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钢丝的姑娘





人心烦过。你,多罗泰,你吸引我,又使我感到害怕。是爱情吗?不是,是仇恨。
确切地说是一种病……是在我心中燃烧的毒药,多罗泰,是我必须摆脱的毒药。”
他紧紧地挨着她,目光凶狠,而且充满了渴求。他举起双手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按
住姑娘的肩膀。为了不让他抱住自己,姑娘不得不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他压
低声音,气急败坏地对她说:

  “不准笑,多罗泰,你这种流浪女人的妖术,已经让我受够了。你的嘴唇是唯
一能够医治我的良药。然后,我可以从此消失,再也不来见你。但是,必须在得到
这剂良药之后才行。你懂吗?”突然,他用双手搂住多罗泰的肩膀,使姑娘一时失
去了平衡。但是,她蔑视的态度依然,继续向他挑战。而且,她的意志愈益坚强,
始终不让对方感到她的心里有丝毫的动摇或退缩。

  “你懂吗……? 你懂吗……? ”他连续地摇晃她的手臂和脖子,口里一边嘟囔,
“……你知道这是不可抗拒的吗?没有人能救你。这是失败的代价。

  今天,我要报仇……同时,我再也不受你的压迫……我们分开以后,我会说:

  是的,她使我痛苦过,但是,我不后悔,我们相识一场的这个结局抹去了任何
的不快。”他愈来愈使劲地压住姑娘的肩膀,同时,快活地挖苦说:

  “你的眼神开始慌张了,多罗泰!难得一见,真让人高兴!你害怕了,你的眼
睛……真美丽啊,多罗泰!……这是给胜利者的真正奖赏。光是你的眼神,在我面
前惊恐万状的眼神,就好过天下的任何东西。多罗泰啊,多罗泰,我爱你……让我
忘记你?多疯狂的想法!我要吻你的嘴唇,这是为了爱你爱得更深……也是为了让
你爱我……为了你能够跟我在一起,像女奴,像倍受宠爱的女主人一样。”她紧贴
着墙壁。德·埃斯特雷谢竭力想将她抱在怀里。她则拼命地想脱身。

  “啊!”他大叫一声,突然疯狂地动起粗野来。“不准反抗,小姑娘。

  把嘴巴伸过来,马上伸过来,你听见了。否则的话,就让蒙福贡来抵偿。你愿
意我像刚才那样把他吊起来打转吗?行了,你听我的话,否则……否则,我就跑回
去,活该那小鬼的脑袋倒霉……”多罗泰精疲力尽。她的双腿发软。和强盗身体上
的接触,使她恐怖得浑身发抖,但是,推开强盗,她又怕这个家伙冲过去对孩子不
利。

  她用力死顶的手臂开始弯曲。德·埃斯特雷谢一使劲,迫使她跪在了地上。这
下完了。他就要达到目的了。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最最意想不到的事情,
多罗泰大吃一惊。在强盗背后,距离几米远的地方,有个东西在动弹,有个东西从
对面的墙上伸出来。从枪眼里露出一枝枪。

  多罗泰立即想起来了:圣康坦从客店带走一枝报废的旧枪,而且是没有子弹的。

  她一动不动,避免引起德·埃斯特雷谢注意。她明白圣康坦的计策。孩子只是
想阻吓敌人,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吓唬一下而已。现在该轮到她想办法,当德·埃斯
特雷谢发现自己身受威胁时,让这个行动达到最佳的效果。但是,毋庸置疑,只需
片刻功夫,德·埃斯特雷谢就可以和多罗泰一样,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枝锈迹斑斑,
破烂不堪的枪,像小孩的玩具枪一样完全没有攻击性。

  多罗泰清醒地知道自己该做的事:镇定下来,挺起胸膛面对敌人,让他心虚,
哪怕是几秒钟也好,就像刚才她凭着镇静和沉着已经做过的一样。她自身的安全,
蒙福贡的安全,全系于她现在的坚定与否。“财富全在顽强……”她想。

  但是,她口中不知不觉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像说出一道能够保护你的咒语
一样。她马上感觉到箍住她脖子的双手松开了。古老的格言,他经常思索的这句格
言,竟然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里,从这个他认为已经处于穷途末路的女人口中如
此平静地说出来,使他大为困惑。他仔细地打量她,突然惊呆了,她美丽的面庞表
面出前所未有的宁静。嘴唇微启,露出雪白的牙齿,刚才还惊慌和绝望的眼睛,现
在带着微笑安详地望着他。

