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钢丝的姑娘






  “他们问我:老太婆,是不是真的?如果你撒谎,有你的麻烦。你发誓。

  “我发誓了。他们转过身又对蒙福贡说:

  “还有你,小东西,快说。你的哥哥姐姐去哪儿了?

  “我害怕极了,太太,孩子哭了。他明知我说的是假话,但是,和我说的话口
径完全一样:他说他们在那边玩,在礁石堆里。

  “于是,他们把我绑了起来,还对我说:

  “呆在这里,我们一会儿回来。如果找不到你,你小心,老太婆。

  “其中一个人把孩子裹在上衣里,就这样把他带走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多罗泰陷入了沉思,脸色非常苍白。她问道:

  “那圣康坦呢?”“他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回来过,大概是来找蒙福贡。他最后
找到我。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他‘啊’了一声,噙着满眼泪水说:妈妈知道了
会怎么说啊?他要帮我割绳子。我说不行。我怕那些人回来。于是,他从壁炉上取
下那枝没有子弹的废枪,这是我已故的父亲那个时代用的步枪,然后带着另外两个
孩子走远了。”“他们究竟去了哪儿?”多罗泰说。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听见是朝海边的方向去的。”“有多少时间了?”
“起码有一个钟头了。”“一个钟头,”多罗泰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店主人同意松绑了。多罗泰帮她重获自由,想派她去佩里亚克报案求
助,但是,她回答说:

  “去佩里亚克!足足两法里路啊!我的好太太,我没有力气走那么远的路。最
好还是您自己跑一趟吧。”多罗泰根本没有考虑这个建议。她要赶回废墟决一死战,
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客店。

  她预计敌人会发动攻击,但是比她想象的时间提早了一个钟头,也就是说这是
在吹哨子之前发生的事。绑架蒙福贡是预先采取的措施,然后,那两个人前往“鬼
门关”,任务是阻止任何人通过,听到哨声以后向战斗地点靠拢。

  至于绑架的动机,多罗泰非常清楚。这场已经展开的搏斗,不仅仅是为了抢夺
宝石,德·埃斯特雷谢还想得到另一样东西,他为此表现出了同样的疯狂和贪婪。
手中掌握着蒙福贡,胜利就有了保证。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命运要
跟他作梗,他也得让多罗泰屈膝投降,乖乖地听任摆布。

  为了救出蒙福贡,使他免于一死,她肯定会采取一切手段,会接受任何考验。

  “哼!这个魔鬼,”她低声说道,“他没有弄错。他抓住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她好几次注意到,路上有一些摆成圆圈的小石子或折断的树枝,她明白这是圣康坦
留下的记号。她还知道,孩子们没有继续去“鬼门关”,而是向左一拐,沿着沼泽
地去了海边,在礁石的掩护下,敌人发现不了他们。但是,她不管孩子们的做法,
心里只想着蒙福贡可能遭遇不测,唯一的目的就是赶上绑架他的人。

  她因此重新进入半岛,越过“鬼门关”,在没有遇见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了高
地上。此时,她听见第二次爆炸声。有人在废墟里开枪。对谁开枪?

  对德拉吕先生吗?对其中一个年轻人吗?

  “啊!”她想,心里十分担忧。“也许,我原本不应该离开那三位朋友的。四
个人在一起,还可以互相照应。可是,大家不在一起,各散东西,结果就变得无能
为力……”多罗泰感到奇怪,她穿过城堡的外墙,好像走进了一个静悄悄的世界。

  战场并不大,长不过四分之三法里,宽才几百米,在这个局限的空间里,应该
有八九个人在作殊死对抗对峙,却听不到一点声响。没有人咿哩哇啦……

  只有小鸟啾唧,树叶小心翼翼地飘落,仿佛天地万物都在参与制造寂静的气氛。

  “真可怕,”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应该说一切都已结束?还
是一切尚未开始,敌对双方仍在互相监视,准备较量?一方是埃灵顿、韦伯斯特和
达里奥,另一方是德·埃斯特雷谢及其同伙。”她迅速地朝挂钟所在的院子走去。
在栓着的两匹马旁边,她再次看到了那头驴子,它嘴里嚼着树叶,缰绳丢在地上,
鞍子平平稳稳地架在背上,身上的毛汗津津地发亮。

  德拉吕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他跟上那几个外国人了吗?他的坐骑将他摔在地上,
拱手交给了敌人?

