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蛇的一次猛扑





  “老板,有个汉子要求见你。”彪形大汉走进一间不大的接待室,把挂着一块“经理”牌子、蒙着皮革的房门轻轻地推开,说道。
  “稍等一会儿。”办公室里传出回答。
  几句说得很快的话,传到了杜罗夫的耳朵里,随后就有入匆匆忙忙把电话筒放下了。
  “带进来!”还是原来那个声音在说话。
  “是把两手放到后面,还是可以自由进去呢?”杜罗夫跨过门槛问道。
  “两手向上举起!”彪形大汉说道。他一边关门,一边熟练地搜客人的身。
  “我好像找错了地址。”杜罗夫一边躲开一边说。“我要找的是一家体面的皮毛制品批发公司,而不是判决前的关押室。”他装作想回到门边的样子,但却迅速地朝一旁跨出一大步。
  彪形大汉挥拳打了一个空。杜罗夫照着他的耳根就是一拳,马上又对着他肚子踢上一脚。大汉就像猪一样哼叫了一声,跪了下去。办公室的主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心平气和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小伙子,我经常对你说过,教育不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出去,从那边把门关上。”他说道,不过声音不大。
  当大汉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杜罗夫,然后走开时,主人才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把一把围椅推给客人,然后像打商量似地问道:
  “到哪里要人呢?请坐。”他走到嵌在墙上的一个柜子旁,把柜门打开来。柜里各种不同大小的酒瓶在闪亮。
  “给我水就是了,我还要开车的,谢尔盖·里沃维奇。”杜罗夫坐到了围椅里。
  “布尔什维克挑选服务人员是采用自然淘汰法。我们没那么多时问。”主人摊开两手说。
  萨比林是个瘦瘦的黑发男子,中等身材,三十岁左右。一副漂亮眼镜。嵌在细小的金边镜框里,使他具有了一种知识分子的模样。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当然是事先准备好的,证明他的外貌是骗人的。杜罗夫好像一条受过特殊技能训练的狗,准确地嗅出了这一地区熟悉的气味,虽然主人也使用过昂贵的法国香水。
  “在刑事犯监狱里干过?”主人在客人面前摆上一杯果子汁,给自己斟上威士忌。“抽烟吧。今天你是什么身份,代表什么人?”
  “我代表二十支枪。”杜罗夫回答说。“像站在您房门边那样的饭桶和今天兼任秘书的那种人,我们是不雇用的。多花点钱,结果反而好得多。”他从杯子里喝了点果子汁,觉得这人是不打算付钱的,他有另一套计划。
  杜罗夫顺便看了一下窗户,深信上面是有栏杆的,但他清楚记得走廊里的那扇窗户没有栏杆,而且窗框很脆弱,摇摇晃晃的。如果他们已经决定杀他,那他们肯定就会把他杀死的,不过,这不大可能,因为没有任何意义。拷打他,他们也是不会的,但是他们可能把他抓起来,然后进行讨价还价的交易。
  “请出示您的证件。”主人说完,从桌旁走出来,给自己斟上第二杯酒。
  杜罗夫把一个信封扔到桌上,那里面装有借据的复印件和关于支付利息的义务。主人回到原位,趁便仔细看了信封里面装的东西。他把它拿过来一把撕碎,扔进放在地板上的废纸篓里。
  “我这一辈子什么样的蠢事没干过,”他说完就连连摇头,表示谴责自己。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不过,我得为自己的错误付钱。您要多少呢?”
