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谋
?br /> “我肯定和这个妞儿玩过几次,大约是在两年前吧。”他端详着罗莎琳达的照片,用厚厚的,劈开的大拇指指甲挠着满是硬胡须茬的下巴。“我忘了她的名字了。这小妞儿挺不错,聪明,善解人意。”
“最近在这一带见过她吗?”亨特问。
“没有。要见了,我肯定会再找她的。”
“她都跟谁好?”
“不清楚。想来是她那些同行呗。她们一会儿就来这儿。”那卡车司机愉快地笑了。“我就是在等她们呢。”
亨特要了一份煎蛋卷,坐到里间一张铺白包大理石面的黑木桌边去吃。等他用完午餐,雨也停了,阴灰的云层裂开来,露出几块湛蓝的天空。亨特起身去外面与妓女们交谈。
爱丽舍田园大街一带的妓女自诩为应召女郎或模特儿。她们有华贵的衣饰和高级轿车,她们要价高昂,以支付这两项开销。她们在旅游者常去的咖啡馆、街边豪华的酒吧或自己的轿车里耐心地等着那些富有的外国人来上钩。外国人是她们的主要客源。由于身价高,她们等得起,一天只要接上三、四个客人,便可有一笔丰厚的收入。
下午两点,山斯基已完成了对爱丽舍田园大街一侧街区的调查,他来到另一侧的埃特瓦尔街端头,开始往协和广场方向走去。迄今他还未找到一个认识罗莎琳达的人。很可能她就没升到有资格在这一带做生意的地位。山斯基打算再花一小时来调查,如到时还无结果,他就转到马德伦街和歌剧院之间中等妓女集中的地区去查。
山斯基看见三辆轿车在巴尔扎克大街头尾相连成一线停在路边。每辆车的方向盘后面都坐着一位可爱的女士。他走过去。第一辆车里的女郎向他颔首微笑。这儿的妓女知道自己的地位,她们不会象霍斯菜市场的妓女那样大呼小叫召唤嫖客,也不会象皮卡勒区的妓女那样动手拉客。浅浅一笑,便是暗示,便足够了。山斯基将头伸进开着的车窗,拿出罗莎琳达的照片来。
“我要找这一个。”
车里的女郎瞟了照片一眼。“她很漂亮,但我也不比她差呀,你说呢?”
她笑起来有两个酒涡。山斯基抑止住心中的欲火,说:“我是在办公事。你要能帮我找到她,我会付钱的。你认识她吗?”
那女郎端详着照片,回想着。“也许……”
山斯基审视着她回想的样子。“说假话是拿不到钱的。”
她轻轻笑了。“要是这样,——对不起,我不认识她。”
山斯基又去问另外两辆车里的女郎。最后一个女郎说她大概在拜伦勋爵街的一家酒吧里见过照片上的人。
这是一间豪华的酒吧,光线充足,有一种热带的色彩。酒吧里设有高背隔间。这家酒吧只在白天营业,山斯基进去时,柜台里没人,也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下颚发表的男人在前排隔间的壁架前忙碌,还有一个穿着和神态都象画室模特儿的女郎傲慢地坐在酒汉柜台前的高凳上,回味着昨夜的美梦。
山斯基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来。她旋即将傲慢的目光转到他身上。她的笑容倒是蛮热情,没有无礼的成份。“我们喝一杯?”她平静地问。
山斯基将照片放到柜台上。“认识她吗?”
吧女扫了照片一眼,点点头。“罗莎琳达。她不在这儿干了。”
“那她在哪儿干?住哪儿?”
她摇摇头。“我与她不没熟到那种程度。问问老板吧。”她朝壁架跟前的男人点点头。
山斯基走过去,向他出示照片。
“她过去是来过这儿,”那人小心翼翼地承认。“但那是去年的事了。”
“她在这儿时住什么地方?”
