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出书版) 作者:[日]内田康夫
被和子这么一问,须美子两眼放光地说道:“真是这么回事呢。但‘干濑’的衣服太贵了,据说标准套装最低也要五十万日元。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也穿不起。”
“不会的,等哪天出现了‘他’,会买来送给你的。”
“噢,太太,我不是说过不结婚的吗?”
“又说这样的话。”
“真的,我真的绝不嫁人。因为我想一直在这照顾老太太和二少爷。”
“别那么认真……”和子笑了,须美子却很当真,甚至掉了眼泪,“二少爷”浅见光彦听了她们的对话如坐针毡,慌忙逃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真令人奇怪,在此之前浅见认定时装界和自己毫不相干,但突然间却成为自己感兴趣的对象。随处可以看到时装方面的报道和时装设计的杂志。浅见很吃惊,原来有关时装的新闻报道已泛滥到了这种地步。
虽然不知道日本究竟有多少服装设计师,但据说有六、七家时装公司在海外也相当活跃。当然“干濑”也是其中之一。据说,干濑丈一郎很早就在巴黎开设了分公司,是日本向国外市场输出最新流行服饰的先驱。
每个设计师、企业都会树立自己独特的风格,并有固定的拥护者和顾客。
“干濑”从最初就标榜高档次,并渗透进皇家,得到与皇室关系密切的上流社会妇女的强有力支持。这其中彻底贯彻了干濑的战略,就是不论有多少消费者或有多少市场需求也绝对不生产便宜的女式成衣。
不仅在作品的设计方针和企业形象方面是如此,就连私生活方面他也表现出高层次的生活方式。他在伊豆建造的别墅是幢占地约一万坪、带泳池的豪宅。开的车是劳斯莱斯,度假方式、娱乐健身无不考虑到与提高“干濑”的品牌形象相关。
有关干濑的经历,除了知道他是地方的商业高中出身之外,其余都不太清楚。据说,他在税务事务所工作时就时常对时装设计感兴趣,进了只有女子才上的西式缝纫学校,学会了服装设计。可以说他本人也从未意识到的天赋突然间迸发出来了。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调查干濑丈一郎的来历时,浅见逐渐被他的魅力所吸引。干濑这个人不仅是位服装设计师,还是个心理学家、老奸巨猾的策略家,有时还兼有教父般的气质。
相比之下,他的儿子由起仁就比较容易了解了。由起仁今年二十八岁,从私立大学艺术系毕业后立即赴巴黎留学,三年学业结束后进入“干濑”总公司。虽然给人不可靠的印象,但他长相端正,而且怎么说也是“干濑”公司总裁的公子,当然不可避免地成为年轻女性仰慕的对象。他身边总围绕着一大群争奇斗艳的女人,只要他本人愿意,可以随意挑选。
但当浅见在资料库中查阅了报纸和杂志后,却意外地发现完全没有干濑由起仁的桃色新闻,倒是他的父亲丈一郎与上流社会女人关系暧昧的传闻比较多。不过新闻界也仅止于将这些当成传闻,而没有渲染成丑闻,或许是各新闻媒体有意回避,抑或是有禁止报道这方面内容的命令吧。
3
披露干濑由起仁和和泉冴子关系的不是浅见,而是图片周刊(F)。在杂志的预告广告中用黑体字印着特讯“‘干濑’王子—一干濑由起仁的神秘女人”。
当时,浅见正在睡懒觉,不知道这件事,但在浅见家的早餐桌上,这则广告成了议论的话题。须美子收拾完桌子,跑出去买了份(F)杂志。当浅见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她和和子正在看那份杂志。
在翻开的杂志中,一副巨大的照片占据了整整两页纸,照片下还附有报道。与往常一样,照片是晚上偷拍的,不太清楚,只见在公寓门廊灯光的映衬下有两个人影。
“这种刺探别人隐私的事……”雪江一边嘴上叹息地说,一边却扶正了眼镜从她们背后窥视杂志上的照片。
“未婚妻?用了对方的开头字母称她为‘I’小姐,究竟是谁呢?”须美子意味深长地说。“会不会是明星?”平常一副贤妻良母样子的嫂子也露出了庸俗的一面。也许女人总是难以抗拒这种话题。
“她叫和泉冴子。”浅见的口气像给三个女人的热情泼了盆凉水。
“啊,少爷,您知道?”
