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出书版) 作者:[日]内田康夫





杀,不,这也是水上警署大多数人的看法。”
  “就是说多田半夜走过长长的机车道来到这,翻栏杆跳海的了?她自杀得可真够辛苦的啊。”
  “那是因为人要有了死的念头,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如果有了杀人的念头,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不知不觉,两人顶撞了起来。
  “当然,我们并没有完全放弃谋杀这条线索,而是对被杀、自杀、意外等各种可能都进行严密调查。但如果要追究谋杀这条线索的话,目前最可疑的就是你带来的那个干濑由起仁。”
  “这想法有点过于武断了吧。”
  浅见苦笑着说,可中泽仍然绷着脸,也许是对浅见的“他杀论”认真起来了。
  “还是下车看看吧。”浅见下定决心,走下车。他走近路的左边,眼前是什么也没有的半空中。在栏杆的那一边,临海市中心那参差不齐的建筑群像搭积木一样延伸着。浅见用力向外跨了一步。
  机动车道的边缘是只有普通栏杆高的混凝土墙,下面就是无底深渊。浅见颤颤巍巍地往栏杆下面张望。海面虽然稍稍染上了夕阳的橙红色,但仍然黑漆漆的。浅见觉得有种要被隐藏在那里的邪恶东西诱惑进去的恐惧,还不到三秒钟他就退了回来。
  “怎么样,会死人的吧。”中泽若无其事地往下张望。
  看到中泽那样,浅见像事关自己似的感到不安起来,“啊,危险!别那样。”
  “噢,你有恐高症啊。”中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两眼发光,似乎他已经准备好赢得这场争论了。“好吧,还是先回去听听那家伙的交待吧。”他意气风发地说道,然后钻进了车子。浅见慌忙拿回三角牌,跳进驾驶席,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时间提不起劲。
  
  6
  
  中泽和浅见返回水上警署时,干濑由起仁刚刚平静下来,此前负责问话的中泽手下,显然没有什么收获。可刚刚恢复平静的干濑,在听浅见介绍完彩虹桥及台场周围的情况后,又开始掉眼泪了。
  “我完全没料到冴子会受到这么大的痛苦。”
  “不,现在还没有断定多田小姐是不是自杀。”
  “啊,不是自杀,那会是什么?”
  “浅见,你真让我们为难。”中泽很不痛快地制止了他,“这应该是我们说的话。”
  “对不起。”浅见很诚恳地道了歉。
  干濑又将问话转向了中泽:“警官,这是什么意思,冴子不是自杀的吗?”
  “所以说还不清楚,也许是自杀,也许是意外,还有可能是被谋杀。”
  “被谋杀?到底被谁谋杀的,为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首先我不是一句也没提到是谋杀案吗?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今天早上案子发生后。这才开始调查。总之,我们感觉自杀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为了查明真相,必须要向很多人调查。因此,我们想首先请您讲讲多田真弓的情况。”
  “嗯,好的。不过,现在我的脑子很乱,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
  “我理解,我理解。嗯,只要是您想到的,能记起来的就行,慢慢说。那么,浅见,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浅见正要站起来,干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不,请浅见先生留下,可以吗,警官?”
  “呃,如果你希望这样,我也不能说不行。”中泽绷着脸,从手下那里接过此前整理的调查材料,“刷”地扫了一眼说,“嗯,多田真弓,籍贯富山县鱼津市……”
  “啊,鱼津的!”说话的是浅见,不仅中泽,就连干濑也惊讶地看着他。
  “是啊,鱼津的,怎么了?”