“不知道。她没在我这儿干,只是有时来一下,我甚至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他显然是在担心社会保险问题,按法律他应为吧女支付这笔费用,但他没有。
“看耶稣的份上,我不是警察,”山斯基告诉他,“我会付给你钱的。”
但那人却固执地说他无可奉告了。最后山斯基相信了他。那个吧女也谈不出更多的情况。山斯基离开酒汉,来到隔壁的烟草店,买了一枝上等的哈瓦那雪茄,然后给亨特在大使馆的分机打了个电话。亨特那面也没有消息。于是,山斯基只好继续出去查询。
霍斯菜市场的妓女并不在酒吧里拉客。她们中有的人倚靠在圣登尼斯街和皮埃尔。勒斯科特街之间的小巷角落里等客人,大多数人则还是呆在一座座狭小的门洞里,门楣上只涂写有“旅店”二字,没有名字。
霍斯菜市场的男人们成帮结队地拥在这些门洞跟前,不时进去一人讲生意。其他人则在外面等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挪。有的人在外面站上十五、六分钟之久也舍不得离去,他们既羡慕、又渴望地盘算着兜里的钱够不够自己上楼去乐上几分钟。
门洞里的妓女向他们嘻笑着,毫不害臊。恰如橱窗里的宝石,她们不在乎这种展览。当然嫖客中也有外国人,有暗送秋波的德国人,有窘迫不安的美国人,有装着要对本地风情作一番调查的英国人。但大多数还是法国工人,他们大睁着双眼,流露出嫉羡而又尊敬的神情。
圣。罗伊教堂对面的圣登尼斯街上也有这样一家“旅馆”。在它的玻璃门里有三个女郎。一个坐在脏巴巴的楼梯台阶上,手肘搁在膝头,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街上。另外两个女郎就倚靠在玻璃门内侧斑驳的墙上,偶尔做着交谈。一见过路人停住脚步,便自然而然地向他们打招呼。这三个女郎都很年轻,健康,有结实而成熟的身材,戴着低胸乳罩,穿着不同颜色的超短裙。
亨特停下来看着她们,她们便轻佻地向他招手微笑。靠墙的两个女郎只有十七、八岁,坐在楼梯上那个也只有20岁出头。她的头发呈红胡萝卜色,脸上有雀斑,这不禁使亨特想起奥黛尔。拉马克。这种想法使他觉得好笑。那女郎见自己引起了他的兴趣,便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圆圆的屁股上,挑战地向他点点头。亨特推开玻璃门进去。“多少钱?”他问那个红发女郎。靠墙的那两位识趣地保持沉默。这人已挑了货,接下来该他们之间讨价还价了。
楼梯上那个女郎揣摸着他的口音。“只要100法郎,”她甜甜地向他开出价码来。
亨特取出罗莎琳达的照片。“要是你能告诉我哪儿能找到这个女孩,我就给你五十法郎。”
三个女郎都瞧他手中的照片。红发的那个问:“为什么?你过去常找她吗?”
“50法郎,”亨特决然地重复着。
他右手边的女郎说:“这是罗莎琳达,记得吗?”
楼梯上的女郎点点头。“是那条德国母狗。我就是跟她合不来,太目中无人了。”她又瞧着亨特。“但她有一年多不在这儿了。”
“去哪儿了?”
“那谁知道呢?”
亨特取出一张50法郎的钞票,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让她们瞧。于是她们都竭力地回想,但也想不起什么来。
“她常常跟哑嗓查理在一起,”右边的女郎记起来了。“至少我在几个月前见过他们在一起。”
“在哪儿见到?”
“鸟市。罗莎琳达给查理买了一只金丝雀。”
“那人的父名是什么?”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叫哑嗓查理。人们这么叫他是因为他不能大声说话。他的喉咙在斗殴中挨过打。”
“是帮派之争还是街头打架?”
“是街头打架。他打拳不在行,只是有把蛮力,姐儿们都喜欢他。”
亨特听出来她自己也喜欢那人,或曾喜欢过。“他住在哪儿?”
