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骨(出书版) 作者:尹剑翔(悬疑,破案)
我打开这个厚厚的文件夹,里边的文字和照片像剪报一样排列着。
一个鼻孔里流着血的婴儿照片引起了我的关注!因为看那个婴儿的手脚还没有展开,应该是初生后不久照的。
“这个孩子是被他那个醉鬼父亲活活摔死的!就因为当天还在月子中的母亲,没有满足他的性要求,他就迁怒于自己刚刚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的女儿,把她活活摔在了地上。”
我总是能在大周口中听说到最不可思议的故事,人性的泯灭,让人感到的不是悲伤,而是绝望。
“这个孩子只有九岁,只因为打碎了家中的东西,便被父母按着头,活活的溺死在了水缸里。”大周指着一张死去女孩的照片说道,女孩的面容发白,脸上有很明显的肿胀,左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划伤,“在对这个女孩进行解剖时,我发现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肉是好的,口腔中的上唇和牙床都有不同程度的断裂损伤,臀部和背部有被电线或鞭子抽出来的大片大片的血痕,新伤加旧伤的累积,她的胳膊上都是瘀伤,手上的小拇指已经坏死,很可能是因为父母经常殴打她的头部时,她用胳膊护住自己的头所致。”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狠心的父母?”我当时只有气愤的份了。
“最让人气愤的是,当警方询问孩子的死因的时候,他们竟然说孩子是不小心自己跌倒在了水缸里淹死的!”大周的情绪里除了愤怒,我还看出了一丝无奈,他可能很想在这对父母施暴时抓住他们打向孩子的手,但是时空和空间的交错让他无能为力。
那天回到家,我想了很多,我也想起了我的妈妈。
其实,我小时候也不是特别喜欢学习。我记得我妈妈那时一拿到成绩单,就开始打我,而且下手很重,我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后来有人问我:“你恨你妈妈吗?”
我回答很果断:“不恨!”
理由吗,当然不是我妈妈打我那是为了我好之类的套话,那样说的孩子我觉得很虚伪,因为没有人喜欢被别人打,还不去怨恨。
我不恨我妈妈是因为一件事情,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记得我正躺在床上玩,而外边是一阵狂风暴雨,大风摇晃着窗户,咔咔直响,突然一个强风让窗户一阵晃动,玻璃碎了,碎片直冲躺在床上的我而来。
而就在这个危险的时刻,一只胳膊挡在了我的面前,那是我妈妈的胳膊。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她胳膊上瞬间便渗出了浓浓的血水,深红色的血流顺着她的胳膊流下来,大量的出血,当时把我吓哭了。
我长大后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我不恨我妈妈经常打我,是因为在这样危险的时刻,恐怕只有她能挡在我的面前。正因为这样,在她每次打我时,虽然很疼,但我真的体会不到她对我的恶意!
我知道,大部分来自父母对孩子的家庭暴力,其实都是源自于父母望子成龙的想法。当爱的成本变得异常巨大的时候,爱的方式就会背离他们的初衷,向着反方向发展,甚至会发生大周所说的那种残忍的事情,那也是亲情的一种悲剧。
所以,特此劝诫各位已经或即将为人父母的人们,你们要用最温暖的方式实施教育,要善待的你的孩子。而孩子们你们也应该多体会父母的辛劳和坎坷。只有双方的互相体谅,才能造就家庭,乃至社会的和谐。
当然,虐童案件并非只来源于父母的家庭暴力,还有一些来自于社会的方方面面,诸如下边的故事。
在外省一所着名的县级寄宿学校里,大周曾经协助调查过这样一起命案。
这所寄宿中学,是当时县城里最好的教学基地,升学率极高,被很多县城及农村的家长看成是考大学的基石,他们拼命将孩子送进这所学校来学习,因为进了这所中学,就等于孩子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大学的校门。
而就在这所学校里,却发生了极其恶劣的虐童事件,当时因为一个男孩的死亡,才把整个学校内虐童事件的真相公诸于世。
死亡的男孩当时只有十三岁,在学校的体育用品器械仓库里被发现,发现时他便已经断气。
大周当时正被派往该县城做毕业前的实习工作,所以直接参与了案件的调查。他仔细检查了这具尸体,并申请对尸体进行医学解剖,但当时的解剖工作却遇到了重重压力。
校方和警方都想将案件以意外事件草草了结,而大周通过自己的关系,向上级部门再次打了申请报告后,尸体解剖工作才得以进行。
解剖的结果令人十分震惊,在男孩的胃里竟然发现了被碾碎的粉笔断头,而在死者的牙齿上有大量的粉笔末,男孩在死前不久嚼着咽下了至少三根粉笔。
“男孩是因为吃了粉笔而死的?”我觉得此事果然很蹊跷。
“男孩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他杀或自杀,他胃里那些粉笔残渣也并非他致死的原因,他是由于过度惊吓,外加很多天没有吃东西,而得了一种叫饥饿综合症的精神疾病。在尸体的旁边,我们发现了孩子的尿液,当时他已经大小便失禁,经过我的解剖和勘查,这孩子是由于精神上过度紧张而猝死的。”
“凶手是?”
