再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要你插手水系的事务了?”
  “不是你要,而是我想。”锦风夸张的呲牙咧嘴:“女人考虑问题太过细致,这么一来你免不了又是几日不眠不休,我心疼也不可以吗?”
  “谁要你心疼?”清妍脸一红,音量也小了很多:“你就会编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被你看出来了?”锦风腆着脸凑上前:“其实我想说的是,长夜漫漫,寒月如霜,你怎舍得让为夫的独自一人……啊……我错了!老婆,我的头很硬,小心打疼了手……”
  眼前的一幕如果搁在平常,我也会发笑,可现在我只是很羡慕,羡慕一种随心所欲,羡慕那般长相厮守。
  烛残月移,茶烟轻细,几位长者率先告退,四系领袖也相继离开。冰煜行至门边,忽然侧过脸,却只盯着地面,带着几分犹疑轻唤道:“哥……”
  冰焰神情一动,我深望他一眼,等他手松开,我便径直走了出去,替他们带上门。
  小院中一片寂静,惟独轻风吹过,锦灯微晃,烛火明灭。寒凉袭面而来,全然失去了房中的香暖,冰煜的声音隐隐传出来:“……紫宸宫……我一个人就行了……”
  我仰首看向独挂空中的勾月,半晌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脚步声响起,渐近,渐缓,最终,擦肩而过……
  看着融融月辉下远去的身影,冰煜的气愤与不解尽收眼底,我却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既然终是要离开,你就不要原谅我,他日再见时,也许都会好受得多。
  “落儿,早就等不及了吧?”
  冰焰从我身后伸出手臂,搂住我,微凉的唇在我额上碰了一下。
  “没关系,我也等不了多久了,”我笑得有些无力:“就当是还你的。”
  “还说没生气?”冰焰揉揉我的头发,拎起紫砂罐晃了晃:“你的心意我不会辜负,如此美味得找个匹配的好地方仔细品尝。我这就带你去。”
  强烈的白光让眼前一花,等视觉恢复正常时,我们已经站在了流景宫的露台上。
  高处的凉意更浓了些,脚下万家灯火,迷雾环绕,美得有如幻境。
  “这是我自己发现的好地方。”我扁扁嘴,翻身坐上栏杆:“你就算是借花献佛也不诚心。”
  “啧啧,看来落儿今天气大了。你就说吧,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你补偿不了,”女人果然是容易被宠坏的,他这么一哄,忍了好久的委屈全被引了出来,我眼圈一热:“我要的你都给不了!”
  “第一次在这里,你不是说你要的只是我吗?”
  “我要的是一个爱人,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像锦风对清妍那样,像所有平凡的夫妻那样,像……”嗓子紧涩,每说一个字都分外刺痛:“像从前的……他对我那样。”
  “落儿,不要太过分了。”冰焰的眸光一冷,口吻也不自觉的强硬起来。
  “过分的是你!”我冲到他面前:“你心里只装着天下,我算什么?女人嘛,没了这个也还有下一个!对了,灵界的美女多不胜数,毁了碧瑶树,她们便都是你的奴婢,随你招惹……”
  “那不是我的目的。”冰焰明显压抑着怒火,简单的制止了我的滔滔不绝:“落儿,别闹了,让你久等的确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这样。”
  “我没有觉得自己在等你,我想的一直是他!”心痛如潮水般涌上来,全身都已麻木,所有的感觉只剩宣泄。眼睁睁的看着他即将再次走远,却不知怎样才能挽回。我的声音变得不像是自己的,尖锐得像把刀子,狠狠的刺伤他,仿佛这样,才能触摸到彼此的内心深处。
  “每天看着你的样子,我想到的只是他!他曾经也是那样对我笑,那样唤我‘落儿’,那样温暖的怀抱……”
  “啪”,一声脆响在静夜里分外清晰,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时间随之停止。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冰焰,怔怔的无法出声,直到他颤抖着手抚上我的脸,才让我如梦初醒般的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手腕被他抓住,玉钗落地,碎成两截,长发和着泪水粘了满脸,我使出吃奶的劲暴跳挣扎,伤心欲绝之下,语无伦次:“你滚开!你……你居然敢打我,我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别碰我,我不认识你!冰焰……他不可能打我……你怎么舍得打我!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爱我……”
  他紧紧抱着我,任我在他怀里拳打脚踢,哑声道:“爱的,落儿,我怎会不爱你?”

  八十四 命舛

  深蓝苍穹上,银汉横波,繁星闪烁如碎银,如细沙,如水光,如残泪。
  他的瞳孔比水月星光更为清澈,夜风中,眉目如画。
  他静静的看着我,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空洞而落寞。
  我一点点安静下来。
  他的力道并不重,让我震惊以至无法接受的,是他会对我动手。从再见他的那时起,我总是习惯性的将他当作是我最熟悉的那个人,事实上,他早已不是。忘了我们的过去,他已不再是他,不是完整的他。那样的痛苦,也是我不能体会的。两个人的微温,温暖不了彼此的寒冷。
  脸上零碎的长发被他一点点拨开,玉润清泽的声音有些疲惫:“落儿,我之所以急于求成,都是为了你。早日完成该做的事,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陪你。这样,也不好吗?”