那妇郎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经常换地方。但他曾在皮卡勒街黑锣夜总会当过掮客。”
皮卡勒街的掮客身兼两种职能:拉客和撵客。他们将过路的傻瓜拉进店来,但如果有人钱花光了,又不肯走时,便将他们扔出去。亨特又问了一些别的问题。那女郎躲躲闪闪地说,哑嗓查理在不当掮客时,也给一些能付现钱的小股黑帮当打手。她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亨特将那张50法郎的钞票递给她,动身去皮卡勒街。
在皮卡勒街下等酒吧云集的中心,有一条克里奇林荫大道,这儿有一个“红磨坊游乐场”,从前土鲁斯。劳特雷克常常在这儿画他的扭摆舞女。他画中的另一种主角——妓女,如今在周围的街道上仍比比皆是。宽阔的林荫大道中间的打靶场就象国界一样,将两种不同类型风格的妓女和酒吧分隔开来。其中一侧的酒吧邋遢破败,妓女粗野庸俗。她们已徐娘半老,拉客的方式粗鲁不堪。她拉喜欢在当街或酒吧里隔着裤子揪摸嫖客的生殖器。当然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转移那人的注意力,另一只手好趁机将他的钱包掏走。
而在克里奇林荫大道另一侧的酒吧却有一种拉斯维加斯的风味。这儿的妓女既年轻又漂亮,个个都象电影明星黑锣夜总会就在这一边,靠近皮卡勒街和佛罗索特街的汇接处。
亨特从皮卡勒街街右侧的人行道上走过时,成排的女郎都挨个儿对他说话,每人都柔情万分地邀他去共度一小时销魂时光;而酒吧门口的掮客则来拉他的胳膊,对他说街上这些女人都是劣等货,真正的美人在里面。亨特转过皮卡勒街的拐角,来到都艾街。黑锣夜总会门口的掮客还没有上班。亨特便径直走了进去。
一个身穿低胸黑礼服的金发女郎溜下柜台前的第一张高脚凳,友好地微笑着拦住他的去路。她并没有象林荫道那边的女人那样去摸他的下身,只是用她柔软的乳峰顶撞他,并盯着他的眼睛说:“喝一杯,再玩会儿?”她的神情看上去很严肃。
亨特说:“我找哑嗓查理。”
乳房缩了回去。“他不在这儿干了。”
“去哪儿能找到他?”
“别问我。他不合我的口味儿。我不喜欢那种狠人。”
“谁了解他?”
“芭柏娣,当然是她了。这地方是她的,哑嗓查理是她堂兄。”
“她在这儿吗?”
“现在不在。她白天去乡下,让孩子们吸点新鲜空气。”
“什么时候回来?”
“一般是晚上9点。”
亨特瞧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半。
金发女郎试探地瞧他一眼。“一边喝着玩着,一边等她回来,怎么样?”她突然哈哈大笑。“至少喝杯啤酒,然后说会儿话吧。”
亨特叫了两杯啤酒,然后去后面给使馆打了个电话,给山斯基留了个信儿。他打完电话回来时,柜台上已摆着两史盛满啤酒的高筒杯,长长地喝了一口,亨特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问柜台里的侍者知不知道哑嗓查理在哪儿。那人不清楚。亨特又问另外两个吧女,也都不知道。
“别担心,”金发女郎安慰他。“我说过了,芭柏娣会知道的。”
“那也得等她回来后才清楚,”亨特焦燥地指出。
“说得对。”那女郎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别喝那么快,”亨特警告她,“你要是讲不出什么有趣的事儿,我是不会给你买第二杯的。”
“那就试试吧。要我说点什么?性、政治或体育?”
亨特将罗莎琳达的照片放到柜台上。“认识她吗?”
一点也没有犹豫:“哑嗓查理的妞儿。我想她是个德国人。”
“知道她住哪儿吗?”
“不知道。我只是见过他们在一起。他有时也到这儿来,还带着她。”
“最近来过吗?”
“昨天晚上还来过。”
于是亨特又给她买了一杯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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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丽叶。夏尔离开贝尔。加拉在罗克布伦的公寓时,已经是下午5点了。她从百忙中抽出3个小时,来与贝尔。加拉共度这短暂的时光,一享云雨之乐。而她得知,贝尔。加拉为了这几个小时,作出的牺牲更大。他在巴黎的事至少还有两天才完,他今天飞来完全只是为了见见她。
她被深深地打动了——而贝尔。加拉也就得到了一张瓦拉西生日招待会的镌版的正式请柬。
她离开一小时后,贝尔。加拉就上路往机场去了。他戴了一副浅棕色的假髭,浅色的太阳镜,一副精致的棕色假发套,颜色比髭稍深一些。如果你跟他很熟,并贴近了注意看,那么你可以看出他的伪装。但他混在一大队人中,而你又刚在前面很多队人中寻他而不获,心里想着下面的结果也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你就认不出他来了。
果然,他在科特达祖尔机场登机时,没人认出他来,在飞行途中和在巴黎奥利机场下飞机也都平安无事。
※※※
亨特和山斯基来到哑嗓查理在玛尼尔的住处时,已是过了晚上10点了。这是一条黑暗僻静的小街,靠近巴士底狱。巴士底狱从前曾是王家城堡,许多世纪的恐怖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