“他的班主任!一位三十七岁的女性知识分子,还是特级教师。这个男孩一直学习不好,他的班主任是他的英语老师。男孩常常因为英语课文背不下来,被老师毒打、关禁闭,甚至不给午饭或晚饭吃,在尸体的旁边还发现了孩子的英语书。在孩子死亡前,英语老师强行让他嚼咽了粉笔头,以示惩戒,还把他关在那个器械室里继续背课文。”
“所以,校方才会布置如此大的阻力,阻碍你的解剖。”
“更让人感到吃惊的是这样暴力事件,在学校里竟然是普遍现象!老师打骂学生,从来都被认为是合理的,班中甚至出现了老师让两个孩子互相抽耳光,好学生可以打功课不好的学生,这样的事情。若不是闹出了人命来,恐怕没有孩子敢提出异议的。”
那位英语老师和校长很快被控制了起来,等待着司法处理,对他们的处理结果,大周说他也不清楚。
本应平静的校园,却时常会发生如此的暴力事件,为什么?
乡下的孩子们都想用升入大学的方式改换门庭,跳出自己落后的生活圈子。而这些县级学校的老师们也肩负着很大的压力,升学率就成为了衡量他们工作的唯一标准。师生都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自己最大的利益,从而形成了这种近乎于变态的师生关系。
据大周说,死亡的孩子是家中的长子,是个孝顺、勤劳的孩子,除了学习不好,他懂得尊重师长,懂得团结同学,也懂得付出!但是这样的孩子,在老师的眼中却毫无价值!因为再好的德育也不如成绩来得实在。没有好的成绩,对老师和学生而言都无利可图。
出现这样的惨剧,就是这种变态的教育竞争机制所造成的恶果。
而我们当今的学生呢?他们是什么?只能是应试教育的生产线下产出的木偶,他们的命运都被丝线控制着,却无几人敢于摆脱束缚。
“最可怕的是,当我公布了解剖结果后,学校停课了。当我和警方再次回到学校中取证时,我当时看到了那所学校师生的眼神,他们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们!好像是我们的原因才导致的学校停课,会影响到他们考大学。”
“那种眼神很可怕,是吗?”
“在他们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任何的亲情,同学情,师生情。孩子们的眼神中更是只有冷漠,没有情意,只有顺从,没有反抗和保护自己的意识。”大周说这话的时候,我打了一个寒战。
这种场面,多像是一场噩梦中的场景!一个破败的学校里,一群面无表情,眼睛空洞的孩子,朝着校门望过来……时间进入了2007年的8月底,热度包含着水分让人很难受。室内吹着空调,但那凉爽终归是城市的假象,人不能总在屋子里呆着,一旦来到户外,身体便会有一种不适,那种煎熬的感觉,才是季节给人的真正体验。
而就在这炎症般的夏夜里,命案再次发生了。
第八章 虐待强奸案
一具女尸被发现在一个卡啦OK的包房中,女子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下体受到了严重的侵害。尸体的头部已经血肉模糊,现场一片狼藉。
“恶行!”大周拍着桌子,我当时就在他旁边,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和大周经历强奸杀人案的侦破,对于我这样的菜鸟来说,根本插不上话。
女孩的身份很快被确认了,为卡啦OK里的女服务员,郊区人,到城里来打工仅仅两个多月,只有十八岁。
当无影灯打开的时候,一个一丝不挂的裸体女性被摆放在大周和我的面前,只不过她一点生气都没有。实事求是的说,对于我这样的处男来说,压根就没有看到过真实的女性胴体。那具女尸的线条很美,这让我的下体都开始不安分起来,面对尸体还有这样的反应,我觉得真的很耻辱。
“作家,不要掩饰,你的反应是正常的,我当初也有过。”大周在解剖工作完成后,是这么安慰着我!