  “噢,没什么。”
  中泽疑惑地瞅着浅见的脸。
  “只是我四月份刚去过那。”浅见设法搪塞过去。当他知道多田真弓的出身地和棧ㄓ抛庸ぷ鞯牡胤酵怯憬蚴保艿搅撕艽笳鸲R部赡苤皇乔珊习桑忠荚じ姓夂孟袷敲恕?br />   中泽手里拿着的是这之前警方从富山多田真弓娘家了解到的材料,内容大致如下:和泉冴子,本名多田真弓,生于富山县鱼津市,今年三十一岁。十八岁高中毕业后去了东京,在台东区纤维批发店工作,从那时到五年后她从这家店辞职的期间常回鱼津老家探亲。但从纤维批发店辞职后就与家人疏远。四年前父亲死后,几乎音信全无。
  因为她已经过了结婚适龄期,家里人因担心她而与她联络,但她晚上总不在家,到东京去找她,她也不愿见面,令人觉得她明显在逃避。
  “她不肯明确告诉我们工作地点。”
  在电话里面对警察的询问,多田真弓的哥哥黯然地讲述着。真弓的哥哥是鱼津市一家大电器公司下属承包公司的职员。“妹妹说要去东京的时候,我就反对,但她说东京有她的梦想,不听我的。我说那种梦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而我怎么劝,她也不听。”
  “海市蜃楼”这个词,干濑由起仁也从和泉冴子那听过。
  最初,干濑由起仁说得断断续续,没有条理,但随着思绪的慢慢展开,或许他心中也有话想说,因此不等中泽提问就主动谈起心爱女人的悲剧。
  “冴子常说:‘我在看海市蜃楼吗?’小时候,她在鱼津的海上看过很多次海市蜃楼,她认为那不只是幻觉,而是真实地存在于海的另一边,只要到了那就能在现实中看到,触摸到。来到东京以后,虽然生活得很辛苦、很悲伤,甚至想死,但她认为这只是梦幻,在梦的那一边一定会有美好的现实在等着她。因此她一边过着不能对父母、哥哥说的生活,一边学习服装设计,这也是因为她懂憬着什么时候一定会……而且只差一步她就要在现实中抵达真实的世界了。可新闻界,不,不仅是新闻界,还包括我的父亲,大家残忍地踏碎了她的憧憬和梦想。如果冴子是从彩虹桥上跳下来的,那么她在临死之前眺望东京的时候,展现在她眼前的霓虹都市看上去一定像海市蜃楼。想到这,我就无法原谅这个社会,无法原谅我的父亲。”这段长长的叙述当然是干濑流着眼泪断断续续说完的。期间,他由于过度悲愤还敲打过桌子。浅见觉得干濑由起仁的心情不像是装的。
  “她从彩虹桥上看见了海市匿楼吗?”连中泽的语气也变得很诚恳,像在咀嚼干濑的话。就连平日生活在杀气腾腾的世界里的警官也这样说,当然浅见也非常了解干濑痛苦的心情。如果多田真弓真是因为自杀身亡,那由此可以圆满地解释为什么她会选择彩虹桥作为自杀场所。从那座桥上看东京,的确会让人想起海市蜃楼。
  尽管如此,浅见的脑子里还有附加的问题——如果是自杀,那么……仅仅根据警方的材料和干濑的话就断定是自杀,这过于草率。按照干濑所说,冴子是一直看着海市蜃楼而生活下来的,因此当她梦想的世界近在咫尺时,是不会因一些障碍和迫害而屈服的。
  “听到这些真难过。”浅见忧郁地说,“刚才您提到和泉小姐的过去,说是不能对父母和哥哥说的……那具体意味着什么样的生活?”干濑回头看了看浅见,然后又看了一下中泽,稍微犹豫了一会以后,像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说:“反正是要说的,新闻界好像也嗅到什么了,我就不隐瞒了。因为事关她的名誉,所以有些话只能在这说,请大家尽量保密。”
  浅见和两位刑警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冴子曾干过色情方面的职业。和我当然是在别的场所认识,但交往不久她就对我挑明了。她还说,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直拒绝接受我的爱。”
  但最终冴子还是被干濑深深的爱俘虏了,这是干濑的话。真是现代少有的纯爱情故事,中泽警探听得入了迷,脸上还露出钦佩的表情。如果是这样的女人,那么她是有可能自杀的。对这样的女性的死抱有疑心,浅见也觉得自己很冷酷。
  如果没有棧ɡ先说陌缸樱绻嗵镎婀皇菞|川在旅途中惟一接触过的人,浅见一定什么疑虑也没有。
  “怎么样?浅见。”中泽得意地看着浅见,“多田小姐果然是自杀的,你不这样认为吗?”干濑的眼神很不安。他和中泽都像是等待宣判的被告,在等着浅见宣告结果。
  在这种场合,浅见不敢对多田的死抱过多的怀疑。“我越来越弄不明白了。”他叹了口气说, “听了干濑先生的话,我知道多田小姐是位即使自杀也毫不稀奇的纯情女子。”
  “是啊,是啊。”中泽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如果有被杀的嫌疑,请警方务必仔细调查,抓到罪犯。”干濑哀求道。
  “当然,毕竟案子刚发生。即使断定为自杀,警方也要进一步调查。至于今后怎么展开调查,就只能先请您暂时关注事态的发展了。”
  虽然是这么约定,但不得不说一旦警方定为自杀,那么再展开积极调查的可能性很小。
  这以后的几天,新闻界把这个话题炒得沸沸扬扬,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因为这段时间,有许多人指责电视节目不仅揭艺人的隐私,还披露普通人的私生活。国会还可能就此进行讨论,制定制度,以约束这种做法。
  尽管如此,警方仍然对干濑等有关人员逐一进行调查。
  同时,警方也注意到了由起仁的口供,他说他父亲干濑丈一郎曾冷酷地对待多田真弓。对此,丈一郎举出“浅见”的名字反驳说:“把多田真弓逼入绝境的不正是那个人吗?”