  “怎么啦?”他情不自禁地问道,同时想起在岗顶山庄的水塘边,多罗泰的惊
人的笑声。“你今天还敢笑?”“我当然要笑,理由只有一个:您已经完蛋了。”
他开玩笑似地说:

  “啊?是么?”“是的,”她毫不含糊地说,“我从一开始就告诉您,我没有
说错。”“您疯了,”他耸了耸肩膀,说。

  她注意到他不再用你称呼她,而且确信依靠她难以置信的镇静,取得了与第一
次一样的胜利,她又重复了一遍:

  “您已经完蛋了。目前的形势与在山庄时一模一样。在那里,拉乌尔和孩子们
去找救兵,您还操纵着大局,突然一枝枪对准您。

  在这里,发生着同样的事情。三个孩子找到人了。像在山庄里一样,他们带着
枪来了……您还记得吗?他们来了,枪口已经对准您了。”“您胡说,”强盗结结
巴巴地说。

  “他们来了,”她说话的口气愈来愈逼人。“我听到孩子们发出的信号了。他
们没有绕过塔楼进来。他们来了,就在墙外面。”“您胡说!”他喊道,“您说的
事情是不可能的。”她态度平静,就像一个不受任何危险的人一样,但是,她一改
用您称呼的习惯,非常强硬地说:

  “转过身去……你就看到对准你胸膛的枪口了。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就会开火。
你转过身去看呀!”他躲躲闪闪。他不想就此罢休。但是,在多罗泰的目光,在她
的充满怒火,不可抗拒,令他束手无策的目光的紧逼下,他不得不顺从她的意志转
过头去。

  这是一发千钧的时刻。

  她使出全身的力量,不让强盗有思考的时间,坚定地大声喊道:

  “举起手来,你这个恶棍,否则就像打狗一样打死你。举起手来!喂,那边的,
准备开枪,毫不留情地开枪!举起手来!”德·埃斯特雷谢看到枪,乖乖地举起手
来。

  说时迟,那时快,多罗泰猛扑上去,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出枪,然后面对面指
着他,心不跳,手不颤,眼睛里流露出狡黠的神气,一字一板地说道:

  “白痴,走,我明白地告诉过你,说你已经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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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绞刑 



  整件事前后不到一分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形势彻底逆转。失败变成了
胜利。

  脆弱的胜利。多罗泰知道,她以无法想象的大胆行动,成功地在他的头脑里制
造了错觉。但是,这个人是不会长时间受骗的。虽说如此,她还是尽一切努力要逮
住这个强盗,这件事靠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她得镇住他,首先解救出韦伯斯特、
埃灵顿和达里奥才行。

  她像统率着一支大部队一样威严,命令前来救她的人:

  “你们一个人留在原地,继续瞄准他,稍有反抗立即开枪,其他赶快去解救被
关押的人。愈快愈好,是不是?绕过塔楼。进门以后向左,再往前走一点。”所谓
其他人,实际上就是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当然,如果有必要,只需把一八七○年
式的破枪搁在枪眼上,圣康坦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

  “他们去了,进入塔楼……开始搜索……”她的思绪跟随着孩子们的行动。

  但是,她看得很清楚,德·埃斯特雷谢在仔细地审视枪管以后,脸上的表情正
慢慢放松下来。他听到了孩子们的脚步声,这和农民队伍的喧嚣声是完全不同的。
她不再怀疑,强盗将在她的人来到之前逃之夭夭。

  在稍稍犹豫一下以后,他放下双手,牙齿咬得咯咯地响。

  “上当了!”他说。“只有几个孩子,枪是一堆废铁。啊!你真是狗胆包天!”
“是不是要我开枪?”“算了吧!像你这样的女人可以因为自卫而杀人,不会为了
杀人而杀人的。把我交给法庭?你这样能得到宝石吗?就算割掉我的舌头,用火慢
慢地烧我,我也不会泄露秘密。宝石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得到宝石就什么时候。”
“你再朝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好,好,你赢了。我离开这里。”他竖起耳
朵听了听。

