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卧亭杀人事件下





  “如果案子可以破的话,问题就解决了吧?就不用搬走了吧?”
  “会怎样呢?或许要看破案的真相吧!”育子笑了一下。
  如果是御手洗的话,他或许会说:“我们明天来破案吧!”但我实在说不出这种话,所以只能保持沉默,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救这一家人。
  育子所说的话还是令人难以理解,我在这里大胆假设,如果她是凶手的话,就算破案了,也救不了她。
  “我也不知道,虽然我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我会尽力的。”我不由得这样说。
  在我正要往走廊走的时候,“石冈先生!”我听见有人叫我,好像是里美的声音,所以我便赶紧走到走廊上,看见里美正站在我房门前,她没有朝向任何一边,只是大叫。
  “我在这里。”我也大声回应,于是里美说了声“喔”,便转向我这里,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什么事?”我问跑到眼前的里美,她稍微喘着气,她好像是一路从下面跑上来的。
  “刚才田中先生打电话来……”
  “啊?那你电话还没挂吗?”
  “不,已经挂断了。”里美摇着头。
  “喔。”
  “他说他现在在警署里,请您打电话过去。”
  “是吗?谢谢!”我便丢下里美,连忙往龙头馆跑去。
  我走进龙头馆的茶水间,我已经知道电话是放在橱柜上了,便拿起电话,拨了我已经背起来的贝繁警署电话(现在已经变成搜查总部了),电话响了一声,我就听见田中的声音。
  “我是石冈,听说你打电话给我!”我很快的说。
  “石冈先生吗?你那里只有你一个人吗?”田中好像有点咳嗽的说。
  “就我一个人,你那里呢?”
  “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大家都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守。”
  “为什么?”
  “好像又发生什么大事了,你听说守屋的事了吧?”
  “是的,听说了。”
  “现在又找到犬坊菊子的尸体了。”
  “啊?在哪里?”
  “在贝原岭的山里,离贝原岭巴士站很近,大约八百公尺左右吧!石冈先生来贝繁村的时候,应该也是在贝原岭的车站下车,再爬过那座山的吧?”
  “是的,没错。”
  “就在那个山坡的旁边,凶手既然来到巴士站丢弃尸体,可能也是在那个时候一起丢弃的吧!”
  “唔,那尸体的状况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当然有啦。”
  “是怎样的情形?”
  “石冈先生的朋友有从国外回信吗?”
  我一听,顿时为之语塞,虽然有回信,但内容绝不是会令田中高兴的那种。
  “喔,有……”我回答。我本来是想回答还没的,但我觉得这样会让人以为御手洗根本不把我当朋友看,可是我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
  “他说了什么吗?”田中当然会这样问。
  “不,我原以为他会很感兴趣,立刻冲回来,但他现在好像很忙走不开,他希望我先暂时一个人努力看看……”
  “那他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来了吧?”
  “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过来,但是他会以信或电报的方式指示……”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他说要用这种方式指示你吗?”
  “是啊,因为状况随时都在变。”在充满寒意的房间里,我却满身大汗的讲着电话。
  田中好像有点不能接受,幸好他没再说下去,好像决定要继续说他想说的话。“嗯,总之,事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我们越来越不了解状况,这只能推断是精神分裂的疯子的杰作。”
  “啊,精神分裂……”
  “老实说,我们已经招架不住了,所以我们正在询问广岛大学精神科监定医生的意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的上司也不会反对请御手洗先生出马了吧。”
  “事情这么糟吗?”
  “如果这世界上有地狱的话,可能就是这种混乱的状态吧。”
  “你能告诉我吗?”
