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36记-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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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个虚海还不算,还有个戚继光和他抢如初吗?对公主的真接表白,严世蕃半个字也没留意,全部心思围着如初转,可谓无情之极。
不过他马上拉回心思,半诱供半威胁地道,“公主,微臣家里妻妾成群,还身有残疾。”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且脾气不好,不会哄女人,哪里高攀得上金枝玉叶?倒是之前,觉得公主伶俐可爱,就算没有爱慕之情,说句斗胆的话,也有三分疼爱在心里,故而亲近。可是公主却对如初做了令人不耻的事,实在令我无法接受。今后如果能救出如初便罢,倘若就此失去她,微臣立即辞官还乡,再不出现在公主面前!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强迫于我。”
听他这样说,公主吓了一跳。她本是个被宠得无法无天,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地小姑娘,没什么道德观念。而且无知少女一旦爱上什么男子,就会一切以心上人为重。她此时察言观色,知道严世蕃此言不虚,立即见风使舵将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只求喜欢的人不怪罪她就行。
“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她满脸泪水,显得无比委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绑架的人是她,“我虽然愤慨,但不至心狠至此,都是一念之差,又误听了安公公地话才犯糊涂。我以为只要她消失在这世上,你心里就会有我,戚继光眼里也会有我了。”她毫无保留,甚至添油加醋地说,“我猜,胡如初可能是得罪过安公公,那老家伙碍于你的面子不敢动手,于是假手于我。可是我也怕东楼哥哥知道此事会怪罪我,于是把这招借刀杀人之计转嫁给俺答那个狗贼,谁让他大军压境,害我父皇日夜操劳来着!”
“雅意安?”严世蕃咬牙切齿地说,浑身上下散出的寒意令常安公主一哆嗦,觉得父皇脾气时也没这么可怕。那是强烈地杀意,那是灭绝对手的决心,骇得她立刻把如何在御书房地龙书案下偷听到父皇要派杨增出城的计划,然后利用这一点,诱骗如初入宫,再假装放她离开,并得到安公公地帮助,找东厂中武功高强的太监和侍卫假意追踪,让如初觉得无处可逃,并可能会伤害亲人朋友,最后不得不被迫和杨增出城,落到俺答汗的手里。
一席话,令严世蕃越听越怒,继而冷笑连连。
雅意安那老贼自负之极,对无意中冒犯他地人也穷追不舍,无半点宽容之心,直到夺人性命为止,简直和有病一样。也为此,很多人听到“安公公”三个字都怕得要死。
他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曾明里暗里提示那阉贼,如初是绝对不允许被伤害的。那阉贼表面上不敢违逆他,可报复之心不死,居然想到利用公主的妒忌之心。
也是,倘若真是公主杀了如初,他就算再伤心,也不能杀掉公主泄愤。可是那阉贼忘了,公主虽然行事草包鲁莽、头脑简单无知、性格自大自私,可毕竟是生活在皇宫这个天底下最阴险、最虚伪地地方,那些阴谋手段已经是融于骨血之中了,不需要思考就会判别和运用。就连这次的事也处处留了后手,拉了这阉贼做垫背。
所以,雅意安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觉得自己下了一招妙棋,实际上却是坏子,最后招致了死局。
听公主又絮絮叨叨讲了半天,再问了些细节,严世蕃亲自送公主主仆三人回宫,然后返回别院。如果如初真地被俺答汗掳走了,对公主还需要安抚,否则这丫头在皇上面前多几句嘴,只怕营救如初的事会更麻烦。
令他欣慰的是,他的暗卫办事得力,当他回到别院时,杨增已经被带回来了。他没费多大力气就从这软骨头口中得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憎恨杨增把如初一个人扔在俺答的军中,但听到如初女性的身份没有暴露,生命也还安全,心里的石头总算暂时落了地。
不过,他地动作必须快,谁知道如初的身份秘密还能保持多久呢?
连饭也顾不得吃,严世蕃快马加鞭回家去见自己的父亲严嵩,说明要亲自带领一支军队去追剿俺答汗的大军。如初深陷十数万大军之中,单枪匹马怎么救得出来!
