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钢丝的姑娘
对我来说,一看就觉得相当简单。我总是感到奇怪,有些细节明明反映了事实真相,
可是别人就是注意不到。”圣康坦听得入了迷。他想了又想,点点头说:
“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想得很周到。
所以,本来是圣康坦偷了耳坠子,却让德·埃斯特雷谢变成了小偷。去坐牢的
是德·埃斯特雷谢,不是圣康坦,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她笑了。
“或许是我的计划吧。但是,法律好像不肯服从我的意志。报纸上只字不提。
根本没有提到罗伯莱庄园的事。”“不知这个混蛋去哪儿了?”“不知道。”“真
的没有办法知道吗?”“会知道的。”她肯定地回答说。
“用什么办法?”“通过拉乌尔·达韦尔努瓦。”“你要去见他吗?”“我给
他写了一封信。”“寄到哪里?”“罗伯莱庄园。”“他回信了吗?”“回了,我
在演出前去过邮局,收到一份电报。”“他来找我们?”“是的。他离开罗伯莱回
家,三点钟,到维特雷找我们。三点钟了。”他们来到城里的一个高处,看到在草
地和树林之间逶迤而行的大路。
“唔,”她说,“他的汽车很快就会出现的……是这条路……”“你真的有把
握……? ”“我相信,这个正直的年轻人不会错过机会来见我的。”她笑笑说。
圣康坦多少有点嫉妒心,碰到一点儿小事就不痛快,他叹了一口气:
“和你说话的人,个个都那么……客气……殷勤。”他们等了几分钟。在两排
矮树中间开来一辆汽车。他们迎着汽车走去,同时也走近了三个孩子在旁边玩耍的
大篷车。
过了一会。汽车爬上坡,从一个拐弯处钻出来,驾车的是拉乌尔·达韦尔努瓦。
多罗泰冲上去,用手势告诉他不要下车,同时大声喊道:
“喂,怎么样?抓起来了吗?”“谁?德·埃斯待雷谢吗?”拉乌尔问道,类
似的接待方式使他愣了一下。
“那还用问,德·埃斯特雷谢……把他交给警察了,是不是?关起来了吧?”
“没有。”“为什么?”“给他跑了。”这个回答给了她当头一棒。
“德·埃斯特雷谢跑了!……又可以为所欲为了!……啊!可怕!”接着,她
咬着牙说:
“天哪……天哪!我为什么不留下呢?我可以阻止他逃跑……”但是,光是抱
怨于事无补,多罗泰也不是一个喜欢叫苦的女人。她立即询问年轻人:
“您为什么留在城堡呢?”“正是……正是因为德·埃斯特雷谢的缘故。”
“就算这样。但是,他逃跑以后,您应该在一小时之内出发回家呀。”“为什么?”
“您的祖父……我在罗伯莱庄园已经提醒过您了。”拉乌尔·达韦尔努瓦争辩道:
“我已经写信要他小心了,等我回去再给他解释为什么。说实话,是否有危险
还多少是个问题。”“怎么!他掌握着金奖章这个必不可少的宝物。德·埃斯特雷
谢是知道的。您还不相信有危险。”“但是,这件宝物,德·埃斯特雷谢自己也有,
他杀死您父亲那一天已经偷到手了。”姑娘站在车门前面,抓住把手不让拉乌尔打
开车门,语气坚决地说:
“快走,我请求您快走。不错,有些事我也不大明白。德·埃斯特雷谢已经有
一枚奖章,他会不会偷第二枚呢?他从我父亲手中偷去的奖章,会不会被同党夺走
了呢?我对此一无所知。但是我敢肯定,今后真正的战场在那里,在您的家里。所
以,我正想赶往那里。好,拿着,这是一张道路图。岗顶庄园,离克里松不远……
还有一百五十公里。大篷车去那里有八站路。去吧,您今天晚上可以到达。我过一
个星期就到。”他完全被镇住了,除了服从没有别的出路。
“也许您是对的。我应该想到这些事情。尤其是今天晚上,我祖父孤零零一个
人在家。”“一个人?”“是的。有个仆人在邻村结婚,其他人都去参加婚礼了。”
她紧张得跳了起来。
“德·埃斯特雷谢知道吗?”“我想他是知道的。我在罗伯莱庄园,好像在他
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他什么时候逃跑的?”“前天。”“就是说两天了?”她
话都没有说完,便飞快地跑去大篷车,从车上拿来一个小箱子和一件衣服。
“我马上去,”她说。“我陪您一起去。不能再耽搁了。”她亲自发动汽车,
同时命令说:
“圣康坦,我把大篷车和三个孩子交给你。你照地图上画的红线前进。
两站路并成一站走,取消演出。五天之内,你可以到达那里。”他在达韦尔努
瓦旁边坐下来。汽车已经开动,她抱起向她伸过手来的上尉,把他放在了汽车后座
的行李堆里。
