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蛇的一次猛扑





  “你们好,先生们,”认识所有在座的人的耶兰丘克说道。“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的同事皮埃尔·卢梭,他负责恐怖主义问题,照俄国人的说法,好像是欧洲处的处长。”
  耶兰丘克对古罗夫眨了一下眼睛,向法国人介绍了在座的各位。皮埃尔·卢梭轻轻地碰了碰古罗夫的手,很有兴趣地望了他一眼,用法语说了句什么。耶兰丘克没有翻译,他解释说:
  “卢梭先生的俄语说得不错,但不好意思说。我来帮助你们交流。”
  “来白兰地还是威士忌?”克里亚奇科问道。
  “来一点点威士忌,多加点冰。”卢梭带着很重的口音回答。
  “俄罗斯的冰昨天就融化完了,”克里亚奇科一边倒威士忌一边回答说。“您呢,尼古拉·伊里奇?”
  “我要白兰地,不过我自己来倒。”巴尔金回答。
  克里亚奇科给奥尔洛夫和自己的酒杯斟满酒就坐了下去,认为他们参加谈判到此结束了。
  “莫斯科现在天气很好。”卢梭望了望自己的大酒杯,等着给他送冰来。耶兰丘克用法语告诉他俄罗斯的冰昨天就完全融化了,于是法国人呵呵大笑,笑得眼镜都掉了下来,他灵巧地把它接住了。
  “晴和的初秋。”巴尔金解释以后,看了看表。
  耶兰丘克马上打开皮包,拿出一个很薄的公文夹,摆到自己面前的桌上。
  “正如你们所理解的,先生们,我们没有给你们带来愉快的消息,我们的生活就是如此。已经好几年了,准确点说是五年零七个月,国际刑警查出了一个恐怖分子,他有七次恐怖活动,一百多条人命。他的几个案子的情况,你们从这份专案卷宗中可以了解到。”耶兰丘克把公文包交给巴尔金。“根据我们现有的材料,此人现在正在俄罗斯,确切点说,是在过去苏联的领土上。鉴于你们紧张的政治局势,我们认为,不排除杨(这是我们之间对他的称呼)已经带着特殊任务来到了俄罗斯的可能。关于此人的情况可以谈很久,我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可以从专案卷宗中了解。我们不相信文件里所指出的所有恐怖行动,都是他干的,虽然有他很有特色的笔迹。杨不属于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恐怖主义集团,他是单干户,是受人雇用的。他也是相当有特色的,尽管他单干,杀人是为了钱。他不是俄罗斯人就是波兰人,因为他流利地掌握的语言只有这两种。我个人认为他是地道的俄罗斯人。他蹲过你们的监狱,在刑事犯罪分子中有很多关系,他的关系在美国和德国也有发现。他在美国被捕过,有他的照片,不过旧金山的警察犯了个错误,把他当成了一般的强盗,因为当时没有他的指纹。照片给我们提供的东西很少,因为后来的技术鉴定确定罪犯是带着假发化了装照相的。实际上我们只知道他的年龄是将近四十岁,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田径运动员的身材,欧洲人脸型,正如你们所明白的,这一切即便不作整形手术也是可以改变的。”耶兰丘克沉默下来,喝了一小杯白兰地。
  皮埃尔·卢梭轻声说着法语,耶兰丘克赞同地频频点头,时不时地望着古罗夫微笑。
  “我的上司对俄罗斯人的镇静感到吃惊,认为你们对于被追查的恐怖分子到来的危险,估计不足。”耶兰丘克译完又对着古罗夫微笑一下,显然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向你的上司解释,俄罗斯天天有人扔炸弹,可我们却不能抓公开威胁要炸原子反应堆的人。”古罗夫说道。
  “这就不要翻译过去了。”巴尔金迅速说道。
  “我不译,副部长先生,但这个事实,全世界都知道。”耶兰丘克微笑了一下。“今天我们得会见你们反间谍局的局长和总统的安全助理。”
  “感到很愉快的是,你们的会见从我们这里开始。”巴尔金也企图笑一笑。“看来,这一事实说明你们以前同古罗夫上校一起工作过。”
  “不完全如此,不过我们认为,正是刑警有较多的机会找到罪犯的踪迹。罪犯正是对刑事犯罪机构有吸引力。他不能带着炸药通过几道国境线,这就是说,他必须在俄罗斯弄到炸药。至于古罗夫先生嘛,不仅仅我知道,就是在德国和美国,也都很知名。”
  “古洛(罗)夫,好!”卢梭伸出大拇指,又迅速说起了法语。
  “好,好,我来译!”耶兰丘克拍了一下上司的手,转身对着巴尔金。“我们不敢占用您的时间,副部长先生。”说完就起身告辞。
  巴尔金握了握法国人的手,对其他的人点了点头。当大家走出去的时候,他一口喝干一杯白兰地,吐了一口痰。
  “这个古罗夫真没法子摆脱!”