严嵩本来正在陪老妻吃饭,闻言立即放下饭碗,带儿子到书房去,苦口婆心地道,“庆儿,你这又是要干什么?皇上已经派人去追剿了,你何必要趟这趟混水呢?这次俺答围城,皇上视为奇耻大辱,已经以御寇无策、守备不严之名杀了兵部丁尚书泄愤。为父承诺保着丁汝夔,没成想不但没有办到,还遭到了皇上训斥,要为父回家思过一个月。咱们这个时候应该藏锋守拙,怎么还能做那出头鸟呢?”
第七回 虚海的决定
“我要救人。”严世蕃闷声道,虽然知道父亲所说属实,可怎能放弃如初不管,“您我都清楚,皇上派去追剿俺答的军队不过是做做样子,在百姓面前找点脸面而已,怎么会真的卖力?”
看到儿子双眉拧到了一起,流露出从没有过的心烦气躁,严嵩缓缓坐下问道,“你要救的是谁?”
“胡如初。”严世蕃直截了当地说,然后把如初陷身俺答军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临了还补充了一句,“爹,不管您怎么劝阻,如初我是非救出来不可的。不然,您以后就只能有干孙子疼爱了。”
他措辞这样激烈,令严嵩大吃一惊。
因为儿子的事他从不过问,所以也不知道这许多详情。今日乍听之下,突然想起上回儿子带回的、说要娶为平妻的女子来。难道庆儿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了吗?对此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平时只怪庆儿风流债太多,哪成想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居然是一个情种。
他一时无语,半晌才道,“庆儿,你少时聪颖,长大后精明过人。为父年已老迈,肩上的担子就一并交与了你。而你,从没让为父失望过,所办的那桩桩件件的事也深和皇上之意,这也才有了咱们严家今时今日之地位。可你要知道呀庆儿,不管咱们父子如何位高权重,不过是因为顺应了圣意而已,倘若违逆,荣华富贵会如风吹云散,一夕无存。为父知道你心底一直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是你可怜生为我儿,为父又泥足深陷,所以你从没有过选择。这一次,为父也欣赏你做个有情有意的真男儿,若你愿意娶个普通富商之女,为父也不多说一个字,只是庆儿啊,你要想想清楚,当真要为了这份情,就要把咱们全家老小的安危都搭上吗?”
“爹,事情没有您想得那么严重。”严世蕃辩驳,可是很无力,因为他身处权利中心,深知权势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旦无法伤人,就会遭到更可怕的反噬,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父亲没有危言耸听,更没有说错,现在皇上正处于暴怒之中,从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斩杀丁汝夔,还有在朝堂上当众训斥父亲就看得出来。平时,皇上对父亲是很礼遇的,何尝这么疾言厉色过?居然还加罚闭门思过。这时候,谁跟皇上提起俺答的事都绝无好处。
况且,严党虽然风光一时,但反严党也盯得很紧,无时无刻不准备施放暗箭。而他官位虽高,却并无兵权,虽然本朝文人带兵是常事,可之前父亲坚持坚壁清野的政策,任俺答抢掠百姓,如今他又突然要领兵去追,这一退一进之间……很容易让别人做文章,给他们父子安上最可怕、最令皇上猜和忌惮的罪名。
千里长堤。毁于蚁穴。他一心要救自己地心爱之人。却没有考虑周详。他找父亲借兵。偏偏父亲这一个月里有如白丁。面上地事都做不得主。就算他老人家利用人脉暗中相助。皇上也必不答应。倘若先斩后奏。偷偷进行。就等于亲自拆下会轰然倒塌地严家广厦地第一根房梁。他失势丢命不打紧。爹娘地命还要不要?今后又如何保护如初不被公主或安公公伤害呢?