  一个个无法解答的问题接踵而来。天色慢慢地黑了。

  多罗泰毫不胆怯。战争期间,在救护车里,在火线,她比那些男子汉更快地习
惯炮弹的爆炸。在敌人轰炸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发抖。反之,不管她如何坚强地
控制自己的神经,一切未知的事物,一切看不见听不见的事物,对她的影响也超过
任何一个最胆小的男人,极度的敏感性使她有清晰的危机感。此时此刻,她深刻地
感觉到危机正迫在眉睫。

  然而,她继续向前走。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推动着她前进,直至找到她的朋友
和救出蒙福贡为止。她来到孤独的橡树所在的十字路口,爬上耸立着科克赞塔楼的
山丘。

  寂静和孤独愈来愈深地困扰着她。万籁俱寂。如此不正常的孤独,甚至使多罗
泰无法相信周围只有她一个人。有人在窥视她。有人在跟踪她。她似乎感到自己暴
露在各种各样的危险之下,有人举着枪正在瞄准她,她即将跌入敌人布下的天罗地
网。

  多罗泰了解自己的性格,相信自己的预感正确,而上述感觉之强烈,更使她认
为这就是有确凿证据的事实。她甚至知道他们埋伏的地方。对方了解她的天性,她
的想法,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一定会引导她回到塔楼,所以,他们已经在那里等
着她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她现在不再怀疑,德拉吕先生已经落在敌人手中,在
他们的要挟下,他已经说出第二个信封在她的手里,而没有这第二个信封,任何人
都休想找到德·博格勒瓦尔侯爵的宝石。

  过了一两分钟。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证明她的想象。但是,事情发展的逻辑使人
肯定敌人就在四周。所以,必须像面对敌人一样行动。

  通过一个难以察觉的,似乎毫无目的的动作,从她的姿势中,隐藏的敌人绝难
看出她完成了一项精确的行动,她打开小荷包取出信封,捏在手里搓成了一个小纸
团。

  接着,她的手压着裙摆,在拱顶下朝前走了几步。

  在她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有东西从上面坠落下来,原来是古老的狼牙闸门
卡进下面的凹槽,由巨木拼接成的沉重桁架挡住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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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一发千钧 



  多罗泰没有回头。她已经成了囚犯。

  “我没有搞错,”她想,“他们控制了战场。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她的
右手边是上塔楼的楼梯口。她或许可以上楼梯逃跑,再利用一次那副绳梯。逃跑有
什么意义呢?虽然难以反抗,但是,蒙福贡被人绑架,她不应该斗争到底么?她必
须冲上斗兽场面对凶恶的豺狼。

  她继续向前走。尽管孤身一人,身边没有朋友,她依然十分镇静,她一边走一
边让小纸团顺着裙子掉下去,它在地上滚了几下,和路上的小石子和尘土混在一起,
不见了踪影。

  她到达拱门的另一端,突然伸过来两只手,两个人用手枪指着她。

  “不准动,嗯?”她耸了耸肩膀。

  其中一个人严厉地重复了一遍:

  “不准动,否则我开枪了。”她看看他们。这是两个贼眉鼠眼、身穿水手服的
走卒。好像就是在山庄里陪德·埃斯特雷谢的那两个人。

  她对他们说:

  “孩子呢?你们把孩子弄哪儿去啦?是不是你们把他带走的?”他们猛地抓住
她的手臂,其中一个人用枪顶住她,另一个开始搜身。但是,一个专横的声音阻止
了他们:

  “放开她。让我来对付。”多罗泰没有注意到还有第三个人,粗壮的常春藤将
他遮住了。他这时从墙边走出来。原来是德·埃斯特雷谢!……

  他依然伪装成俄国士兵的模样,但是,与先前已经绝然不同。多罗泰在他身上
重新看见了罗伯莱和岗顶山庄的德·埃斯特雷谢。他恢复了狂妄的神气和凶恶的嘴
脸,不再掩盖走起路来稍欠平衡的样子。剪掉头发和乱蓬蓬的胡子以后,可以发现
他的后脑扁平以及猴子一般的下巴。