  大家都转到了奥尔洛夫的办公室里。奥尔洛夫气势汹汹地说:
  “您,尤里·彼得罗维奇,认为我的时间多些吗?什么咖啡也没有!”他对站在门口的维罗奇卡嘟哝了一声。“送到密探办公室去,刚刚解除了他们的工作,他们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懒汉!”
  “请,请,先生们!”克里亚奇科挽起法国人和耶兰丘克的手臂。“办公室越小,成就越大。”
  耶兰丘克译了过去,法国人摘下眼镜,哈哈大笑,看来此人天生爱笑。
  “列瓦,你在干什么呀?”奥尔洛夫一边关房门一边愤怒地问道。“他们正不知道如何摆脱你,你倒亲自要求解除自己的工作。现在人家会往你的档案里写上……”
  “彼得,你是大将军,又是聪明人,难道怀疑我没猜到他们的用心和目的?”古罗夫打断他的话。“至于我个人的档案,那是破坏不了的。不管巴尔金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他是个称职的汉子,很有礼貌,我很可怜他。现在他可急得团团转,就像热锅上的鲫鱼。有人命令他收拾掉古罗夫。尼古拉不是执行命令,就是申请退休。你以为新来的部长会和总统的爱将为一个上校而相互顶牛吗?”
  “但是你不是抓住了吗,可以把这个案子搞完嘛!”
  “我能不能搞完,还是老太太说话,模棱两可,没准。要是我被撤了,我的干系就全脱了。至于破这个案子,可以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的。”
  “我知道!”奥尔洛夫用脚蹬了一下自己的围椅,紧紧抓住自己的脚。“鬼碰到你啦!”
  “早在《恰帕耶夫》①那部影片里,人们就读到家具和亚历山大·马克顿斯基。”
  ① 这部电影在我国曾被译成《夏伯阳》。
  “尤里·彼得罗维奇,为什么当你的上司对你说话的时候,你总是笑而不翻译呢?”古罗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间道。
  耶兰丘克大笑起来,他对皮埃尔·卢梭说了句什么话,他们开始两人一起笑了。
  “列夫·伊凡诺维奇,别生气,我的上司在巴尔金的办公室里就说了,凭你的这幅外表,不应该在刑警工作,而应该去好莱坞扮演詹姆斯·邦德②”耶兰丘克解释说。
  ② 美国著名电影演员,影片《007》的主角扮演者。
  “你就这么译给他听吧,我同意,我对这个工作已经感到厌烦了。”
  听完翻译,法国人简直像马一样嘶叫起来,除开眼镜之外,差点把下颚都笑得震下来了。
  “他经常是这么发笑,还是只在俄罗斯如此?”古罗夫把克里亚奇科从自己的围椅上赶开,问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尤里·彼得罗维奇?你认为找一个对他一无所知的人是现实的吗?他是狂暴分子,喜欢爆炸吗?他能在莫斯科爆炸什么?这类爆炸又能给谁留下印象呢?最主要的是这么干谁给他付钱呢?”
  “我也喜欢提问题。”耶兰丘克严肃起来了。“在以色列、科隆、慕尼黑都炸过儿童学校,世界上没有一个恐怖主义分子的组织敢于承担责任。所有这些城市的市长都请求辞职,政府摇摇欲坠。这样的爆炸在莫斯科可能导致法西斯上台。我反对你们的这次旅行,更反对你们去会见叶利钦总统的安全助理。万一狂热分子在杜马选举的前夕在莫斯科干下类似的事的话,你明白吗……新闻界就会大吹大擂,说总统曾受到警告,但没采取任何措施。他不能控制局势,所以与克林顿的任何友谊也救不了他。看到溅满儿童鲜血的银幕,人们会举手拥护日里诺夫斯基。也可能会找到另外的人……你们使俄罗斯动荡起来了,只消一根火柴……”
  “听着,你这个小救世主,小耶苏!”克里亚奇科突然说道。“我们住在这栋房子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没有跑到维也纳去!你,狗崽子,知道,列夫·伊凡诺维奇为了救你,心灵上承担了罪过!你还记得热沃鲁勃吧?他知道你与贩毒的黑手党有联系,一旦他受伤被捕,马上就会供出你来。你就既进不了什么国际刑警,也去不了维也纳,而是呆在我们的劳改区域里!可你却飞来给他讲摇摇欲坠的俄罗斯?”
