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钢丝的姑娘





“圣康坦,拿着上尉的木枪,去大篷车前面放哨。老兄,如果有警察走过来,你就
开枪!”她打扮完毕,带着圣康坦朝城堡走去,边走边问他昨晚的事。在他们身后
是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再后面是上尉,他用绳子拖着一辆装满了小包裹的玩具车。

  他们在城堡的大客厅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正如多罗泰所说,伯爵夫人是个非
常和蔼可亲,非常美丽动人的人。她往孩子们的口袋里塞满了糖果,对姑娘更是体
贴入微。姑娘在主人们面前也表现得很自然,与在大篷车上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一
条黑色的大披巾遮住了她的短裙和胸衣,腰上系着一条皮带。她举止自如,声音动
听,谈吐得体,偶尔夹杂一两句行话更为她增添了风趣。她喜悦的情绪,炯炯的目
光中流露出来的智慧,所有这一切令伯爵夫人赞叹不已,在座的三个男人也为之倾
倒。

  “小姐,”德·埃斯特雷谢大声说道,“您能够预言未来,其实,我的眼光也
一点儿不差,我可以肯定您这个人大有前途。呵!如果您信得过我,让我带您去巴
黎的话!我在那里上上下下都有关系,我保证您能够大红大紫。”她摇摇头,说:
“我不需要任何人。”“小姐,”他说,“应该承认,您对我没有好感。”“不存
在好感不好感的问题。我不认识您。”“如果您认识我,您会信任我的。”“我不
相信。”“为什么?”她握住他的手,将手心向上,低头仔细观察他的手掌,一边
说道:

  “放荡……贪心……没有良心……”“小姐,我要抗议!没有良心,说的是我
吗?我做事向来严肃认真!”“但是,您的掌纹所显示的刚好相反,先生。”“它
说我没有运气吗?”“没有运气。”“怎么!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发财吗?”“我怕
是这样。”“见鬼!……我的命呢?我的命还长吗?”“不会太长了。”“死得痛
苦吗?”“痛苦几秒钟吧。”“这么说是死于意外了?”“是的。”“哪一类意外?”
她用手指着说:

  “您看这里,食指的指根部位。”“怎么样?”“这里有一个绞刑架。”大家
哈哈大笑起来。德·埃斯特雷谢乐了,奥克塔夫伯爵也鼓起掌来。

  “太好了,小姐。让这个放荡的东西上绞刑架,您的眼光真是厉害。所以,我
也要直截了当地……”他看了夫人一眼,继续说道:

  “所以,我也要直截了当地告诉您……”“你们请我来这里的原因。”多罗泰
狡黠地说完了他要说的话。

  伯爵争辩道:

  “小姐,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们请您来这里,只是想见一见您。”“也为
了试一试我这个巫婆的本领吧。”奥克塔夫伯爵夫人插话了:

  “唔,是的,小姐,您最后说的那些话使我们感到好奇。当然,我要说明一句,
我们对这些事情是不大相信的,或者说主要是出于好奇心,我们想问您几个问题。”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些小玩意儿,那就把它们撇在一边好了,不过,我将尽量满
足你们的好奇心。”“用什么方法?”“仔细思考你们说的话,我再决定。”“怎
么!”伯爵夫人说道。“您不做诱导的动作吗?不用催眠吗?”“不用,夫人,起
码暂时不需要。至于以后,到时再说吧。”多罗泰把圣康坦留在身边,打发几个孩
子到外面去玩,接着,她坐下来说道:

  “太太,您说吧。”“就这么说?没有什么规矩吗?”“没有。”“小姐,是
这样的。”伯爵夫人说了,语气很随便,好像有点儿言不由衷:

  “是这样的。小姐,您说到什么无人知晓的地牢,古老的岩石,埋藏的财富。
话说回来,罗伯莱庄园已经有几个世纪的历史,大概也是发生无数风流艳事和悲惨
事件的场所,会不会有庄园的某个主人,偶然间在某个角落里遗落了什么您说的稀
世珍宝,如果真是这样,让我们知道知道也是挺好的。”多罗泰静默了好久,然后
才说:

