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相爱就老了-水阡墨
我对她说,我们出国吧,什么都不要了。我知道她一定会同意,她会装作高高兴兴地同意,可是内心还是会痛苦。她那么善良,她不忍心伤害亲朋好友,不忍心让她们失望。我就这么仰仗着她对我的爱情,逼着她做出了选择。
办手续和等护照的时间,突然变得漫长,我心急如焚。
后来那个男人受伤,她说是她的错,咬着唇,眼底是灰色的。她很自责,每天都去照顾他。我知道这都是那个男人的把戏,他太聪明了,知道那孩子的弱点在哪里。我的舅妈依旧让私家侦探去拍照片,他配合得很好,举止暧昧,像一对情人。
我从没告诉她,我只希望着一切快点结束。我知道她不好受,她憔悴了许多,对我的愧疚,和对那个男人的补偿,她想做到最好。那个傻姑娘怎么知道我们都是心如明镜,只有她疲于奔波,像颗忙碌的小棋子。
我心疼她,又
我心疼她,又气她,可是我无可奈何。
因为幸月萱告诉我,好几次她因难的时候,都是那个男人出现的,他是个好人。
他来回地折磨她,明明知道她为难还故意纠缠不清,他清什么好人?
可是我没理由对她生气,因为那些灾难都是我带给她的,我有什么理由责怪她?所以我讨厌那个男人也是心虚的,如果没有他,不知道我的孩子会多凄惨。说不定就像那街边的小流浪猫,谁都能捡起石子砸一下。
每天她都带着一脸愧疚出门默默地去照顾他。
每天都有人送照片来。
每天都在家里等她,胡思乱想,想着那个男人摸属于我的小手,吻属于我的嘴唇,心如刀割。
可是后来我终于撑不住了。因为她撑不住了,我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配保那个混蛋男人,把她变成了一个干扁的小心翼翼的小老太婆。她太瘦了,眼睛无神,走路都拱着腰,时常发呆。各种压力已经过早地摧残着她的身体。
我想了两天,回来收拾我的行李,我决定离开。她不在家,一定是照顾那个男人去了,也好,静静地离开说不定对她也是好的。去卫生间收拾东西时,我看见她坐在地上,屋子里都是烟。
她只是烧掉那些照片而已,那种萎靡不振的,怯怯地看着我的表情,让我愤怒自责。
她看着我,我跟她告别,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她的眼睛,真漂亮,就像书法里最有气质的娟秀小楷,说不出的神韵。可是眼神很空,悲凉和绝望什么的都看不见,反而更让人害怕。
我走出家门,想着那双眼睛,刚走到大门口就拔不动脚了。街上的冷风吹得我的眼睛很痛。我后悔了,想到这么一走,我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便心如死灰。
于是我拖着行李又折了回去。
我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男人,看见她昏迷在床上的样子,我觉得那一刻自己也差不多快死了。她发烧,邻居家的两个女孩子说她烧了两天了,却不去医院。我一点都没发现,我真是个混蛋。
她一直支撑到我回来,她想见我,而我却迫切地想要离开她。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她昏迷了两天,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为什么她会那么辛苦?为什么她一直在那个坏透了的男人身边照顾他?为什么样?又傻,又笨,又愣,还拼命拼命地想着别人的事。补偿或者赎罪。我握着它的手,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的表情却是痛苦的,根本就不清醒,像是在呓语。她伸出手,我握住,刚要唤她的名字,她的眼睛突然流下眼泪来,小心翼翼地喊:“落。。。。。。落凡 。。。。。。”
我像被雷击中,铺天盖地的疼。
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我从来都不在她身边,直到她叫别的男人的名字,我才知道,已经晚了。或许幸月萱最爱的是我,可是那个人在她的心里的位置,已经牢不可破。
我悄悄地离开。
心不甘情不愿。
她的一切我都没有再去问,除了工作的时间,我每时每刻都想念她。她给我那么多回忆,我宁愿活在这样一个梦境里。有一天夏珏跑来告诉我,幸月萱跟那个男人去了英国,他们好像过地很开心。
我听了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想让她高兴。
母亲让我跟夏珏结婚,我说,我只爱她一个,这辈子不变,下辈子也不想变了。她打了我一巴掌,说我走火入魔。我说,我只恨我没能早点走火入魔。她气得发疯,可是她再也没办法掌控我了。