  接到部下的报告后,中泽打电话给浅见,话里带刺地向他讲了这一晴况,还叮嘱说:“如果太活跃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之后,调查有什么进展吗?”浅见问。
  “什么进展?没什么新进展。每件事都让人不得不承认多出真弓的死是自杀。在调查工作的最后阶段,干濑父亲说出了你的名字,于是事情就此打住了。”他好像在威胁说,如果再闹下去,很可能会连累到你。
  “有关她从事的色情行业,你们也调查过这方面的人了吗?”
  “当然调查过了。虽说是跟色情有关的店,但多田真弓工作的地方和暴力团伙的联系较少,因此可以说完全没可能卷入那些麻烦中。她和店里的客人好像也没什么纠纷。去多田真弓以前在那个店工作时住过的地方也搜查过了,什么也没发现。她好像是个丝毫不引人注目的女人,一直悄悄地生活。”中泽像在叙述着回忆。看来,警方对多田真弓的案子已准备拉上帷幕了。
  浅见在挂电话前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了一句:“她以前住在哪?”
  “文京区。文京区本驹人五丁目,在驹人站附近,离你家不太远。”
  “驹人……”浅见切实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震了一下。
  
  第05章 第三个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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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田真弓以前住在文京区本驹人五丁目,就在棧ɡ先说纳夥段凇G臣陀抛恿礁觥傲偈甭粢┤恕币恢痹诶肽亲罱牡胤阶啤>菟嫡婀谀且恢弊〉饺ツ炅隆?br />   浅见马上打电话给优子,请她确认一下棧ɡ先说恼吮旧嫌忻挥卸嗵镎婀飧雒帧?br />   “也可能是和泉冴子。”
  “啊?和泉冴子?不就是那个和‘干濑’公司少爷的事成为议论的话题,后来又自杀的女人?”
  那,为什么……抑制住好奇的心情,优子赶忙去证实。
  “找到了!是多田真弓。”优子大声告诉浅见,声音大到震得他耳朵疼。
  “是吗?果然是这样。”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和我爷爷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详细情况见面再解释,在以前去过的那个茶室等我。”
  浅见的脑海里浮现出棧ɡ先撕秃腿獌曜釉诖蠼聿┪锕菹嘤龅囊荒弧?br />   对棧ɡ先死此担谝庀氩坏降牡胤接黾约旱墓丝投嗵镎婀雀械骄纫哺械礁咝恕K愿吖髅浪登籽劭醇麠|川亲密地向真弓搭话,这也是可信的。
  可对于棧ɡ先说拇罨埃婀坪蹙醯煤芪选2荒严胂罄碛稍谟谒哪邪椤射善鹑省R蛭射蜅|川所知道的真弓的“男伴”不是同一个人。这种事好像哪都有。
  优子已经在茶室里等着了。等浅见一坐下来她就问:“喂,是什么事?”她的眼里摇曳着好奇和不安。
  “其实和泉冴子,也就是叫多田真弓的那个女人是鱼津人。”
  “啊……”光这句话就够让优子吃惊了。
  “这件事我想也许你爷爷知道。账本上有没有写出生地?”
  “嗯,这没写,不过这是爷爷现在用的账本的副本。”优子从纸袋中取出账本复印件的装订本。“爷爷每年在五月连休时将一年来记录在悬场账上的东西整理并复印好。因此这里写的是截止到去年四月为止的原件的复印本。而且原件还会因客人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