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醉流景






  “星璇,”我轻声打断他:“你不要意气用事,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我反正也……”

  “你要走了是不是?”星璇的笑容有些苦涩:“我早该想到,只是……罢了,这样总胜过真的见你病老宫阙……至少,我还能知道你会过得很好。”

  “星璇……”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星璇的脸颊在风灯下泛着红润,许是酒后微醺,却让我想起那年坐在屋顶上笑得艳如桃花的少年。

  瞿牧的马鞭呼啸着拍打在尘土上,一声紧过一声,直击人心。

  沉默悄悄蔓延,我们不告别,所以,也不说再见。

  似乎又过了好久,我的意识涣散得所剩无几。正在这时,马车忽然一晃,我猝不及防的撞向弄月,他及时伸手扶住我。肌肤相触的瞬间,奇怪的酥麻感觉席卷了四肢,吞没了理智,我再也坚持不住,软绵绵的倒进他怀中。

  “月哥哥,我不回去了……带我走吧。”

  “落落,你是……怎么了?”

  “我很好,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在他胸前蹭了蹭,很满意的听见他呼吸微滞,手也不自觉的攀上他的颈项。

  弄月扶住我肩头,语速略为急促:“落落,我也很想,但……现在还不行。你这么一走,星璇便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我是说,就今晚,好么?”

  弄月手臂一僵,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一时间又羞又急,狠狠咬破自己的唇,血腥味顿时溢满口腔。

  “弄月,你就带她走吧。”一直看着窗外的星璇忽然开口道:“我总会想办法脱身,没关系的。”

  马车缓缓减速,宫门在望。

  “我困极了就会胡言乱语。”我顾不上掩饰,支起身子果断的说:“我不走,但我想一个人回宫。”

  “不行!”弄月和星璇异口同声的否决。

  “那就停车!”我头脑一热,话音未落,人已离座跳了下去,只想着摔昏更好,那样的话就不会太难熬,也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出乎意料的,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

  “落儿,我不碰你。绝不碰你便是!”

  幽幽淡香唤醒了埋在心底最深的渴望,我忍得全身发抖才没有失态。

  “我之前在你房中发现了逍遥散,幸而剂量不大,一时半会的难受很快就过了,我不至于趁人之危。”

  冰焰的哑声近乎耳语,却淡疏有礼,与他火热的胸膛极不相配。

  “落落!”弄月跟着跳下车来,他抬手覆上我的额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身上怎会这么烫?”

  “没事,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绕开弄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宫门。几名守卫诧异的迎上前来,又匆忙向星璇行礼。我掠过他们,城墙上的灯笼在视线中摇晃成一片昏黄,微弱的知觉指引我一步步摸索过城楼。

  宫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一曲笛音划破长空。

  与此同时,我喉头一甜,粘稠的液体涌至唇边。

  “蓉妃娘娘。”

  我挥手秉退了守卫,继续蹒跚前行。

  天际飘起沙沙小雨,一如那个人的脚步声,不着痕迹。

  “你也不要跟着我。”血丝顺着唇角淌下,我若无其事的擦去:“阁下说过……”

  天旋地转,下一刻,人已横躺在他怀中。

  他一言不发的抱起我,足尖轻点,跃过重重檐角。

  宫墙外,笛声悠悠,婉风入梦。

  朦胧中又见温润如玉的男子柔美一笑,他手把手教我抚筝,他说,落落,我一直都在的。

  我抬眼看去,近在咫尺的却是一双紫水晶般灿烂的星瞳,无数说不出的情感纠葛其中,终化作缱绻万千。

  我越来越无法控制恍惚的思绪,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顺着深刻的轮廓慢慢下移,不知不觉移到了胸膛。他身上带着雨水的气息,潮湿且微微泛冷,熨帖在我脸上,清清凉凉,稍稍缓解了躁热的体温,却让四肢更加酸软。

  “落儿……”他停下来,轻轻唤我的名字:“落儿,你可分得清我是谁。”

  “唔……”我烦躁的扭动身躯,不由自主的呻吟:“……好热。”

  薄纱不经意的从肩头滑落,他蓦然收紧双臂,我靠在他胸前“咯咯”笑着,指尖挑开他濡湿的衣襟,低头浅浅一吻。薄凉的唇印上丝绒般光滑的肌肤,我无比惬意的吸吮,他却倒抽一口气。

  “落儿!”