  “悉数归还,利息我们给您免了。”
  “您不是彼得罗相吧①?只有他才能开出如此愚蠢的玩笑来。付百分之二十,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了。”
  ① 指当时亚美尼亚的总统。
  “拿出您所欠债款的四分之一也就是五十万美元来,我们就能找到把您的店子烧个精光的人。”
  “可能的,”主人点了一下头。“您可以给他们付报酬,也就是说你们要失去五十万,却不能从我这里拿回去一分钱。”
  “您在哪里学的这一套,谢尔盖·里沃维奇?我想您在区内曾经实行过一段时期的严厉制度。”
  “等等,民警,我知道你可能说出的一切。”主人的男中音变成了男高音。“你们有一手好牌,最强有力的王牌是你们知道我们,而我们不了解你们。但是你要知道你是在这里,所以你得告诉我们可以在哪里找到你的老板。”
  “您别想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杜罗夫觉得两腿瘫软,衬衣紧贴到了背上。作为刑侦人员,他见过太多在这类案件审理之后挖出的尸体。
  克里亚奇科骂疲倦了,他开着车子,走遍了所有的胡同和院子,不慌不忙,很有节奏。不论是过去的刑侦人员,还是卖身投靠的巴什卡·乌索夫,还是整个的这一帮废物,他早就不需要了。斯坦尼斯拉夫毫不怀疑,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古罗夫是决不后退的。所以他,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希望看到朋友的脸庞、他天蓝色的眼睛,听到他不是为给了他愚蠢的任务而道歉,不是表扬他的工作,而是只要听到他一句话:“你是一位真正的密探,好朋友。”
  他早已不相信杜罗夫的汽车还在这个地区,他是出于固执而开车出来的,希望晚上告诉这位天才,说,我有错,我用两只手拨动了草垛,但里面一根针也没有。
  “日古力”停在一幢黄色的两层楼房旁边,就在那个倾斜的大“2”字下面,那是一个并不出色的人画的。克里亚奇科马上启动,他发现车子可以直接开过去。到了那里道路向左拐去,很可能通一个平行的胡同。他看见一辆满是尘土,但仍然豪华的ЪMB车。他同时看见一堆砂土和一个倾斜的桌子,桌旁坐着两个小伙子,面前摆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这样的小伙子是从来不在院子里喝酒的,因此他们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两只杯子的。也许,克里奇亚科这位密探不只有一双眼睛,不过他一下子就把一切都看清楚,而且实际上把形势都估计清楚了。
  他们抓住了阿尔焦姆,并打算把他弄出去。斯坦尼斯拉夫是根据什么这么认定的,不清楚。也许是二十年的刑侦工作经验在起作用?是土匪抓自己的一名小伙子?为什么抓自己的人?这一些土匪抓住了另一匪帮的一个土匪。而且如果他,克里亚奇科上校去干涉,那么整个行动就会遭到破坏。
  他什么都明白,但他考虑后果时,似乎那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锁上自己的“日古力”车,推开枪栓,打开保险,把手枪放进风衣的口袋里,便朝沙堆和桌子走去。那桌旁坐着两个武装的酒鬼。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从他们那里先下手。
  “你们好,男子汉们,不让我参加一份吗?”他用无所谓的冷漠口气问道,同时他在估计这两个人中首先得干掉哪一个好。他知道,应该不停地说话,谈什么倒不重要,只要谈下去,就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也有吃的东西。”他把手放进口袋里,马上掏出手枪,对着就近的一个的脑袋,狠狠地一击。那小子块头大,正打算说点什么,却马上面部朝地栽了下去,栽到了脏桌子上。
  他的搭档企图跳起来,克里亚奇科用手枪抵住了他的胸脯。
  “斟上酒,然后坐过去,”克里亚奇科的声音很平稳,很心平气和,尽管他内心是非常紧张的。“望着我!”他望着土匪的眼睛。“你看见了,你的朋友很糟糕。你只要动一动,你的处境会坏得多。你相信我说的吗?”
  “你要干什么?”小伙子很艰难地说道。他像着了魔似地望着手枪。
  “我不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呢?”克里亚奇科绕过那小伙子,出现在他身后,非常灵巧地用手铐把一个土匪的右手套到另一个土匪的左手上。“我说过要你坐过去,你是聋子不是?”克里亚奇科把他们皮茄克口袋里的手枪掏了出来,摸了摸他们的口袋。
  “我有许可证……”
  “你给民警出示去吧……扶着你的朋友,别让他倒下去。阿尔焦姆在哪里?”
  “在老板那里,他们正在谈判。”小伙子的声音里出现了信心。“你要为米什卡负责……”
  斯坦尼斯拉夫马上把枪管顶住小伙子的肋骨,那小子立即就不说了。克里亚奇科坐在旁边。
  “我们大家都在上帝的下面,所以大家都得负责。”他抓起酒瓶,把酒倒到杯子里,嗅了嗅。“你们打算用他的车子把阿尔焦姆带走吗?”
  “我们是干具体工作的。”
  “我问你,”克里亚奇科又用枪管顶住另一个土匪。“你回答!”