“呆在那里……不要动……再见,圣康坦。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你们两个不
准打架。”她再次挥挥手向他们告别。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两三分钟。
拉乌尔·达韦尔努瓦的汽车,有点儿像我们通常所说的“老爷车”。拉乌尔很
高兴带着这位亲戚,一位迷人的小姐旅行,一连串意外事件突然将他们的关系变得
如此密切。车子走得不是太快,他趁此机会详细地叙述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他们怎
样找到德·埃斯特雷谢,以及抓到他以后发生的变故。
“他这次逃命,全靠头上的一个伤口,”他说,“那天,他被绳子捆得严严实
实的,他拼命挣扎,一头撞在铁架上,撞出了一个很深的口子。他流了许多血,接
着开始发烧,德·夏尼先生,您肯定了解他胆小怕事的性格,他马上对我们说:
“这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们可以好好想一想。您明白,这将造成前所未有的轰动,为了我们
的家庭的名誉,最好是避免发生这种事情。
“我反对任何拖延。我要求立即打电话通知警察局。但是,作主的应该是夏尼,
是吧?时间过去了,我等着他的决定,但是他迟疑不决。话说回来,囚犯已经那么
虚弱!怎么想得到要防范个受伤的人呢?”多罗泰问道:
“他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没有解释,存心不让我们问他。”“他没有
说到我吗?他没有试图指控我吗?”“没有。他扮出一副被高烧和疼痛折磨得精疲
力尽的模样,其间,夏尼给巴黎写了信,打探有关他的情况。因为,不管怎么说,
他和夏尼拉上关系是一九一五年以后才有的事。三天前,我们收到一份电报:
此人极度危险,警方正加紧追缉。
“夏尼下了决心,前天早上,他给警察局打电话。等队长赶到,为时已经太晚。
德·埃斯特雷谢从一个小房间开向山谷的窗子逃跑了。”“那么,有关他身分的情
况呢?”“十分严重。安托万·德·埃斯特雷谢,曾任海军军官,因为情节恶劣的
盗窃罪被除名。稍后,他被控参与一桩谋杀遭到追究,因证据不足获释。
他在战争初期开了小差。时至今日,充分的证据显示——两个星期前预审已经
开始——他在战争期间,借一个死了多年的亲戚的身分,改用马克西姆·德·埃斯
特雷谢这个新的名字,目前警方在追缉的人正是他。”多罗泰耸了耸肩。
“真可惜!这么一个强盗!抓到手的货色,又让他跑了!”“我们还能抓住他
的。”“当然,但愿不要太晚就是了!”拉乌尔加快车速。他们开得相当快,全速
穿过一个个村庄,也不顾城镇里石子路的颠簸。当他们在南特停下来加油时,天色
渐渐黑了下来。
“还有一个钟头。”拉乌尔说。
一路上,她要求拉乌尔准确地介绍岗顶山庄的地形,穿过果园通向住宅的那条
路的方向,前厅和楼梯的位置。他还得详细介绍祖父的生活习惯,他的年龄(七十
五岁),他的狗戈利亚(一头牧羊犬,看上去很凶恶,吠叫的声音很吓人,但是没
有攻击性,保护不了主人)。
一进入克里松这个大市镇,便到了旺代省。拉乌尔想绕道先去仆人们举行婚礼
的村庄,带上两个山庄里的人。但是,多罗泰反对这么做。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大声说道,“您担心什么啊?”“我什么都担心,”
她回答说。“我担心那个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没有权利浪费任何一分钟。”他
们离开大路,走上一条乡间小路,确切地说不是路,只是两条很深的车轱辘印而已。
“前面到了,”他说……“从窗户可以看到房间里有灯光。”几乎同时,车停
住以后他跳下车。一扇大门,两座墙角塔,都是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历史陈迹,竖
在环绕山庄的高墙中间。门是关着的。正当拉乌尔开门的时候,除了低沉的马达声
之外,又传来了一阵阵狗吠的声音。根据声音的远近强弱判断,拉乌尔断定戈利亚
不在屋里,而是在屋外的石阶下,它在紧闭的屋子外面狂吠。
“喂!”多罗泰对他喊道,“打不开吗?”他赶紧走了回来。
“这下子麻烦了。上了保险销,有人拧过钥匙了。”“平常不是这样的吗?”