“谢谢你的坦诚,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感觉,觉得自己的心灵不够纯洁!很肮脏!”我还是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们不是圣人,即便是孔子站在那里,恐怕也不会泰然若常吧!什么非礼勿视,那都是骗人的鬼话!要是这些不该看,那些不能碰的话,我们怎么破案?不要总拿正常的生理反应,来衡量自己的道理水准。”大周平静的喝着咖啡,跟解剖前的激动情绪相比,他冷静了很多。
“你现在见到美丽的女尸还有那种反应吗?”
“没有了,那种感觉消失很久了!”
“你不会是?”
“不是阳痿啦!这就像是一种锻炼,像治疗晕车一样,只要多坐车就不会晕了。面对尸体也是一样,解剖多了,也就自然没有那样的反应了。这是法医必须适应的工作环境,对尸体吗!我要抛弃心中所有的情感。”
抛弃情感和欲望,这是相比于那个酷热的天气更难以忍受的煎熬吧!
我的那点儿“丑事”只不过是这起案件的闲篇儿,这起案件发生的地点并不隐蔽,影响极坏,所以很快被定义成了特别重大的恶性案件,凶手也很快被确认了身份。
是六个在包厢中唱歌的青年,他们看到美丽的女服务员立即色心大起,动手动脚,而女服务员拼命反抗,这更激发了他们的“性”趣,进而轮奸了这个女子。在强奸的过程中,女孩一直都在反抗,正是因为这种反抗,六个青年竟然用了最下流的方式,轮流迫害了女孩的下体。
“女孩还是处女,处女膜严重破裂。”大周在报告中是这么写的。
“你是如何判断的?”
“她的处女膜破裂缘有红肿,出血的迹象,并且有大量的凝血!而且,这些恶徒并不只是用他们的阴茎,完成的他们的恶行!”
“那是?”我有点颤抖。
“可能是打火机,之类的硬物,甚至是他们罪恶的手指!而且……”
“而且什么?”
“就连女孩的肛门也受到了迫害!尸体的阴部,大腿内侧,小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暴行!在女孩的激烈反抗后,抓伤了其中的一名强奸者,这最终激怒了他,强奸者就这样又变为了杀人者。”
“罪犯呢?抓到没有?”
大周冲我点了点头!
那是六个无比嚣张的恶徒,他们在包房内实施强奸,杀害被害人后,又扬长而去。
面对如此严重的罪行,在逮捕他们的一刻,竟然{‘}还可以在{‘}他们的脸{‘}上找到阴森{‘}的笑容,似乎他们杀害的只不过是个蝼蚁或者飞蛾。
“我爸是xxx,你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这绝不是我复制“我爸是李刚”之类的经典名句,用在我的实录里,那六个凶徒说这话时,要比李启明事件早三年多的时间。
这几句盛气凌人的威胁,气坏了大周,他将厚厚的一打法医鉴定报告整理了又整理。
“你要干什么?”我有点纳闷,因为他的举动和平常不太一样。
“亲自到法庭上去!让这几个畜生明白他们的罪行。”大周的话语铿锵有力,让人感到了一丝正义可以被伸张的可能。
刑事法庭是很肃穆的,法官对案情的发问也非常简单,当法官问道检方,六个犯罪嫌疑人杀害被害人的证据时,检方出其意料的说这次事件将会有法医出庭作证,在场听审的人,除了我之外,都很震惊!
法医出席中国的刑事案件庭审,这种在西方常见的司法模式,在中国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变得凤毛麟角。因为在大多数法医看来,他们的鉴定报告就是给凶犯定罪最有力的证据。而他们犯不着直接到法庭上去招惹那些难缠、残忍的凶犯,怕之后遭受不必要的报复。所以还是把那些坏印象甩给法官和检察官吧!如果要恨,就去憎恨给你定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