  “小孩子在那里磨嘴。他们找到韦伯斯特了。可是,等他们解开绳子,我已经
远走高飞。再见……后会有期。”“不行。”她说。

  “有什么不行,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的。宝石第一。爱情第二。我错在把两样
东西混在一起了。”她摇摇头。

  “你别想得到宝石。如果我没有把握,我能让你走吗?我告诉过你:你已经完
蛋了。”“完蛋?为什么?”他冷笑道。

  “我当然有我的道理。”他还想反驳。但是,此时传过来一群人讲话的声音。
他拔腿就跑,弯着腰,顺着矮树丛溜了。

  多罗泰在后面追,举枪瞄准,突然下决心要打倒他。但是,经过一番犹豫,她
还是把枪放下了,一边低声说道:

  “不,不,我不能……我不能……再说,有什么用呢?这杀父之仇迟早会报的
……”她走去找几位朋友。孩子们花了好大气力才给他们松了绑,理不清的绳索实
在难为了孩子们。韦伯斯特第一个站起来,跑着迎上前来。

  “他在哪儿?”“跑了。”她回答说。

  “怎么!您有枪,也让他跑了?”埃灵顿过来了,随后是达里奥,两个人都非
常恼火。

  “他跑了?这怎么会呢?从哪儿跑的?”韦伯斯特夺过多罗泰手中的枪。

  “您没有勇气干掉他,是不是?”“是的,我没有勇气。”“这么一个混蛋!
一个凶手!唔,这事儿到我们手里,我担保,一定不会拖泥带水。朋友们,准备好
了吗?”多罗泰挡住他们的去路。

  “那伙人怎么办?总共有五六个,加上德·埃斯特雷谢……个个都带着枪。”
“那更好,”美国人说,“这枝枪刚好有七发子弹。”“我求求你们,”她担心因
为力量悬殊而吃亏。“我求求你们……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他们肯定上船了。”
“到时候就知道了。”三个年轻人追了出去,多罗泰很想跟他们一起去,但是,蒙
福贡的腿上还绑着绳子,一边哭,一边拽住她的裙子不放。

  “妈妈……妈妈……你不要去……我好怕!……”于是,她心里只剩下了孩子,
她把他抱在膝盖上,慢慢地安慰他。

  “不要哭,我可怜的上尉。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个坏家伙不会再来了。

  你谢谢圣康坦了没有?还有你的两个小朋友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你有没有谢
谢他们?亲爱的,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亲切地抱着三
个孩子。

  “是啊!我们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啊!圣康坦,你想到那枝枪,真聪明!好
小子,你真厉害!来,让我再吻你一下!告诉我,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看到了你从客店出来留在路上的白色小石子。为什么你要绕过沼泽地?你想
顺着海岸,通过峭壁底下来到废墟吗?”“是的,妈妈。”圣康坦回答说,多罗泰
的称赞使他十分得意,她的亲吻使他非常感动。

  “结果还是不行吧?”“是不行,可是我找到了更好的办法……沙滩上有一条
小船,我们把它推到海里。”“你们三个人真的有胆量有力气划船过海?你们起码
花了一个钟头吧!……”“一个半钟头,妈妈。到处都是礁石,不让我们前进。最
后,我们看到塔楼,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上了岸。到这里的时候,我听出是德·
埃斯特雷谢说话的声音。”“啊!我的孩子!我可爱的孩子!”接着,又是一阵热
烈的拥抱,亲吻像雨点般的落在圣康坦的面颊上,卡斯托尔的额头上,上尉的脑壳
上。她高兴得又唱又笑!生活真美好啊!不必面对这个紧紧抓住你的手腕的野蛮人,
不必再受他邪恶的目光的玷污,这一切太美好了!

  她正兴高采烈,却突然打住了。

  “德拉吕先生呢?我把他给忘了!”他躺在囚室靠里的地方,茂密的野草构成
一道屏障,将他挡在了后面。

  “快去救他!快,圣康坦,割断绳子……上帝啊,失去知觉了……喂,德拉吕
先生,您醒醒。否则,我就把您留在这里了。”“把我留下!”公证人突然醒过来,
大喊一声。“您没有权利这么做,敌人……”“敌人逃跑了,德拉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