  我微微饮泣着别开脸:“不好。等你完成了那些计划,我……我都不知道去了哪!”
  “你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冰焰的手臂骤然收紧,抑不住的激动,勒得我有些呼吸不过来。模模糊糊的,我想起那个在镜湖底的拥抱,灵魂深处抽丝剥茧的痛。
  犹记自己的誓言,不管你今后还要不要我,我都只会是你的。
  也许,真的是我贪心了,要得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也许,千年的孤单聊胜于无望的痴缠。
  怔忪间,冰焰用唇轻触着我湿热的脸颊:“不要再用他来试探我的心,我也会疼,疼得快要疯掉。我守在你身边,却还敌不过那人的影子,你让我……情何以堪。”他喃喃自语:“你还有他,而我只有你。”
  泪痕风干在了两腮,我下意识的回抱住他,他的脊背一僵,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唤:“落儿……”
  “不要说话,让我抱抱你。”我踮起脚,把脸埋进他的肩窝,疲倦的闭上眼:“抱抱就好……”
  不管多少年,离不开的只是这样一个拥抱。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在你怀中,笑看风起花落,直到天荒地老。
  所剩不多的时间,还被我拿来争吵,真是傻得可以。
  “冰焰……”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嗯。”
  “你到底饿不饿?”
  “有点。”
  “那一点是多大?”
  “……很饿。”
  “这一勺是我的……不够,还要多点……”
  “落儿,你真的没事吗?”
  “什么事?”
  “刚才,我确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哭闹过了,又没地方上吊,再加上也有理亏的地方,所以现在化悲痛为食欲……你如果内疚,就都给我好了。”
  我搬过紫砂罐,冰焰手心里的白光消失,莲子羹冒着汩汩热气,入口的温度适宜。我含着几颗莲子哼哼唧唧:“谁要是娶了我可算有福,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冰焰笑了起来:“会做莲子羹就美成了这样,平日里没少跟人炫耀吧?”
  “我只做给心爱的人吃,而且,就做过两次。”
  “此言当真?”
  “假的,其实是我自己馋了。”
  话音刚落,捧在手中的紫砂罐就被冰焰夺了去:“那你还是看着我吃吧。”
  我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歪着脑袋看冰焰一勺勺的吃完罐中的莲子羹,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下次可以多加点糖么?”
  “够多了,你也不嫌腻。我现在都满嘴的甜味。”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冰焰冲我戏谑的眨眨眼,我没来得及疑惑,脖子就被他修长的手指扣住,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他低下头,双唇覆上我的,细细的吻,慢慢的舔,忽重忽轻的划过我唇边的曲线,过了很久才停下来,半着迷半享受的睁开眼,眸中闪烁着别样的星光。
  “落儿,很甜的。”他想了想,补充道:“很甜的落儿。”
  我刚想跳起来,他轻笑着揽住我的腰,再次压了过来,舌尖挑开唇瓣,深深卷入,清甜软滑的感觉一阵阵漾开,撩拨着最纤细的神经。转眼间,口腔的每个角落都被扫荡了个遍,冰焰的呼吸变得沉重,微一用力,将我拉进怀中,吻得更加攻城掠池。
  “不,”良久,我倏然惊醒,低喘着抓住滑至腰下的手:“不要在这里。”
  “那在哪里?”
  冰焰的气息同样极不均匀,眼中烟波散漫。没等我答话,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裹紧我,起身将我抱坐在栏杆上,不安分的手摸索进袍内,熟练的游走,丝滑的纱衣层层散开。
  微弱的抗议被他霸道的封入唇中,灼热的掌心按住我光裸的脊背,两人贴合得没有丝毫缝隙,汗水细碎的交融。意乱情迷的闭上眼,喘息相闻,伴着甜美的折磨,我忘却了羞涩,任由他牵引着,在他的抵入、进入、探入、深入中,步步沉沦。
  “落儿,放松……”他低魅的嗓音哄着我,轻抬起我的腿环于腰际,额头顶在我的额头上,嘴唇时轻时重地与我相触。
  身体与身体再无隔阂,拥抱着,亲吻着,摇碎了灵魂,摇破了满天星斗。
  云天交接处,亮起一抹浅色光晕。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相依千年的孤寂,只为有你。
  “落儿,别再骗我了!”冰焰在我滚烫的耳边轻语:“既然说好了,就都不要变。我不管你是谁,从今以后,只是我的妻。”
  浅光渐宽,下一刻,万道光芒扩散,照亮了茫茫无际的云海,照亮了大片苍翠的原野,照亮了深邃的紫眸。
  他的表情异常凝重。
  我微笑。
  “让我想想,好不好?”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看到日出。
  清晨的风凉爽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