“从来不会。肯定是外人搞的……还有,你听见狗吠吗?”“怎么啦?”“离这里
两百米还有一扇门。”“如果它也关上了呢?不行,我们得马上行动。”她抓住方
向盘,将车子朝门的右边靠过去,使之与墙平行。然后,她把四个皮坐垫叠在一起,
站了上去。
“蒙福贡!”她喊道。
上尉立即明白了。三两下功夫,他先是登上多罗泰的膝盖,接着爬上她的肩膀。
他的双手很快便摸到了墙头。
在多罗泰的帮助下,他紧紧抓住不放,再慢慢地往上爬。等他骑上墙头以后,
拉乌尔抛给他一根绳子,他把绳子系在腰上,姑娘手里拉着绳子的另一端。不用几
秒钟,孩子便着了地,没等拉乌尔回到大门前,钥匙已经在锁孔里发出咔咔的响声,保
险销打开了。
拉乌尔冲进果园。
多罗泰跟在他后面,对蒙福贡说:
“你绕着屋子转一圈,看见靠墙有梯子立着,你就放倒它。”果然,他们看见
戈利亚在石阶前,它正用爪子抓着紧闭的大门。他们让它安静下来,在一片寂静之
中,听见从楼上传来搏斗和呻吟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为了阻吓暴徒,年轻人开了一枪。接着,他用钥匙打开门,
他们急忙跑上楼梯。
前面的一个房间里开着两盏电灯,只见拉乌尔的祖父面孔向下躺在地板上,身
上还在抽搐,口中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喘息。
拉乌尔赶紧跪下来,多罗泰拿起一只手电,看见走廊对面的一个房间开着门,
马上跑了过去。
房间里没有人。窗户上可以见到一把梯子的上端。
多罗泰俯身朝窗外喊道:
“蒙福贡!”“我在这里,妈。”孩子回应道。
“你看见有人爬下梯子逃跑吗?”“我刚刚转到这一边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
“你认得出那个人吗?”“是两个人,妈。”“啊!有两个人吗?”“是的……另
一个人……还有那个坏蛋……”拉乌尔的祖父没有死,也没有致命的危险。从搏斗
的某些情形来看,可以相信德·埃斯特雷谢曾经要挟过老头儿,并且动武强迫他说
出他知道的秘密,当然还要他把金奖章交出来。他的脖子上尤其留下了手指掐出来
的血印。
那个强盗和他的同谋有没有得逞呢?
仆人们很快回来了。医生接到通知也赶到了,他说不必担心会发生并发症。但
是,整整一天,人们发现不管问什么,老头儿都不回答,似乎什么话都听不见,嘴
巴里叽叽咕咕的,但是谁也不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由于震惊、恐惧、伤痛……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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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期临近
岗顶山庄四周绿树掩映,地势平缓,曼恩河河谷像个环,箍着草场、果园和山
庄的建筑物。在山庄的范围里,一个个呈半球形的小山丘上种满杉树,随处可见裸
露在外的山石。曼恩河在一处分流,形成一个婀娜多姿的池塘,切断了箍住山庄的
圆环,也使山庄独居一方,水中倒映出古老的住宅黝黑的基石,粉红的砖墙和灰白
的石板瓦。
今天,它仅仅是一座村舍而已。楼下的一部分是食物储藏室和粮仓,说明这里
曾经是一个很兴旺,生产范围很广的农场,但是在拉乌尔的祖父当家以后,情形已
经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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