  “别人对我愈是信任,我的回答也愈是准确。如果有保留,不是原原本本地提
出问题……”“什么保留?您放心,小姐……”姑娘坚持说:

  “太太,您向我提问,好像是出于一种突然的好奇心,好像没有任何的事实根
据。可是,您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在城堡里进行过挖掘工作。”“这是很可能的,”
奥克塔夫伯爵回答说,“不过,这是几十年前,是我父亲或者祖父那辈子的事了。”
“这是最近的事,”多罗泰肯定地说。

  “可是我们住在城堡才一个月啊!”“这不是一个月的问题,而是几天之内…
…几个钟头前的事……”伯爵夫人赶紧说明道:

  “小姐,我可以证明,我们没有进行过任何挖掘的工作。”“那么说,寻找工
作不是你们做的,而是另有其人。”“是谁呢?在什么情况下做的?在什么地方”?”
又隔了一段时间,多罗泰说:

  “太太,如果我管了不该我管的事,请多多包涵。这是我的缺点之一。

  圣康坦常常对我说:你就喜欢钻来钻去多管闲事,尽给自己找麻烦。不过,我
们到这里的时候,因为离演出还有一个钟头,我就出去走了走,我东游西逛,东看
西看,总之,我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而且觉得有一定的重要性。

  比如……”伯爵和客人们互相看了看,显然很想听她说下去。

  她继续说道:

  “比如,我在观察和欣赏大院里古老美丽的喷泉的时候,看到喷泉的四周,在
贮水的大理石水池下面有挖过的痕迹。勘探工作是否有成果?那我不知道。不管怎
么说,泥土已经被细心地覆盖回去,但是无法完全恢复旧貌,看得出地面稍稍有点
隆起。”伯爵和他的客人又互相看了看,显得十分惊讶。

  其中一位提出了异议:

  “也许是修理过水池吧……? 或者是建引水渠呢……? ”“不会的,”伯爵夫
人以不容置辩的口吻说,“我们没有动过水池。小姐,您大概还在别处发现了同类
的痕迹,是不是?”“是的,”多罗泰并不隐讳,“稍远的地方也进行了同样的工
作,就是在安放日晷的基座底下。在那儿,有人还对假山石进行了探测。有一根铁
棒被撬断了。现在还留在那里。”“这是干什么?”伯爵夫人不安地问道。“为什
么在这两个地方,而不是在其它地方呢?他们找什么?他们想干什么?您有线索吗?”
多罗泰立即作了回答,她说得很慢,好像是为了强调这正是她调查的重点所在:

  “挖掘的动机已经写在喷泉的大理石座上了。大家从这里可以看到喷泉吧?美
人鱼围绕着顶上雕刻着花饰的柱子,是不是?柱头上有一面刻着几个字……几乎已
经被磨光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字!”伯爵夫人大声说道。

  “它们确实是存在的,”多罗泰肯定地说。“只不过受风雨侵蚀,它们和大理
石的纹路混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了。但是,有一个词……完整的一个词……我们
可以重组起来……而且很容易读。”“是哪个词儿?”“财富。”财富这两个字在
空中回荡,经久不息,在场的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伯爵的目光始终盯着多罗泰,
口中小声地重复着这个词,多罗泰接着又说:

  “是的,是财富这两个字。这个词儿,在安放日暑的柱子上也能见到。

  只是更加模糊罢了,读不出来,但是能猜出来。确实是这个词。一个字母都不
缺。不存在任何疑问。”伯爵不等她说完,已经出了大厅,从打开的窗子看去,大
家看到他朝着喷泉跑去。他在那里看了看,然后跑到日晷前,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
来。

  “小姐说的话一句不假。有人在那两个地方挖过了……财富这两个字,我一下
子看出来了,我真的从来没有留意过,它们可以证明挖掘的动机……

  有人来找过……也许找到了也说不定……”“不可能,”姑娘镇定地回答说。

  “为什么说不可能?你知道什么情况吗?”她犹豫了一下。她的目光遇到了德·
埃斯特雷谢的目光。无疑,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也开始明白姑娘的用意所在。但
是,她敢坚持到底,敢和他作对吗?还有,这场意料之外的斗争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用眼神向她发出了挑战,并且重复了一遍德·夏尼夫人的问题。