  他站在那里,好久没有出声。他在品尝胜利的滋味?准确地说,更像是在牺牲
品面前感到局促不安,起码,他还在犹豫该不该马上发动攻击,他来来回回地走着,
双手背在背后,停一停,接着又走几步。

  他问:

  “你没有带武器吗?”“没有。”她肯定地回答说。

  他命令两个打手回队伍去。然后,他继续踱来踱去。

  多罗泰仔细地打量着他,想从这张脸上找到通人性的地方。但是,除了庸俗、
卑鄙和阴险,她没有任何发现。因此,她只能依靠自己了。在废弃的塔楼这个闭塞
的范围里,周围是这个最凶残的首领指挥的一帮无赖,她受人看管,无力反抗,还
有人对她垂涎三尺,唯一能帮助她的就是她细致入微的智慧。这微不足道,但很解
决问题,因为她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在岗顶山庄的围墙里面,她曾经身处同样的境
地,面对过同一个敌人,最后,是她取得了胜利。这很解决问题,因为敌人不得不
提防她,并因此丧失一部分攻击力。

  此时此刻,他觉得已经胜利在望,而且他的成功迅速而全面,所以,显得趾高
气扬,不可一世。

  他们的目光碰在一起。他说:

  “她还真漂亮,这个小杂种!百里挑一……可惜她憎恨我!”他走近一步,又
说:

  “因为积怨太深,是不是,多罗泰?”她后退一步。他皱了皱眉头。

  “是的,我知道……你父亲……算啦!你父亲当时伤得不轻……怎么都捱不到
现在的。所以说,真正杀死他的不是我。”她开口说话了:

  “刚才……您那个同伙呢?那个假侯爵呢?”他冷冷一笑,说:

  “不要说他了,好不好!一个不值得可怜的无耻之徒……胆小,忘恩负义,自
己暴露了就想出卖我,这是你看到的。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骗过你的智慧,你
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我说的是真话!我相信自己是仆人乔弗鲁瓦的后代,
靠着他记载的事,我花了多少年才弄清楚的事,你在几分钟里就解决了。果断,准
确。你识破了我的用意,好像你手里拿着我的牌似的。最使我感到惊奇的,多罗泰,
是你在此时此刻还能镇静如故。因为,小姑娘,你现在知道我翻出的底牌了吗?”
“我知道。”“那你还不赶快跪下!”他喊道。“老实说!我一直在等着你求饶…


  我早想看着你趴在我的脚下,在地上爬行。可是,恰恰相反,你却不肯低头,
你藐视我,还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我没有挑衅。我在听您说话。”“好吧,
让我们把帐算算清楚吧。总共是两笔帐。一笔是关于多罗泰的帐(他笑了笑)。这
笔帐暂且不提。放到最后再说……一笔是关于宝石的帐。

  如果不是你截走了必不可少的文件,我现在已经拥有这些宝石。你制造的麻烦
已经够多了!我用枪口顶着德拉吕先生的太阳穴,他交待说把第二封信交给你了。
把它给我,否则的话……”“否则怎么?”“否则,让蒙福贡倒霉。”多罗泰完全
不为所动。当然,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这场决斗比山庄里的那一场要严峻
得多。

  在山庄里,她可以等待救兵。在这里,她完全孤立无援,没关系!在这个人面
前绝对不能示弱。谁毫不动摇地保持镇静,谁就是胜者,并且最终控制他的对手。

  “坚持到底!”她不断地鼓励自己,“坚持到底……不只是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还要坚持到最后一分钟的最后一秒钟……”她一个劲儿地瞪着敌人,用命令的
口吻说道:

  “有个小孩子在这里受苦。我首先命令您将他放了。”“呵!呵!”他以讥讽
的语调回答说,“小姐也命令起人来了,不知道凭的是什么?”“凭我的信念,不
用多少时间就可以让您乖乖地服从命令。”“天哪,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我的
三个朋友,韦伯斯特、埃灵顿和达里奥。”“不错……不错……”他说,“这几位
先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