  “我可以当作御手洗先生会帮助我们吧?说句老实话,如果不能用这些事实做为交换条件的话,我是不能说出口的。”田中这次很明确的告诉了我。
  我真是莫可奈何,在这一瞬间,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想哭。我不能回答他“YES”或“NO”,如果我回答他“YES”,就好像是在说谎,而我回答他“NO”的话,田中以后可能不会再告诉我任何事情了吧。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又一直对田中做些故弄玄虚的暗示,再加上我也没办法对这个案子不闻不问,于是我决定继续说谎。
  “应该可以说他了解,他说最近会再写些建议给我们。”说完之后,我全身冒出冷汗,身体因为罪恶感而颤抖。我之前完全没有这种卯起来说谎的经验,现在的我因为罪恶感而感到退缩。
  “是吗?太好了,你应该也知道吧,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我们的无能很可能会让世人知道,我希望至少还有这么一点胜算。”田中在电话另一头几乎是雀跃不已。
  “我了解。”我用像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回答他。
  “刚才下午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发现了犬坊菊子的尸体,但还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我的好奇心战胜了我的罪恶感。
  “是的,犬坊女士因为是在葬礼的前一天被盗走的,应该是穿着白色的和服,但是她却穿着守屋敬三的内衣还有内裤,怀里插着一个报纸包裹,里头放的是守屋敬三的男性生殖器。”
  “什么?”我几乎吓破胆。
  “这应该说是异常犯罪。”
  “这么说来,是从在贝原岭巴士站发现的守屋先生的尸体上……”
  “是的,凶手将尸体上的男性生殖器切下来,所以,那具尸体当然没有穿内衣裤,只是穿着花衬衫和长裤。”
  原来如此,真是疯狂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有地狱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猥亵混乱吧!这不是正常人生活的世界。
  “还有,在守屋敬三和犬坊菊子的额头上,也都写着数字‘7’,好像是用麦克笔写的,包着守屋性器官的报纸背面。也画了一整面鸟的图案。”
  “鸟的图案?”
  “是的,就和三月七日发现包裹小野寺锥玉尸体所用的报纸完全一样,不知道画的到底是鸠还是乌鸦,总之是鸟。”
  “不是展翅高飞的样子……”
  “是的,不是展翅高飞的样子,是两只脚站在地面时侧身的样子,因为是相同的笔触,所以应该是同一个人画的。”
  “这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呢……”
  “完全不知道,应该只有你的朋友才看得出是什么意思吧?”
  我又为之语塞,他这样说,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田中问。
  “守屋先生的死因是枪杀吗?”
  “是的。”
  “但听说不是达姆弹。”
  “不是,不过可以确定是一九三〇年代白朗宁公司制造的,但不是达姆弹。”
  “衣服上有硝烟反应吗?”
  “有,从前方一枪射中心脏,是近距离开枪。”
  “从前方被击中?”
  “是的。”
  “我了解了。”
  “现在正在处理犬坊女士的遗体。在犬坊女士的遗体上,好像没有看见新的损伤,所以我们再检查一次。如果没有特殊异常的状况,因为葬礼已经举行过了,而且尸体也有些损坏,所以我们是想就由我们直接将尸体火化,但是这样可以吗?”
  “啊?”田中这样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说,如果你的朋友想要调查些什么,或是他希望我们再调查这个部分的话,我个人的意见是觉得要去执行……”总之,田中以为御手洗已在指挥大局了,正在等我下指示,我又是一身冷汗。我很想向他道歉,但是这样做可能反而会伤害田中的善意。
  “啊,不……他并没有特别交代些什么,所以没有异状的话,就请将菊子女士的尸体火化吧,守屋先生的话……”
  “啊,这还要再检查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可能会解剖吧。”
  “是的,判断守屋先生的死亡日期是?”
  “尸体应该是死亡后两天发现的。”
  也就是说,他失踪之后马上就遇害了。
  “那就这样了,你那里还有什么问题吗?”田中问。
  “关于龙卧亭的住宿客人该怎么办?”我说。
  “什么怎么办?”
  “问题是,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当中,有没有人就是凶手?”
  “嗯……”田中开始吞吞吐吐,我又接着说:“尸体是在昨晚被丢弃的吧?不用逐一调查这个屋子里的人昨晚的行踪吗?”
