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36记-柳暗花溟
会简直是众口赞誉,都说安公公在公正公开地为国征选贤才的同时,还能与民同乐,照顾民生,有他在天津卫,实在是万民之福,就差送个“天下第一好公公”的匾额了。
当然庆善号的大幅文字搭配图画广告就刷在主入口的醒目处,如初小小的以权谋私了一把,其余各项事宜,是由京师分号的大掌柜自行疏通办理的。
“我们的赌约还继续吗?”一个被温柔语气掩盖了恶劣感的声音在如初耳边响起,在一片嘈杂的喧哗声中格外清晰,可又能保证只让她听到。
如初下意识地摸摸耳朵,似乎要把那喷到耳廓的温热气息拂走似的,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戚继光。此时,学子们都待在类似于动动员通道的、一处以布幔围起来的地方,准备即将到来的比武会。而如初,则探头探脑地偷看外面热闹的情景,心中没有激动,只有不安,外加手脚冰凉。
“如果我输了,你真的不参加比武吗?”她略转过头问。
戚继光笑得很甜蜜,摇头道,“我会参加的,因为两个月来,你已经煽动得全队人都渴望这场比武,虽然他们是我的兄弟,平时由我说了算,但我也不会不顾忌他们的感觉。所以,我一定会参加,而且尽量去赢。哈,公开比武,他们做的手脚会小些不是吗?不过,你输了,从今以后就再不能命令我。”
“这是什么意思?打赌的附加条件?那如果我赢了,你是不是要听我的话?”如初咬着牙硬挺到底。
至少土队会参加比武不是吗?那么她也不算多么失败。
“好呀,如果你赢了,我以后就听你的。”戚继光无所谓地道,自信的光芒闪现在他眼底,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压迫感,气势凌人。
“希望你以后记得这句话。”如初望着眼前年轻骄傲的俊美男人,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一脸无辜的妖孽和尚。死虚海,你可千万要和我配合好,不要忽悠我,能不能收服小马王,继而征服整个野马群,就看今天的了。
心里不住的自我安慰和鼓励,就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慢,其实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安公公就依程序来到了学子们聚集的布幔内,开始比武前的讲话。古今一理,这种讲话都是些空洞的、口号式的语言,如初根本听不入耳,眼睛瞄向宝相庄严的某位。
安公公果然只带了自己的亲随和虚海来,那两名小太监就站在安公公身边,虚海隐在稍后一点,因为布幔中除了如初没有女人,所以完全不引人注目。
他也不抬头回应如初的目光询问,就如石雕一般站在那儿,动也不动,急得如初抓耳挠腮。眼看安公公讲到什么将来要为大明、为皇上鞠躬尽瘁,立即就会结束演讲时,只听布幔外传来很大的一声爆响,吓了所有人一跳。安公公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两名贴身小太监则向前一跃,挡在他身前。
“没事没事,是个大爆竹炸了。”几秒后,一个军士掀开帘子进来回报。
安公公老大不高兴,不过相比起比武会这等大事,他也就没多计较,上前继续说刚才差点没说完的话,同时用手抓了一下后颈。接着,又抓了一下。
看到他这个动作,如初心跳骤然加剧。虚海动手了!这家伙手真快,能做顶级魔术师!
如初想起虚海那修长有力的十指和总是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忽然信心十足。也许别人没看到,但由于她一直盯着虚海,所以看到刚才在安公公后退时,他伸手扶了一把,雪白僧袍的袍袖微抖。大概是动作快到超出人眼的影像停留时间,如初没看到他具体做了什么,但安公公的表现说明了一切。
讲话,已经停止了。安公公站在当地,看得出在极力克制,但身体上传来的奇痒却让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两手自有意识地上下翻飞,不断在身上抓来抓去。不过片刻,身体也扭曲了,面容也狰狞了,一边跳来跳去,一边还发出“嗬嗬”的怪声。
“安公公,您怎么啦?”差不多所有人都这样问,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集中在这老太监的身上,没人注意到虚海的袍袖又掠到了那两名小太监的脖子。于是,不久后举止古怪可怕的人又多了两个。一群人围站在四周,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怔住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第十三回 人非草木
如初紧张地望着场中那混乱的场面,看在别人眼里还以为她是吓坏了,而就在拼命抓痒的安公公突然静止的片刻,她忽地一下冲了上去,大叫,“安老,安老,出了什么事,您说话呀!”