  “谈不拢就用他的车子把他送走。”
  “他们肯定会谈不拢的。”克里亚奇科满有信心地说道。
  杜罗夫舔了一下被打破的嘴唇,望了一眼坐在桌旁的主人。两个彪形大汉站在这位过去的刑侦人员的背后。
  “百分之二十,”主人说,“否则把您弄走,到那时就是另一番话了。”
  杜罗夫明白,任何条件都必须接受,只要能放出去就行。如果他们开始烧杀,那他们就会切断自己谈判的道路,最好的情况就是马上把他杀死。
  “我在您的手里,但这对您没有多大价值;我可以答应你们的任何条件,但我的话算不得数的。老板以为我完蛋了,他会来收拾您的。”
  “你对我们说出他的名字来,看怎么才能找到他。”萨比林又喝干了一杯。“我们一定要把他抓住,然后把你算作我们队伍的一员。”
  杜罗夫本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乌索夫交出去的,但他知道,这对他自己毫无帮助。
  “没有我,您是抓他不到的。您需要我活着,而且身体健康。”
  “你硬说你老板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你说出他的名字来,我去查一查,查到了,你就可以自由了。”萨比林微微笑着,他明白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在虚张声势。
  任何一个大集团的头目也不会派一个没带武器的人去谈判的。一定是来两三辆汽车的人,带着自动枪,他一个人进屋里去,其他的人留在外面。而且在谈判中也不会隐瞒自己的姓名。客人肯定是个饱经世故的人,一个当过民警的人。至于站在他后面的是什么人,那就不清楚了。
  “说出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萨比林拿起一支钢笔。“我打电话去谈判,你就可以自由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谢尔盖·里沃维奇。”杜罗夫没有看见站在背后的人,但为了以防万一,他朝一边晃了一下。
  一个彪形大汉一拳打在他的头发上,杜罗夫跳起来,抓住一把椅子。
  “听着,你是个混蛋商人!”阿尔焦姆叫了一声,吐了一口血。“我不会为了钱去背十字架的!我开车走啦,我给您看篱笆,您会爬,就快爬过去吧!”
  “拿手铐来,快上车,去别墅!”主人说完以后又从高脚玻璃杯里喝了一口酒。
  杜罗夫明白,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于是使劲用椅子猛击就近的一个保镖,然后朝门口急速跑去。背后啪的一声枪响了。杜罗夫明白那是无声手枪,打不到房门口的。于是他朝窗口奔去。记忆力没有使他上当,那里的窗户的确没有栏杆。他两手掩面,纵身一跳,缩起身子冲破窗框,倒到了外面。他满身充满仇恨和害怕,对于拉口子、挨打已经毫无感觉了。啪的一声枪响,离“日古力”只有几公尺了。“难道我走不到吗?”他这么想时,背后响起了连续的啪啪声和一个人的说话声!
  “在那里,在窗户上!傻瓜,既然你不会打炮,就快点把大炮扔掉吧!”
  杜罗夫的车子已经开出了院子。
  克里亚奇科第二枪就把一个拿手枪的人打伤了。那人跳到窗台上,用枪把打刚才同他讨论进口酒的缺点的同伴,然后对着ЪMB汽车的轮子放了一枪,就朝着自己的汽车跑去。
  
  第六章
  奥尔洛夫将军坐在密探们的办公室里一张不属于任何人的办公桌旁,装做正在解纵横字谜的样子。
  “一般说来,我不是你的裁判,在具体问题上,更是如此。”古罗夫望着克里亚奇科说道。克里亚奇科坐在对面,正在研究窗台上一朵枯萎的花。“你在战斗,我搞的鬼知道是什么。你遇到了极其危险的情况,但你巧妙地从里面摆脱出来了。我不打算从总体上分析情势,但在具体情况下,我们看起来不像是刑侦总局的高级军官,而像是在敌后打游击的游击队员。你打残了两个,打伤了一个,没有你的证词,我们无法处理这个集团。”
  “要我的证词干什么呢?”克里亚奇科噗嗤一笑,“我看见一个人从窗户眼里跳出来,后面有人跟着开枪。一旦开始审讯,肯定会有一百个人证明:一名醉汉闯进办公室,扑向女出纳员,当保卫人员企图抓住他时,他跳窗而逃,一个同谋者接连开枪掩护他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