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钢丝的姑娘
的。当然,他不知道多罗泰玩什么花样,但是猜得出姑娘要捕捉的目标,她要德·
埃斯特雷谢束手就擒。到底她用的是什么计策呢?
“不要问我。”她说,“有人在偷看我们。所以,不要做任何手势,不要有任
何表示异议的举动。您听着。”她一边在桌子上转着圆饼子,一边冷静地解释她的
部分计划和行动。
“是这样的,我在几天前以您的名义给总检察官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正受警方
追缉的德·埃斯特雷谢先生,企图谋害达韦尔努瓦男爵和朱利埃特·阿泽尔夫人的
罪犯,今天将出现在山庄的范围之内。我请他派两名警察,四点钟在马松客店和您
会合。现在是两点差一刻。行了,拉乌尔,您的三名仆人到时也在那里。”“我去
干什么?”“您带两名警察和三名仆人赶紧回这里来,不能走直路,要走圣康坦和
他的小朋友指的山路。在这些地方已经准备好梯子,你们将它们靠墙竖起来。
德·埃斯特雷谢和他的同谋会在这里出现,你们只需用枪指着他们,让警察来
抓他们。”“如果德·埃斯特雷谢真的藏身岗顶,您肯定他会走下来吗?”“绝对
肯定。这是奖章。他知道奖章在我手里。离大结局的时间已经不远,他怎么能不乘
机把它夺回去呢?”说话的人神色不动,听话的人却不知如何是好。可以预见,即
将展开的这场战斗会十分激烈。她把所有的危险通统揽到自己身上,却一点没有身
处险境的样子。不仅如此,她镇定自若,看见老男爵从面前经过并且进入山庄,忠
实的戈利亚跟在他身后,还把自己的观察所得告诉了拉乌尔。
“您有没有发现,这几天您的祖父特别烦躁?出于他深层的本能,他同样感觉
到大事临近,他也想采取行动,他在挣扎,他在与阻止他行动的病痛作斗争。”尽
管如此,拉乌尔还是犹豫不决。想到留下她一个人应付德·埃斯特雷谢,他心里只
觉得难以忍受。
“您今天布置得十分周全,”他说,“通知警方。安排我的仆人。确定会合的
时间和地点,不错。但是,您怎么知道恰恰在会合之前一小时会发现这个金属块呢?”
“拉乌尔,照我说的去做吧。您知道我从不轻举妄动,您得马上回来,因为德·
埃斯特雷谢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奖章,而且也为了另一件他一心想得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呀,拉乌尔!”这个理由使年轻人立即下了决心。汽车开动了。
它穿过果园。圣康坦打开大门,汽车过后随即关上大门。
剩下多罗泰一个人。
她就这么一个人坐着,孤立无援,大约要坚持十二到十五分钟左右。
她背对着山岗,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专心致志地拨弄着金属块,检查它
的焊口,如同一个人在研究某个机器的奥妙或突破口一样。但是,她的耳朵全神贯
注地听着,她的每一根神经都高度紧张,她在努力探听微风传来的任何响动或者树
叶的沙沙声。
不可动摇的信心和怀疑气馁轮流地支持她或侵袭她。可以肯定,德·埃斯特雷
谢会来的。他不来,他不可能不来。奖章就像不可抗拒的诱饵,一定会吸引他来的。
“不过,不来也是可能的,”她心想,“我的小小计谋实在太幼稚。早不发现,
迟不发现,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现首饰盒和奖章,拉乌尔和孩子们恰好在这个时
候离开。还有,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山庄里。与此相反,我此时的唯一考虑应该
是如何保护我的发现不被敌人夺去……说真的,我做的这一切非常生硬做作。德·
埃斯特雷谢这个老狐狸是不会上当的。”与此同时,另一种意见不甘示弱,也冒出
来争辩了。
“他会来的。也许他已经出洞了也说不定。这是必然的。他当然会发现有危险,
但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目前,由不得他干与不干。他已经身不由己。”就这样,
再次凭着她对事物的敏锐感觉朝前走,多罗泰已经顾不得理智可能对她的劝告。一
个个事实按照逻辑的次序,严格的方法呈现在他的眼前,它们还处于形成的过程中,
她已经看见了它们的结局。别人处事的动机,对她来说始终是一目了然的。她凭直
觉知道他们的动机。凭敏锐的智慧知道他们在什么环境下会采取什么行动。