  “是啊,为什么您肯定什么都没找到呢?”多罗泰毫不示弱地接受了挑战:

  “因为挖掘还在继续。因为在庄园围墙外面的谷地里,从峭壁上滚下来的碎石
中间,有一块古老的石板,原来显然是某座毁坏了的建筑物的一部分。

  石板底上也有财富这个词儿。搬开这块石板,可以发现一个新挖的洞,里面还
有用手抚平掩饰过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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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独具慧眼…… 



  最后这几句话令德·夏尼夫妇方寸大乱,他们和德·埃斯特雷谢、拉乌尔·达
韦尔努瓦两位表兄弟,小声地商量了一下。听到她提起谷地及穿大衣的人藏身的地
方,圣康坦一下子瘫在圈椅的软垫上。多罗泰简直疯了!说出穿大衣的人的行踪,
不就等于说出她和圣康坦,他们自己的行踪。太大意了!

  可是她,在一片惊慌和不安之中,依然是那么平静。她似乎轻车熟道,朝着既
定目标前进,其他人则在她的带领下,跌跌撞撞,提心吊胆地走着。

  “小姐,”伯爵夫人说,“您揭露的事令我们感到诧异。它证明您眼力过人,
是您提醒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太太,您这么热情地接待我,”她
回答道,“如果我对您有所帮助的话,我感到很高兴。”“您真正地帮了大忙,”
伯爵夫人真诚地说道,“我希望您能够继续帮助我们。”“怎么帮法?”“把您所
了解的事全告诉我们。”“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您也许还可以知道得更多一些?”
“有什么办法吗?”伯爵夫人微微一笑:

  “就用您刚才所说的巫婆的本领。”“太太,您不是不相信这些玩意儿的么?”
“我现在开始相信了。”多罗泰点点头。

  “我愿意试试……不过,不是次次都能成功的。”“试试看吧。”“行。我们
试试看。请诸位千万不要见笑。”她从圣康坦的口袋里取出一条手巾,蒙住自己的
眼睛。

  “蒙上眼睛,才能做到心明眼亮。”她说。“眼睛愈是看不到东西,心里愈是
明白。”接着,她严肃地补充道:

  “太太,请您提问题吧。我将尽力回答。”“就这样醒着问吗?”“是的。”
她将双肘支撑在桌子上,两手按着额头。伯爵夫人问了第一个问题:

  “是谁在挖掘?是谁在喷泉和日晷下寻找东西?”一分钟过去了。大家感觉到
姑娘聚精会神,慢慢地脱离周围的一切。她最后深思熟虑地说,与巫婆或者梦呓者
的腔调毫不相干:

  “我在广场上什么都没发现。在这一边,应该有好多天了,所有的痕迹都被掩
盖了。但是在谷地里……”“在谷地里?”伯爵夫人问道。

  “竖着一块石板,有个人在用铲子挖土。”“有个人?是谁?他有什么特征?”
“他穿一件很长的大衣……”“脸呢?”“脸上裹着一条围巾,连头上耷拉着帽檐
的帽子都包住了……也看不见他的眼睛。他干完活,放下石板,带着铲子走了。”
“没有带走别的东西吗?”“没有。他什么都没找到。”“您肯定吗?”“绝对肯
定。”“他走哪一条路?”“他沿谷地回来……一直到庄园的栅门前。”“栅门是
锁着的啊!”“他有钥匙。他走进庄园……大清早……还没有人起床……他朝柑橘
园走去……那里有一间小屋子……”“不错,是园丁放工具的屋子。”“那人放下
铲子,脱了大衣挂在墙上的钉子上。”“不可能是园丁!”伯爵夫人大声说道。
“脸呢……? 您有没有看见他的脸?”“没有……没有……他始终裹着头……”
“衣服呢?”“衣服……? 我没有注意……他走远了……不见了。”姑娘停住不说
了,仿佛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但是,这个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像幽魂
一样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看不见他了,”她说,“……什么都看不见了。啊!不,城堡的石阶上…
…门轻轻地关上……然后……然后有一道楼梯……长长的走廊,靠几扇小窗勉强有
些光线……但是,我看到几幅画……飞奔的马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