安公公像木乃伊一样僵硬,连眨一下眼睛都难,好在眼球还能转动,喉咙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痒……痒死了……抓……打我!打……我!”声音小到只有如初听得到。
真是天下第一毒啊,这么厉害,见效这么快!
如初赞叹着,同时也很逼真的惊愕着,显示出不相信自己耳朵,而且又绝不敢动手的样子,直到安公公眼珠转得像通了电的蝌蚪,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她才一咬牙道,“安老,得罪了。要是我听错了话,您恢复后再责罚我吧。”
然后,她带着一脸慷慨就义、舍身救人的表情,果断地下了黑手。
鹰爪功、九阴白骨爪开道,天马流星拳、佛山无影脚居中,少林拳和化骨绵掌殿后,配合着“嘿哟呀咦”的呼喝声,如初对安公公展开了一轮又一轮残酷而全面地打击,其攻势之凶猛、其下手之不容情,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惊讶到目瞪口呆,全体石化,以为自己身处一个噩梦之中。离得最近的圣僧虚海还因为扫到台风尾,被“打”得摔倒在地。
此种惨无人道的殴打一直持续了三分钟左右,这么多将门虎子,居然没一个跳出来见义勇为的。直到打人者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被打者衣衫褴褛、满脸满手血痕,却偏偏不露一丝舒服的神色才结束,简直犯贱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过终于,被打者动了一下,跟他两个贴身近侍同时像被解了定身法一样陡然哆嗦起来,之后瘫坐在地上,沙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快来人,快把……胡……胡教习……把她……”
学子们这才有反应,忽啦啦围上如初,如狼似虎一样。哼哼,小太监,老子们早看你不顺眼,让你偏心土队的下三滥们,让你总护着他们,这回有你好看的!个个摩拳擦掌。
另一边,土队的十九人以戚继光为首,把如初紧紧护住,虽然身处劣势,但也都凛然不惧,半步不退。
“阿弥陀佛,且听安公公有何话说,不可擅自动手。”被众世家子弟视为透明的圣僧突然插嘴。该名圣僧脸色苍白,唇角有血迹渗出,可见刚才被“打”得不清。
而他的那一声佛号却清朗异常,把众位学子的心头火一下压了下去,暂时失去的理智又回来稍许,同时看向安公公。
只见这老太监形容狼狈,全没了往日的威风,只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整话,“快……快退下,不得无理!咱家是说……把小胡……胡教习扶到一边休息去,没看她都脱力了吗?真是一群蠢材!”
众人皆惊。原来安公公有特殊爱好吗?喜欢被人打?听说是有这种贱骨头的,没想到今天有幸遇到。
而戚继光也是没料到这番风云变幻,本来以为如初必输的,可这结果……
他甩甩头,先把坐在地上的如初扶了起来,胳膊夹在她腰上,感觉纤细得不像个男人,连半个男人也不像,不小心一俯头,又看她松动的衣领里,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来,害得他心跳蓦地加快。
安公公有那种爱好,却选了小一一做施暴者,难道就是因为小一一的模样生得好,特别像个姑娘家?
他心里忽然有点莫名其妙的不高兴,好像是自己逗弄的小猫给人抢走了似的,一时忘记暴打安公公是如初和他的赌约,关那些所谓特殊的爱好什么事?