  “嗯?”

  我恋恋不舍的离开舒适的所在,刚仰起脸,一双炙热的唇就覆了上来,熟悉而遥远的悸动卷走了所有的迷离不安。唇瓣相接的瞬间,理智砰然瓦解,他急切而贪婪的索取,霸道的占据了我的呼吸,薄唇如一团汹涌炽烈的火,似要将万物吞噬。

  我从他怀中滑下,他的身体与我紧紧相贴,一路追随。雨中的草地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汗水交融,情潮来得又猛又烈,两人疯了般的纠缠。直到我濒临窒息,他才离开我的唇,细细舐弄我的锁骨,湿热的手掌摩挲着向下游移。我在这甜蜜的折磨中战栗不已,甚至伸出手无意识地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得更近。

  “落儿……”他轻咬我的耳垂,慵懒地煽点着情欲之火:“想要吗?”

  我混乱的点头,又摇头,已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要他继续或停止,只能无肋的喘息。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我情不自禁的抬腿勾住他的腰,就连出口的话语也化作婉转娇吟。

  “要谁?”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一七 归途(补全)ˇ 


    我哪里还能分辨谁在说话,突然失了聊以纾解的耳鬓厮磨,只觉难耐的灼热又开始升腾,循着本能翻了个身,半裸的肌肤沾上草叶尖凉湿的露水,暂缓了几分躁动。

  清越的笛声弥漫在烟雨中,如泣如诉,牵扯着人心酸楚难抑。我弯曲十指插进松软的土壤,蜷着身子呜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冥冥中,命运的翻云覆雨手却让几世情缘皆成蹉跎,来来去去的,都是辜负。我已经等不到青丝变白发了,我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冷冷的雨水和着滚烫的泪湿了脸颊,我止不住抽噎。

  身侧传来幽幽叹息,他小心翼翼的从背后将我抱起,尽量避免着直接碰触。隔着吸饱了雨水的衣物,他掌心的温度也在渐渐消散。

  “落儿,不哭了……是我不好……”他柔声哄着我,稳步前行。我昏昏沉沉的俯在他臂弯中,冷一阵热一阵,不知所终。 

  水流声断断续续的传到耳边,距离赏心殿应该不远了。

  他再次停驻,我未及睁眼,只觉周身一凉,脖子以下的地方都没入水中。沁凉的水纹漫过每寸被灼疼的皮肤,积聚体内的高热像是寻到了依托,竟然不再让我万般难受。我无意识的继续沉溺,腰肢却被挽住,身后的人跟着步入莲花池,将我抱坐在腿上。

  蒙蒙细雨,翩翩冉冉,轻烟一般张开了巨网,模糊了视域。

  一池红莲开得恬静逸美,似玛瑙玉碗盛满流光。

  雨滴溅落在池中,泛起阵阵涟漪。火色花盏上,晶莹露珠次第滚落,星宿天畔,水中芬芳。

  他面容沉静,白玉般的脸庞浸润在水雾中,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光。

  池面粼光点点,半透明的纱衣浮游似幻。

  红黑发丝纠缠,如同斩不断的心结,在水中漂荡。

  他握住我的手,更紧的拥我入怀,小声自言自语:“我觉得有点冷,你是不是还好?”

  我茫然的看着他,点点头。

  他没料到我是醒着的,垂下眼,眸光交错的瞬间明显一愣。

  对视片刻,他忽然笑了起来,水珠沾在睫毛上,更显绝美。他吻上我的眼睛,让我枕睡在他肩头。

  “等你身上的热度散去,我便送你回房。嘘……”他制止了我的些微挣扎:“别乱动,一觉醒来就都好了。”

  明知一觉醒来后只会有更糟的局面等着我,他轻柔的话语仍像风一般拂过心房,敛去无助的神伤。淡月笼烟,海潮初退,这一刻的错觉,被当作永远。

  我安静的睡去,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的想起他会冷,便直觉的环抱住他,手心在他的腰背处来回摩娑。