每天下班我开车经过黄兴路,都会在那里停一会儿。
黄兴铜像下满了人,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我们说好,假如走散了,就在这里见面。我会一直等着她。
这辈子等不到,就下辈子,她不来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为她做这样一件事,做一件比那个孩子做过的所有的事,都笨,都傻,都愣,拼命拼命地只想着她的事。
我最爱的那个孩子。
我只想天荒地老地爱下去。
(正文完)
若薰外传
夏天的教室里总是特别难熬,教室里转着两台大吊扇,靠中间的位置,那里坐的都是好学生。像我与夏珏这样被班主任老胡喻为“教学史上的耻辱”,只能乖乖的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窗边,夏天吃火锅,冬天吃冰棍,潇洒得很。
这是1998年的夏天,我与夏珏趴在三楼的阳台上啃两毛钱一根的老冰棍,课间的广播里播放的是湘江的水位,让同学们不要听信谣言,安心学习,听老师统一安排。
夏珏笑得很坏说:“这个播音的刘岚是我初中同学,你跑去她们班吼一句,大坝垮啦,她绝对第一个哭着往岳麓山上冲。”
“她声音挺好听的。”我的评价比较中肯。
“得了吧,这声音也叫好听?我邻居家那个小朋友才是色艺双全,声音好听得能让全班女生骨头酥半边,没见识,出去别说你跟我混啊。”
“哈,不是吧,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家邻居,一个鼻涕虫小胖子,哭起来倒是挺惊天动地的,挺有男子气概。”
夏珏只是笑了笑,把吃了一半的冰棍从窗户口扔下去,接着便听见一声惨叫——“我靠,楼上的谁扔的,有毛病啊!”我俩对望一眼,灰溜溜的往教室里钻。上午的课程很是无聊,起码没我喜欢的语文课。上数学课时打盹被眼尖的老胡抓住,在众人“祝福的眼光中”,我去楼道里罚站看风景。
这种程度的体罚我已经习以为常,口袋里也经常备着一本言情小口袋本。楼道里的风吹过泡桐树的叶子,又灌进楼道,空旷又安静,我盘腿靠着墙坐下来看小说。这种书在校门口左转的巷子里出租,两毛钱一天,被同学们亲切的称为小黄书。
这种台湾言情书不仅女生喜欢看,男生租得也很起劲。往往出租屋刚进了新书,便被男生们眼疾手快的借走,等书还回来到了女生手里,通常看到某些激情部分便会换来一声哀号。大多数女生都是咬牙切齿一番便忍气吞声,只有夏珏会气得摔桌子打板凳的:“哪个孙子撕的,给老娘还回来啊!”
作为和她共进退的狐朋狗友,她丢人,我总是跟她一起丢。
可是罚站却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让我有点愤愤不平。
无聊地翻着缺页的小说,隔壁的教室门打开了,英语老师的中式口语传出来又被隔断,我不经意得扭头看了一眼,对上一双黑色的温润的毫无攻击性的眼睛。他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怀里抱着一大摞的作业本,身材很是挺拔匀称,看见我也有点意外。
这个男生我是知道的,应该说全校应该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
且不提他那傲人的成绩,单是修养和长相,便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他是个只能用“美人”两个字来形容的男生,美丽的人,美好的人,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干净斯文,颇有距离感。如果非要挑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顾若薰从来没交过女朋友,甚至对女生的追求颇为冷淡。于是整个年级的男女八婆们都在疯传,顾若薰不喜欢女生,那就一定是喜欢男生啦。
几秒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顾若薰稍稍点下头,嘴角扬了一下,很有礼貌。
下课后我脑子晕乎乎的对夏珏说,我看见顾若薰了。夏珏翻着白眼说,我天天都能看见顾若薰。这家伙一定在认为我在吹牛,于是我云淡风轻的诅咒她,今天放学回去时最好被洪水冲走啊。夏珏抬脚想攻击我的小腿,被我拉住马尾一声惨叫。
因为最近不太平,所以不用上晚自习,阿姨做饭也不这么勤快了,一进门就看见她织那个已经织了两个月的毛衣袖子。我扔书包,踢拖鞋,阿姨赶紧制止我说:“萱萱,你妈妈下午打电话叫你过去那边吃饭,今天是莜莜的生日,你收拾一下快点过去。”
“惨了,我妈每次都搞突然袭击,我答应馆长今天帮他陪练呢!”