她们的目光一起转向浅见。
“噢,我总算也是新闻界的人嘛。”
“啊,真了不起。”不仅须美子很崇拜他,就连雪江和和子也是一副要对他另眼相看的表情。
“那位小姐是谁?”
“嗯,是位助理服装设计师吧。不过和泉冴子像是笔名之类的。”
“连这也知道哇。可少爷为什么不写成报道呢?真可惜。”
“哈哈哈,我可不愿做这种挖掘别人隐私的事。”
“真了不起,光彦。”雪江拍着膝盖说,“不愧是浅见家的人,须美子,你也别老看那些无聊的东西:”说完,老太太便走到里面房间去了,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浅见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母亲听不到的程度,再调频道。果然,一个电视节目正在谈论这个话题。
画面正在追拍刚才提到的那位“I”小姐,她的脸被马赛克覆盖了。但紧接着采访干濑由起仁时,却用的全部是特写镜头。
“您和传闻中的‘I’小姐订婚了吗?”面对记者直言不讳的提问,由起仁笑着摆摆手。虽然他嘴里说“没有,没有”,但看起来却像承认了。
和子和须美子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
这时,电话铃响了,须美子拿起电话,然后马上双手握着要递给浅见,“少爷,”她掩住话筒不满地说,“是个女的。”这段时间,棧ㄓ抛泳4虻缁袄矗孕朊雷右膊挥傻昧粜钠鹄础?br /> 电话是大江町“鬼博”的高宫明美打来的。她连客套话也来不及讲就开门见山地说:“照片上那个女的,没错,就是她。”原来,前几天浅见把举行时装发布会那天拍的照片寄给了高宫明美,这个电话就是她的答复。
“是吗,果然是这样……”
浅见看着电视机上的画面,被马赛克遮住脸的和泉冴子正要消失在“干濑”大楼里。不知是这件事还没发展到电视节目感兴趣的丑闻呢,还是采访不充分,电视里忽然换成了其它的话题。
浅见道过谢,挂上电话。
关上电视后,他脑子里“I”小姐的样子还没有消失,被马赛克遮去的那部分露出了他用照相机拍特写时和泉冴子那略带悲伤的表情。浅见趁着记忆还没有消失,回到了自己房间。
浅见坐在文字处理器前,打开开关,但他没有敲键盘,而是呆呆地陷人了思索当中。
在大江町的鬼博物馆,棧ㄑ爸黾娜肥凳歉射善鹑屎秃腿獌曜恿饺耍獾闱臣丫貌蝗菀鬃凡榍宄耍庥衷跹空嫒萌擞械悴恢肓恕?br /> 这件事与棧ū簧庇惺裁垂叵担肫鹄粗痪醯煤芮G俊I钣诜被弊敖绲牧饺擞肭谇诳铱揖奥粢鄙獾臈|川老人之间很难想象会有什么联系。
浅见认为,不管怎样,得先查查两人在案发当晚的行踪。
下午,浅见来到位于南青山的“干濑”总公司,在接待处递上了名片。接待处小姐一看是浅见,马上就很悲观地说:“我想专务也许不愿见您。”
“能不能帮我通报件事,就说我想问问在大江町的事。”
虽然浅见死缠着不放,但他内心已灰心了,“可能不行吧。”但意外的是干濑由起仁答复说可以见他。就连接待处小姐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高兴地对浅见说:“专务说见您。”她看浅见的明亮眼神也非常善意。
在二楼的会客室等了一会,干濑出现了。
“什么事?”他用戒备的目光看着浅见。
“前几天拜访您的时候,我说过,曾在大江町的鬼博物馆见过您,还记得吗?”
“噢,还是那件事啊。”
“据说您和那时在一起的和泉冴子小姐订了婚?”
“这真让我为难啊。唉,真为难啊。”干濑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说“这个嘛,我承认去过大江町,不过,现在闹成这样,我是无所谓,但她就不能这么理解了……”
“噢,不是的,我不是想问这件事。”浅见笑了。
“不是?”