最后,正如她先前说过的那样,德·埃斯特雷谢确实受到双重的诱惑。
即使他能够逃脱奖章的陷阱,他能放弃多罗泰这个如此美妙、而且唾手可得的
猎物吗?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是在池塘那边横
跨小河的木桥上。
敌人逼近了……
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她听见从右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接着,从左边也
传来一个声音。德·埃斯特雷谢有两个帮手。她被包围了。
她手表上的指针指着四点差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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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短兵相接
“如果他们冲上来,”她想,“如果德·埃斯特雷谢企图当场绑架我,那就毫
无办法。在得到救援之前,他们已经把我带进地洞,从那里再去哪儿,只有天知道
了!……”有什么理由不出现这种情形呢?因为,这个强盗一旦夺得奖章,一旦逮
住多罗泰,他只要跑得掉就行了。
突然之间,她明白了自己失策的地方。无论是迫使德·埃斯特雷谢冒险出洞,
或是趁他出洞的机会抓住他,她设想的一整套太细太烦,往往会受挫于现实或命运
和我们开的小小玩笑。如果一场战斗的胜负仅仅取决于分秒之间的得失,那是很危
险的。
她立即退到屋里,把金属盒塞进小储藏室里的一大堆杂物底下。敌人要花气力
寻找,他逃跑的时间就会推迟。但是,她正想离开储藏室,德·埃斯特雷谢已经站
在门口,面露挖苦的神气,加上一副眼镜和浓密的大胡子,在对着她做鬼脸。
多罗泰从不携带手枪。她这一辈子只相信勇气和智慧。在这个的可怕时刻,面
对这个有杀父之仇的人,她感到有点后悔。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一枪打得他脑袋开
花。
他猜到了她的仇恨心理,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再向后一拧,就像他对付朱利
埃特·阿泽尔老太太一样。接着,他俯身对着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快说……你把它放哪儿了?”她疼得没想到要抵抗,把他领到小杂物房指了
指那堆东西。金属盒立即找到了,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带着满意的神情审视一番后,
说:
“一切顺利。大获全胜!二十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除此之外,还有你,多
罗泰,最美好最令人神往的奖赏。”他搜了搜她的裙子,确信她没有武器,然后一
把抱住她,看不出他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力气,将她双腿朝后头朝前地扛上了肩。
“你还真让我不放心,多罗泰。”他冷冷地笑着说道。“怎么!一点也不抵抗?
真聪明,姑娘!这里面肯定有圈套。所以,我得赶快撤……”到了外面,她看见那
两个人守着大门。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在朱利埃特·阿泽尔家里见过。另一个脸
贴着小窗口的铁丝网,注视着大路上的动静。
德·埃斯特雷谢对他们喊道:
“两位朋友,留神点啊,不要在羊圈里给人抓了。我一吹口哨,你们就赶紧往
山岗上撤。”他自己大步地朝山上走去,重负之下仍然健步如飞。姑娘闻着他衣服
上散发出山洞里的霉味。他揪着她的脖子,长满老茧的手捏得她青一块紫一块。
他们到达木桥准备过去。地洞的一个出入口可能就在离桥一百米处的矮树丛和
岩石堆里。德·埃斯特雷谢已经把哨子放进嘴巴。
这时,多罗泰很机灵地抓住从他口袋里露出一角的金属盒,把它扔进了池塘里。
圆盒子在地上滚了几下,顺着河岸往下掉进了水里。
“臭婊子,”那人将她用力地摔在地上,大骂道。“你敢动一动,我就把你的
头拧下来。”他走下斜坡,在河边的烂泥中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走,一边监视着多