“自己弟弟的生日都不记得,你也好意思说!”阿姨颇幸灾乐祸。
“行啦行啦,我这就去趟道馆请假,然后就飞奔到林家。”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急匆匆的跑出门,将阿姨那句注意安全抛在耳后。父母离异的孩子就是这么一点儿烦人,有什么事还要两头跑。关于我父母的爱情故事,说起来也很俗气。他们那个年代经过介绍认识,家庭和人品都不错,又知根知底的,就结婚了。婚后也过了几年甜蜜的日子,可是很快就发现对方不是适合自己的人。
当时可怜的幸月萱小朋友已经三四岁了,为了孩子的幸福,他们勉强把家庭经营得又强大又完美,可是毕竟是有缝的蛋,时间长了,里面也就烂了,臭了。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母亲跟她的男同事,一个主任医师,一个护士长,长久合作便生出感情来。
我记得很清楚,从民政局拿了离婚证回来,我爸笑得跟朵花似的,说,以后还是朋友啊。
因为一个孩子,两个人在这段婚姻里都有点筋疲力尽。
那时我还闹过一阵子叛逆,也像其他那些没品的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了一阵,后来年龄越来越大了,便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个坟墓。我也不想每天放学看见两个活死人在我面前扮恩爱。后来父亲也再婚了,阿姨为了表达对我的忠诚,坚决不再生小孩,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养着。而母亲再婚的林叔叔,也会偷偷的瞒着母亲塞给我零花钱。
除了亲生父母不生活在一起,基本上生活还是继续,很多事情都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当初难过的感觉也跟着淡了,渐渐又有新的烦心事涌出来。
夏珏用一句话总结,人类的烦恼就像一日三餐,解决了这顿还有下顿,是一生都无法攻克的难题。
若薰外传
林莜小朋友今年已经满了七岁,去林家的路上,看见商场门口有卖兔子的,我就买了两只给莜莜当生日礼物。母亲没把我骂死,她有洁癖,满屋子的兔子尿味会把她逼疯的。莜莜抱着笼子眼泪汪汪的模样很是可爱,口中说着:“这是姐姐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会自己照顾它的。”
无良的老妈还搞了个“喂养协议”,愣是逼着七岁的莜莜按手印画押,这才同意把兔子留下来。看来当年选择跟着父亲生活,真的是太明智了。不过这种话,这只能内心OS一下,如果母亲知道我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以她护士长的彪悍作风,非拆了我的骨头不可。
小孩子的生日会只能用无聊两个字来形容,请了几个跟他玩得好的小朋友,吹蜡烛,做游戏。快到八点的时候,夏珏打来个救命电话,被林莜缠住不放的我眼角眉梢里都是喜悦。
“妈,我去夏珏家里做功课,明天有个数学测验。”
“数学测验啊,看你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了个金砖呢!”
“我走啦,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珏的家住在师大附近,父母都是师大附中的老师,性格一板一眼的,搞得夏珏一进家门就跟千金大小姐似的,那个知书达理,看得我直冒鸡皮疙瘩。用夏妈妈的话说,我们小珏从小就文静。想到夏珏去跟着高三的学长们去打架,还凑热闹的喊口号,打呀,往死里打!我就觉得这孩子肯定被逼得精神分裂。
夏珏的卧室里没有床,一个巨大的床垫横在房间里,我们俩趴在床上写作业,脑袋挨着脑袋,不时的争吵两句。两个人一对儿数学残障,对着一堆数字大眼瞪小眼。
“要不问你爸去?”我提议。
“要死人的嘞,我老爹肯定瞪着眼睛说,这种程度的都不会,你上课到底干什么去了!”夏珏学着他爸的板砖脸,笑得我快岔气了。两个人合计了半天,决定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