想到这儿。他第一次感到权利也有很无力地时候。明明可以做到。可是却动弹不得。
“庆儿。你好好想想。但不管你做何决定。为父都力挺你到底。从小到大。你没为自己做过什么。这次就算任性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严嵩看着儿子地脸色变幻万千。为难、痛悔与不舍满溢在目光之中。这一刻。他突然很不舍得。想让儿子做一件自己喜欢地事。
“如今我只求爹一件事。”严世蕃苦笑摇头。那分无奈地感觉令他连自厌地力气也没有了。“倘若皇上出兵。请您允许我以个人名义随军去。”
严嵩很意外严世蕃会这么说。一时猜不透自己儿子地心事。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此时。严世蕃暗暗叹息。突然很羡慕虚海。无牵无挂多好。那样他也可以割下头来给如初。可以向她表明。他有多么在意她。可以让她明白。她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可如今……他连为她去死地资格也没有。
回到书房,他即刻出一封秘信。信是给虚海的,上面只有五个字:请大师帮忙。
不到一个时辰,他得到了回信,上面却有八个字:暂且不要动雅意安。
他悚然一惊,突然想起如果虚海是他怀疑的那个尊贵之人,那么那阉贼安能不认识?怪不得当初在卫学整雅意安时虚海和如初都有份,可那阉贼却只对如初出手。
*
夜晚。雅意安在京师的豪华府弟。
虚海和雅意安隔桌而坐,前者一脸淡然,后者却惊讶万分,甚至是坐立不安的。周围,乃至屋外都没有一个仆从在旁,气氛显得异常古怪。
“大师找咱家何事?”雅意安垂下目光,心中忐忑,有很不好的预感。
这位……与他在天津卫学共事快两年,彼此间一直装作互不熟识,仿佛从前地事不曾生过一样。
现在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找来?难道是要揭破这一切?
“我要见他。”
这四个字,虚海说得极其平静,可素来阴险狠毒的雅意安却是一哆嗦,半晌没有说话。之后忽然站起来,全身都扑伏在地上,带着哭音叫道:“太子殿下!”
“小僧虚海。”虚海一笑,云淡风轻,可谁又知道这笑容之中无尽的悲凉?“公公口中的太子十几年前就已经殁了,谥庄敬太子。既如此,又何来‘殿下’一说?不过,我终究是他的儿子,所以烦请公公通传。”
雅意安跪伏于地,冷汗滴落,听虚海这么说,连忙向前爬了几步,拉住那僧袍的一角道,“殿下,您这是何苦?当年皇上费尽心思,才保住了殿下的一条命,您现在何苦要为难自己、为难皇上呀殿下!有那个魔咒在,您是不能见皇上的。倘若有什么事,老奴定当肝脑涂地,为您办到,如何?殿下请三思!殿下请三思!”说着,叩头如蒜。
还不就是你惹出地事来吗?可惜现在就算你后悔,却也无力挽回了。虚海心道,但嘴上却仍说,“当年他舍不得杀我,如今我却要用我的命跟他换一件东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血玉,“当年他说,他以无尚道法将自己的部分精魄融于此玉之上,见此玉如见他亲临。那么,现在请公公接旨,带我入宫去见觐见。”
雅意安不敢接下血玉,继续叩道,“殿下,所谓虎毒不食子,老奴侍候皇上已久,深知皇上对殿下的疼爱,若不是因为肩挑天下百姓,心顾万里河山,当年说不定宁愿自己诈死,也不愿让殿下隐姓埋名,过这见不得人的日子。您现在执意要见,不是枉费了皇上的一番苦心吗?难道您要让十几年前那一幕再度重演?这样,您连贵妃娘娘也对不住呀!”
这老贼就算恶贯满盈,但对父皇倒真是一片忠心。怪不得他做这么多坏事,父皇也一力维护。虚海心中暗道,但他没时间和雅意安干耗,所以不多做纠缠,语调坚定平缓地道,“公公说的,我都懂,可我今天是非见到他不可。要么,公公帮我通传,我们父子暗中一见。要么,我把这事闹得天下皆知。除非……公公你现在就杀了我,他是有这样地口谕给你是不是?之前我才去了天津,公公马上也来监管卫学,除了他要借这外派的美差犒劳一下公公多年的辛劳外,只怕要也是要监视我,提防我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痴心枉想,那时就要劳烦公公斩草除根。?”
雅意安汗湿脊背,不敢回话。
“已经快亥时了吧?”半晌,虚海望了一眼窗外道,“节气还早,天亮得也早呀。”他一语双关,雅意安又哆嗦了一下,似乎内心的挣扎被打断了。
“老奴接旨。”他仍然不抬头,但双手却高举过顶,接过那块血玉,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来人,上茶。”望着雅意安地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虚海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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