  “热沃鲁勃开了三枪,我只开了一枪。”古罗夫漫不经心地指出。“不过,我的枪法好些。”
  皮埃尔·卢梭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但看见他们在争吵,他摇摇耶兰丘克瘦削的肩膀,要求他翻译。耶兰丘克再一次望了克里亚奇科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古罗夫身上。他明白真相,垂下头,用习惯的手势,整理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绸帕,那是他用来系着代替领带的,然后对自己的上司用法语说了句什么,就停下来了。
  古罗夫坐在自己的围椅上,法国人坐的是克里亚奇科的位子,耶兰丘克坐在不属于任何人的那张桌子后面,斯坦尼斯拉夫说:“我又是靠边的一个。”说完他就走出办公室,几秒钟以后他带着托盘和维罗奇卡回来了。维罗奇卡提着一把咖啡壶。
  “尤里·彼得罗维奇,您问问您的上司,国际刑警还有没有关于恐怖分子的什么材料,”古罗夫问。“比如他过去在俄罗斯的关系、衣着特色、他的趣味、习惯,他今天可能具有的国籍等等。”
  “为什么要问这些呢?”耶兰丘克本想说的,但古罗夫没让他开口。
  “我们不应该在谈话中撇开你的上司,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法国人从托盘上拿起一杯咖啡,说了两句法语,然后用俄语说:“我在想……我想得很多。”接着又继续用法语说了下去。
  耶兰丘克开始翻译。
  “凶手经常住在维也纳,很可能在斯德哥尔摩。他常常改变头发的颜色,但事实上他是个金发男子,眼睛是天蓝色的,或者是灰色的,一口德语,说得很流畅,尽管同他接触过的坐探,谁也没听过他说德语。他在俄罗斯不会把自己装扮成俄罗斯人,很难弄到一张真正的俄罗斯护照,而你们的边防人员是很注意的。他们可能放过假的外国护照,但假的俄罗斯护照是不会放过的。除此之外,他已经有了外国人的风度,因此他可能会穿上相应的衣服,住高级旅馆,也可能住普通房间,但不会有固定的车子。应该想到你们这里雇他,事先给他付钱的人是用什么方法找到他的?不预付二三十万美元他是不会工作的,而且他只要现金。”
  法国人沉默下来了,克里亚奇科和古罗夫相互望了望。
  “这是难以置信的巧合,”斯坦尼斯拉夫说完忍不住开玩笑说,“很显然,这是难以置信的。”
  “那么钱他是在国境以外已经得到了的。他不会带一大箱美元过我们的边境。”
  耶兰丘克译过去了。法国人迅速地作了回答。
  “皮埃尔深信,不得到钱,而且是俄国人的钱,恐怖分子是不会动手的。”
  “这就是说钱是最近三天运出去的。运的人是一个不受海关检查的人。”克里亚奇科说道。
  古罗夫给朋友作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说你别作声,他问道:
  “你们几点钟与总统安全助理见面?”
  “十七点。”耶兰丘克回答。
  “我看只有一条路可以让关于恐怖分子的情报进入莫斯科,”古罗夫说。“问题是怎么可以接近这个情报的源头?”
  法国人听完翻译之后,他愤怒地说:
  “我们签有合作的协定呢!我们不仅仅是寻找一个国际范围的恐怖分子,而且是力图拯救一些俄罗斯人。在美国、大不列颠、意大利,我都受到过最高层人士的接见……”
  “尤里·彼得罗维奇,你向你的法国人解释,他是在俄罗斯。他可以和比尔大喝威士忌,可以受到英国女皇的接见,可他在我们这里最多只能见到科尔夏诺夫。”克里亚奇科说道。
  “这话我不译。”耶兰丘克嘿嘿一笑。
  “我明白了。”法国人说“这样的人是谁呢?他大一些?”皮埃尔忍不住转而使用法语了。
  “大些,大些!”克里亚奇科把手一挥。“他是总统的密友。”
  “朋友?”
  “密友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