  “调查不出什么吧!那个时间大家都在睡觉,而且,听说不是这里的人,是从外地来这里的人干的,这一连串的事件,应该是外人的杰作。”田中断言。我心想,或许是吧。
  我犹豫着,是否要告诉田中我昨晚和阿通去法仙寺冒险的事,还有看见睦雄亡灵的事,但最后我还是作罢,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不疾不徐地开始说起亡灵的事情,会被田中瞧不起。
  “那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期待你朋友的建言。”田中又说了一次让我槌心肝的话。我挂断电话,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骗子。
  我回到了走廊上,站在那里想了一下,接下来就是自己一个人要面对的路了,即使我想从现在开始努力,也从没想过会破这个大案子。我刚才告诉田中,御手洗已经确定会出马,也就是说,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总之,就是向御手洗哀求,就算寄出再多封信,也要强迫御手洗给我答案。如果他无法亲自出马的话,如果他连这个也做不到的话,至少要他给我一些暗示,否则再这样下去,就变成我在欺骗田中了。
  我又再次回到龙尾馆的茶水间,打电话到KDD①,询问如何发国际电报,并发了以下的电报给御手洗:
  迫切需要你的协助,至少给我一些暗示,我会再将事件后续纪录寄给你,请联络,石冈。
  然后,我又回到了长廊的木条踏板上,自从将影本寄给御手洗之后,我又陆续在笔记本上追加了好多事情,我想,还是把守屋和犬坊菊子尸体的事也写进去之后,再寄给御手洗比较好。看了这个以后,不知道御手洗会不会针对这个案子给我建议,但就算是白费力气,我的能力范围就是适合做这样的工作。我的工作反正就是写东西,说好听点,就是战地记者这种位置吧!
  木条踏板发出了声音,还有孩子的尖叫声,我一看,是阿通母女从龙头馆的石阶跑下来。
  “啊,石冈先生。”阿通说。
  “刚才我翻筋斗,结果把嘴唇弄破了。”小雪热情的对我说。
  “啊?什么?”
  “刚才我看电视,模仿做体操的哥哥,结果咬到了嘴唇。”
  “是吗?阿通小姐,你今天晚上还打算去法仙寺吗?”我挡住阿通的去路,小声的说。我也不是刻意要这样做,但我的表情应该变得很严肃,昨晚我几乎丧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原本和女儿谈得似乎很愉快的阿通,她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然后说:“是的。”
  “阿通小姐。”我抓住她的左手腕,将她拉到长廊的旁边,想要阻止她去。只要一想到昨晚的事,我就有权利阻止她。“小孩子怎么办?你要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吗?”我低声问她。
  “如果可以的话……”她回答。
  “如果我说,我不帮你照顾的话,你要怎么办?如果其他的人也不帮你照顾呢?”
  “如果是这样我就背她去。”
  “昨晚我们身手矫捷,都还觉得好险逃过一劫,如果你身上还背着个孩子,会怎样呢?她应该会成为箭靶吧!”
  阿通沉默不语,但不久之后她这样说:“我是豁出性命了。”
  “那能不能请你一个人去做?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能放任不管。”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现在说话的口气很像御手洗。“如果是你一个人的话就算了,但子弹如果打中小雪,你要怎么办呢?如果只有你生还?”
  “如果是这样我也活不下去。”她紧咬嘴唇。
  “对吧!既然这样……”
  “但是,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如果遇到和我,或是我母亲,也就是她的祖母相同的遭遇,我也活不下去。”
  “这个我了解,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参拜,真的会有用吗?到底是谁向你保证有用的?”
  “是有人跟我保证的。”
  译注①:国际电信电话株式会社KOKUSAI DENNSHIN DENNWA CO,LTD。
  “那个人是谁?”
  “是有这方面能力的人,但还是要我自己下定决心。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持续一百天。”
  “参拜一百次是要持续一百天吗?”
  “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