  天空飘着冷雨,却有温热的液体沿着额前碎发滴落,静静的滑过脸畔。

  “落儿,你说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看不见他时会想他,想到他时会情不自禁的微笑,总想亲近他,但真正看到他的时候,心又会跳得很厉害……可我现在很平静,我只想这样抱着你,只要你在我身旁,我甚至希望……永远不再有明天。”

  水波荡漾,天上地下,满是银光。

  缠绕千年的寂寞,在雨夜笼罩了一切。

  罩住过往的岁月,罩住回不去的时光。

  罩住最初的眷恋,罩住无法实现的心愿。

  ……

  “小姐,小姐……”小蕊焦急的连声呼唤。

  我费力的睁开眼,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小蕊跪在床沿,喂我喝下一些水。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让我继续躺下,而是麻利的动手给我梳妆,语气不无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勤政殿的张公公一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小王爷刚派了人来,让我转告你,呆会见了皇上,就说你昨晚私自离宫是想赶赴长明宫为他贺寿,其他的任何事情你只需装作一概不知,他无论如何都会护你出宫。”

  我皱皱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伸手探向自己的腰间,随即吃了一惊:“小蕊,你给我换下的衣服呢?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小姐可是在找这个?”小蕊从床边的小几上拿起一块金绿色的猫眼石:“衣物里倒没有什么,不过,瞿牧送小姐回来时一并交给我这块石头,不知作何用途。”

  我默默接过猫眼石,攥紧。

  昨晚弄月赶到怡然轩时,萧军的朝珠已被我拉断,离开之前,我从中捡出了这颗猫眼石。朝珠向来是身份爵位的象征,御赐之物,天下无双。而这颗猫眼就是放在神灵两界也属极品,它的主人是谁,众目昭然。

  无论如何,我也要护星璇周全。

  “不用麻烦了,我马上动身。”我拿过角梳放回原处:“小蕊,昨晚的事,真的很感谢你。相识一场,我没什么能够留作纪念的,只有一样。”我低头解开缚在左手腕上的搭扣,水晶石叮咚作响,银链一圈圈脱落,直至食指根部。我取下银链,拉过小蕊的手:“我把它送给你,权当你出阁时的贺礼。回头我嘱咐星璇,一定替你物色到如意郎君。”

  “小姐,你不会有事的。”小蕊说着便红了眼圈,她扶我小步走向门外:“我自小在静王府长大,小王爷承诺过的事,没有一件会食言。等你出宫养好身子,记得常来看望小蕊就好。”

  我笑了笑,星璇,你若是食言,怎么对得起我辛辛苦苦为你做的长寿面?
  
  我刚迈上勤政殿的石阶,就听见萧晖的哭诉:“……小儿无故重伤致残,求皇上为老臣讨回公道!”

  楚天佑的言辞中带着薄怒:“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再问你一遍,方才所言可都属实?”

  “欺君之罪臣担当不起。只不过事发怡然轩,里外都是小王爷的人……”萧晖狡猾的点到为止。楚天佑冷哼一声,我胸口发紧。疑心一旦生成,信任就难以挽回,眼下看来,局势大半已被萧晖掌控。

  传话太监刚进门通报,我身后又来了人。

  “蓉妃娘娘为何驻足在此?”

  我微微一怔,回过头,楚天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同行的星璇一身宝蓝麒麟织锦袍,衬得眉目清俊非凡,但神色稍嫌凝重。

  我福了一礼,退开了去:“王爷请。”

  楚天祈并不推辞,只在经过我身边时停了一停:“穆将军远在关外,你的事自有本王做主。只不过,”他别有深意的凝视着我:“丫头,你与小时候的模样可谓相差甚远哪。”

  我无言以对,星璇宽慰的却冲我笑了笑,示意我先进去。

  正在这时,传话太监匆匆赶了出来:“皇上有请小王爷,让蓉妃娘娘在外等候片刻。”

  “那我先行一步。”星璇转而压低了声音:“记住什么都不要说。”

  “喂……”我眼睁睁的看着星璇消失在金漆雕花的门板后,焦灼无比。

  不多时,殿内传出楚天祈的声音:“蓉妃娘娘抱病前往长明宫为皇兄祈福,诚心可鉴,后因体力不支而致中途晕厥。彼时皇兄正与群臣痛饮长生酒,为免惊扰皇兄的雅兴,臣弟便擅作主张,吩咐璇儿送她回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