而此时被他揽在怀里的如初却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浑身舒坦,如此剧烈地运动几分钟,竟比蒸桑拿外加按摩还痛快,全身的汗都出透了,排毒养颜,看来真是生命在于运动,不过打一个毫不还手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
“公公,到底出了什么事,您老……”严鹄越众而出,恭敬地单膝跪在安公公面前,“关心”地询问他干爷爷的“好友”。
“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安公公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看到你们的英姿,咱家今天高兴,哪想到心情波动,结果触犯了多年隐疾,一时压制不住,在你们面前可出丑了。”
“公公为国为民,积劳成疾,小的们心疼还来不及,有哪个不长眼地敢废话?”严鹄拍马的技术很不错,在拍的过程中还扭头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凌厉,警告的意味浓厚,然后又回复到那关切的眼神,几秒种的时间内变脸三次,而且丝毫不露痕迹,果然是家学渊源,非一般家庭的学子可比。
“公公何不禀明圣上,多找御医瞧瞧呢?”严鹄又说,一脸痛心,但其实是好奇得很,语带试探,“以您在圣上心中的位置,要取什么天下奇药而不得?断不能久病伤身。不过刚才胡公公……”
“此病乃千古奇疾,是在当今圣上还是兴献王长子的时候得上的。那年有人要刺杀圣上,咱家奋不顾身地一挡,正中了一枚暗器。哪想到这暗器上有奇毒,找了多少名医也解不了,这辈子就跟定咱家了,也不知何时发作,更不能去了病根儿。好在平日咱家和常人一样,只是犯病的时候周身经脉俱被封住……那时就非要有人用力拍打咱家全身三十六处大穴,直到气脉通顺即好。是以刚才胡教习是为我疗伤,以致脱力,所以咱家要你们去搀扶他。”
编得好快!这么一大篇谎话信手拈来,完全让人看不出破绽,简直算是出口成“谎”了,没个几十年功力怕是做不到吧?
如初听安公公睁眼说瞎话,不禁又是佩服又是好笑,因为怕被发现偷笑,连忙垂下眼睛,而还揽着她腰的戚继光看到她睫毛颤动,心也跟着一个劲的颤,只是程度轻到他意识不到,也无法捕捉。
不过,他终于明白了,这场“意外”根本不是什么安公公怪疾复发,而是小一一为了完成赌约而进行的安排。他只是想不到这小太监居然胆大包天到想出这种主意,并且居然能够实施。
“我赢了,你以后要听我的话哦。”如初没抬头,以极低的声音说着,同时胳膊肘向后轻撞,提醒输了赌局的人注意。
“知道。”戚继光闷声回答,以为自己会沮丧、会愤怒,没想到此时他心里最多的情绪却是担心。安公公那么精明阴险的人,万一事后发现了是被人搞怪,小一一会不会大祸临头?
当小一一首次出现在土队的时候,他和旁人一样排斥她,不相她,甚至更强烈些,这个赌约也是为了为难她,甚至是羞辱她,可到了现在,他的心里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不希望小一一受到伤害。
难道是因为两个月来的朝夕相处吗?其实他已经尽力拒绝软化了,拒绝接受小一一的影响了,难道还是不行吗?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戚继光皱紧眉头,觉得自己的心有点混乱,没有发现有两个男人都注视着他与如初的一举一动,而且同样心情复杂。
第十四回 那人是谁?
男人之一:圣僧虚海。他双掌合十站在角落中,看似心无旁骛,超然事外,但该看到的,不该看到全部没逃过他的眼睛。如初和戚继光之间那即勾结又排斥的气场、那即自然又无顾忌的关系令他心中升出复杂的情绪。一点点羡慕、一丝丝妒忌、还有深深的无奈与寂寞。
是呀,只有在如初面前,他才偶尔会卸下面具,但那也只是面具而已,他身上的盔甲仍然重重叠叠地穿着,因为他是个应该死去的人,不能暴露在阳光下,不管多么希望也能那样和她说笑吵嘴,却不能去做。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不到三十年纪他便已尝尽,而现在他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自十四岁起入了空门,只是愤恨,只是悲伤,只是凭着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把佛经典籍倒背如流,却从不曾潜心修佛呢?倘若他能悟,此刻心中也不会涌起淡淡的失落了吧?
男人之二:一位不名人士。他不知何时带着随从进入了布幔,在别人一片混乱的时候,冷静敏锐地观察到如初和戚继光、甚至和虚海之间的隐秘交流,眼神中流露出了然和好玩的神色。
此人身材高大,属于强健而又灵活的物种,长得极其的帅,若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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