“对,我想问的是那天晚上,呃,实际上,我从大江町去了舞鹤,好像觉得在那也看见您了。”
“我?在舞鹤?不,我没去舞鹤。你是不是把别人错认成我了?”干濑很吃惊的样子,从他的表情看,不像在说谎。
“噢,是这么回事啊。那么,后来您去哪了?”
“我们从大江町返回了大阪。其实前—天我们住在天桥立,而那时正好在返回的路上。从前我就对大江山的酒吞童子感兴趣,你知道吗?酒吞童子虽然被说成是恶贯满盈的鬼,实际上是反抗朝廷势力的头头。这样一位,呃,怎么说呢,对这样受欺凌的人,我很有兴趣。”
干濑乘兴说了好多,但他很快注意到了:“哈哈哈,这是多余的话,噢,对对对,那天傍晚在大阪有事就住了一晚,第二天回到了东京。不过,到大阪以后我就和她分开了。总之,不知道在哪被你看见了。”
“对不起。”
“啊,你是偶然看见的吧。可在哪呢?我印象中,那个博物馆里没有别的游客啊。”
“是在停车场。噢,对了,当时只有和泉小姐先下了车,干濑先生您正在车里打电话,对吧?”
“啊,对对对,是这样啊。一点没注意到,我还丝毫不敢马虎呢。”他苦笑着,可并不像有任何顾虑的样子。干濑由起仁今年二十八岁,比三十三岁的浅见年轻很多,稍微有些轻浮也是理所应当的。但若是从他担任的专务董事这一重要职位来考虑,还是言行更谨慎些比较好。的确,干濑由起仁就像个不知人间贫苦的有钱人家少爷,只表现出心直口快。浅见不仅不觉得他有杀人嫌疑,自己反倒有种欺骗他的负疚感。
“和泉小姐和您分开后立即回东京了吗?””不,她还留在大阪,当然是住在别的酒店。”
“那么说,当晚您没有见到她?”
“对,没见到。我刚才说过,在东京、大阪这些地方很危险。”
“这么说,第二天您独自驾车返回东京的?”
“是的。”
“怎么回事?”干濑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浅见。对此,浅见又不能明着向干濑询问他不在现场的证据。因此,剩下的就是和泉冴子的行踪了,只能由自己直接去问冴子。
可把杀害棧ǖ淖镄泄橛诤腿獌曜铀庵滞撇夤庀胂刖腿们臣芸嗄铡J紫龋粤饺酥涞墓叵担裁匆裁徽莆站屯蝗挥姓庵植蝗非械南敕ǎ獗旧砭吞哂刑拘浴5窃诠聿┪锕荩瑮|川老人的确曾亲切地向冴子打过招呼。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都可以认为是那种可以令棧ㄏ蛩浊写罨暗呐笥压叵担淙粭|川的搭话并不太受冴子的欢迎,这也可以认为是事实。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当晚冴子在哪,做了什么?只要弄清楚这个问题,“疑团”就烟消云散了。倒不如说浅见希望是这样的。
但是浅见不可能从和泉冴子那里直接听到事情的真相了,因为两天后,她失踪了。
这件事是浅见从干濑由起仁打来的电话中得知的。
“浅见,你对冴子做了什么?”从一开始干濑就气势汹汹。
“做了什么?没有啊。”
“你一定说了什么,要不然,冴子是不会失踪的。”
“啊,她不见了?”浅见不禁脱口而出,但他马上意识到须美子就在旁边。可能是感到电话有些不对劲吧,须美子担心地看着浅见。
“是的,不见了,而且什么也没对我说。我想,原因就出在你身上。”
“等等,可我还没见过和泉小姐呢。”
“别说谎了,后来我问过冴子,她认识你,她不是还有你的名片吗?”
“噢,那是时装发布会的时候我给她的。那是第一次见面,从那以后就没再见过。”
“你这么说我也不信,总之你到我这来一趟。你想打听冴子的好多事,这总是事实吧。”
“这我就为难了……”
“为难的是我。你究竟对冴子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对她说,首先我根本就没见过她。你是想问我,究竟我对她说了什么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对吗?”
“这……”干濑不吭声了,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我和您见面后才过了两天。和泉小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昨天,昨天夜里。”
“这么说,还不到一整天,您就这么草率地认为她失踪了?”
“那是因为她留下了一封信。”
“信?是留言吗?”难道是遗书,浅见刹那间想到了这个。
“是啊,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