罗泰,一边破口大骂。
姑娘没有想逃跑,她一次又一次地张望院墙的墙头,警察和仆人们随时都会在
那里出现的。
时间起码已经超过五分钟了,但是不见人影。她依然信心十足,希望失去冷静
的德·埃斯特雷谢露出破绽,正好给她利用。
“不错,不错,”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拖延时间,小东西。那又能怎么
样?你以为我会放了你吗?你这辈子休想!我把两样东西拿到手,一个是金奖章,
一个是你,拉乌尔这个乡巴佬别想我会放弃。再说,他来了也是活该。我的手下已
经得到指示:见到他就给我狠狠地敲脑袋……”他继续找了一阵子,突然发出胜利
的欢呼,他站直身子,手里拿着那个金属盒。
“找到了,亲爱的。运气显然在我这一边,你的希望落空了。上路吧,多罗泰
表妹。”姑娘朝院墙瞟了一眼。毫无人影。可恶的东西又走近来,她本能地后退一
步,那人笑了起来,任何抵抗都显得是荒唐的。
他伸出硬梆梆的双臂,粗暴地重新将她扛在肩上,动作之中既有仇恨,也包含
着同样强烈的欲火。
“多罗泰,和你的情人说声再见吧,因为他爱你,这个老实的拉乌尔。
跟他说再见吧,即使你还能见到他,那时候,已经发生让我欢喜让他愁的事情
啦。”他过桥后爬上山坡。
这下完了。再过三十秒,即使发动攻击,拿枪的人出现在墙头上也看不见德·
埃斯特雷谢了,他将有足够的时间进入地洞。多罗泰打输了。拉乌尔和警察来得太
晚了。
“你是体会不到的,”德·埃斯特雷谢小声说道,“感觉到你在我的背上打哆
嗦,背着你,你的身体紧挨着我,你想躲避都躲避不了,这种感觉多好啊。你怎么
啦?你哭了?不要哭,小姑娘。不管怎么说,不是么?你想有一天会躺在英俊的拉
乌尔的怀抱里撒娇……没有理由说我一定比他讨厌吧,嗯?嗨!居然有这样的事,
嗨!”他大声说道,显然被激怒了,“你还没有哭完啊。”他将她在肩上转个身,
扭过她的脸一看。
他给闹糊涂了。
多罗泰在笑。
“怎么啦?你笑什么?亏你笑得出来,到底怎么啦?”他好像是受到危险的威
胁一样,多罗泰的笑声使他害怕。这个叫化子,有什么好笑的?他突然火冒三丈,
把她靠在一棵树上以后,毫无人性地举起拳头就打,他手上带着戒指,加上力气之
大,姑娘额前的头发底下顿时鲜血直冒。
她还是笑,虽然嘴上封着布条,还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瞧您多野蛮!”“如果你再笑,我就咬掉你的嘴巴,婊子,”他弯下腰对着
她鲜红的嘴唇,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这么说,但是还不敢轻举妄动,表面上甚至不得不装出尊敬的样子,可以说,
他已经被多罗泰吓坏了。其实,她也害怕,很快便收住笑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他反复问道。“你不但不哭,反而在笑,为什么呀?”
“我笑,”她说,“是因为那两个盘子。”“什么盘子?”“做奖章盒的两个盘子。”
“这两个?”“是的。”“唔?”“唔,它们是多罗泰马戏团的盘子,是我表演转
盘用的……”他愣住了。
“你胡说什么?”“是的,一点不错,”她解释说,“圣康坦和我,是我们在
一起焊的。
我用刀刻了神奇的格言,我们是昨晚把它扔进池塘里的。”“你疯了……我不
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阿泽尔老太太在您的折磨下,含含糊糊地交待
了几句话,其中说到小河,所以,我相信您会中计的。”“中什么计?”“我要把
您从这里请出来。”“你知道我在这里吗?”“当然咯!我还知道您在看我们打捞。
所以,我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很有把握。这个盒子是您亲眼看见从水里捞起来的,您
以为里面是奖章,您以为拉乌尔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山庄里,您是不可能不来的。
您果然来了。”他嘟囔道:
“金奖章……这么说,它不在盒子里?”“不在,盒子是空的。”“拉乌尔呢
……? 拉乌尔,你在等他吗?”“是的。”“就等他一个人?”“还有警察。他们
约好了。”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告发了?”“我把您告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