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作者:朱晓翔





驷城公安局。原件你保存到你那儿,说不定将来需要用到。”
  她将笔记本翻开来仔细看了几页,注视着他道:“你要知道,这些固然可以给章天宏带来麻烦,但是从法律的角度讲,里面没有原始凭证,不能算作证据。不过你想得不错,公安、海关对这些会很感兴趣,至少他们知道今后应该怎么做。”
  林诚笑了,“这就是我的目的,我本来就没指望凭几本账册就能将他送进监狱,何况对我来说,查章天宏只是万里长征走的第一步,我的重点是找出他与费铁峰之间的联系。”
  她小心翼翼将东西收入包中,问:“这是我要做的事,你呢?”
  林诚沉吟了好一会儿,道:“今天是风声最紧的一天,大丢面子的公安局会在所有通向外地的道路设置路卡、严加盘查,防止我出境,同时会在市内各宾馆、浴室、网吧大规模搜查,今晚我……”
  吴稚珺道:“你还回中央大厦吧,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林诚苦笑着摇头,“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今天又冒出两个身手与我接近的职业杀手,身手很不错,他们会想到你考虑的方案,在楼内早早设下埋伏等我上钩。算了,你不要多为我担心,比这更恶劣的形势我都闯过来了,这算什么?何况市内写字楼多得很,我随便找一个就可应付。你早些回单位上班吧,经常这样外出,会引起领导和同事注意的。”
  “你为何不肯透露下一步的行动?”吴稚珺意识到他在回避这个问题。
  林诚道:“记得与富利公司发生帐务往来的两家企业吗?一个是驷城天宏集团,还有一个是胥市申东集团,你提醒我不要惹它。”
  吴稚珺失声道:“你准备……”
  “对,杨铮死了,富利公司名存实亡,胥市只有申东集团与章天宏有联系,我别无选择。”
  “仇浩不是杨铮,身边起码有几百个肯为他卖命的马仔,还有他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听说仇浩最得力的助手叫檀哥?”
  “申东集团二号人物,仇浩干的坏事绝大多数有他的份,林诚,你听我说,你不能孤身……”
  林诚阻拦住她:“我已经想好了,对我来说,危险不算什么,可怕的是没有机会……为了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以后……以后我们不能再见面,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出现意外,你要立即与吴局联系,你不是有他的手机号吗,一是请求他提供庇护,二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林诚,吴稚珺依依不舍,眼睛中倾诉着无限柔情和依恋,“我会想你的。”
  他怜惜地抚摸她的长发,深深叹道:“也许我不应该找你,不应该将你卷入其中,这迟早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太自私,只想到查清真相,为自己洗清冤屈,没有注意维护你的安全。” 

  她双手抱住他的手,说:“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这种时候我不帮你谁来帮?我们在大学时不就约定要同生死、共患难吗?我只恨自己力量不够,为你做得太少。”
  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笼罩了他,使他陷入淡淡的伤感中,“你真是一个好……女孩,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
  她无奈地苦笑,“经历了这些事,我也不知如何去面对以后的生活,如果我们真的能在一起多好,没有这些烦恼,也没有身边的一切。”
  林诚长长出了口气,身子倚到后面椅背上叹道:“这就是命运,我们本可以在一起的,过着平凡而有情趣的生活,可惜我的生命中出现了这么多事,就是想回到过去也绝无可能。我不知道这件事做得对还是错,最后的结果是胜还是负,但我别无选择,只有一步步走下去,跟那伙犯罪分子斗争到底,请原谅,我们重逢本应是轻松愉快的,可现在被我搞得一团糟。”
  吴稚珺轻轻地说:“我只知道,林诚是个优秀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继续努力吧,季梅在等着你,还有你们的孩子。”
  林诚深深低下头,良久,才说了声:“谢谢。”
  两人站起身,紧紧拥抱在一起。好一会儿,吴稚珺说我先走了。林诚坐到位置上慢慢喝完杯中茶,才开门出去。走出茶座大门时他觉得站在街道边的一个男人深深打量了自己一眼,这种感觉很怪,等他迅速变换角度观察时,那人已经开着摩托车走远了。 

  巨大射灯将申东集团大厦照得雪亮,门口两座大大石狮子发出幽幽的冷光。
  十四层董事长办公室,一个头发梳得整齐光洁、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叼着雪茄耷拉着脸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胥市的夜景,背后偌大的老板桌边站着四个手下低着头瞄着他手中的手机大气也不敢出。
  他就是胥市鼎鼎有名的仇浩。
  刚才接的电话显然让他极不愉快,连平时最受他信任的檀哥问了一句都遭到叱骂,可见这位翻云覆雨、黑白两道无不买帐的大哥面临怎样的难题。
  刚才来电话的是章天宏,把杨铮惨死,富利公司被全面调查的情况说了一遍,要求仇浩想好如何解释与富利公司发生的帐务往来,以及迅速清理存货,把可能存在的风险点全部堵住。章天宏认为林诚正全力调查走私的事,现在杨铮死了,申东成为唯一的突破口,不仅林诚,程仁灿和夏彪也虎视眈眈,所以反复关照仇浩多加小心。
  申东集团能顺利在胥市坐大,自有其复杂背景,否则早被嫉恶如仇的程仁灿、夏彪等人捉住把柄扔进大牢。凭仇浩在黑道这么多年的经验,深知最可怕的就是这种看不见的敌人,他象饿虎一样永远躲在暗处,静静地等待你犯错误,然后在你最松懈的时候扑出来猝然一击。协助走私、分销走私品,只是申东集团庞大黑金收入来源的一小部分,算不上“主营业务”,仇浩之所以答应接手,一是得到绝对安全的承诺,二是却不过章天宏的面子,毕竟大家都是靠打打杀杀起家,有时遇到跨地区的纠纷需要彼此协助来摆平。可刚才章天宏的语气间好象事情闹得很大,海关、公安、特警都介入此事,搞不好能引火烧身影响仇浩最重视的“主营业务”。
  这就是他情绪非常恶劣的原因。
  一名心腹小心翼翼地说:“老大……”
  “说过多少回了,在公司叫我董事长!”仇浩烦躁地说。
  “董……董事长,很多客人打电话过来问,这周的活动搞不搞?”
  “搞!当然搞,我说过不搞吗?”仇浩转身厉声道,“飞鱼岛是申东集团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地,要给客人最充分的安全感,只要停一次,不管是哪方面原因,客人们就会有顾虑,以后就有可能不敢来……关键是做好警戒措施,明白吗?”
  “是。”四个手下齐唰唰应道。
  仇浩的怒气平息了些,坐到老板椅上,想了想道:“想必你们知道,杨铮和富利公司出了事,关系到走私。这件事上面追查得很紧,栽下来能把地捅个大洞,大家都小心点,特别是阿檀,天宏那边的业务是你具体负责的,多注意点,晚上出门多带几个人,不要落了单被人稀里糊涂玩掉。”
  檀哥一抖:“不会不会,我以后上厕所都让人跟着。”
  其他三人哈哈大笑。
  仇浩眼一瞪:“很好笑是不是?这回不是防普通警察,他经过最残酷的特种训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想想史泰龙有什么手段。”
  四个人同时闭上嘴。
  仇浩忿忿将打火机往地上一摔:“他妈的,岂有此理,姓章的当初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不会有问题,现在出问题了反而往我这边一推,真不是东西!”
  两天后。
  一辆黑色奥迪在华庭小区八号楼前停下,檀哥锁好车后习惯性朝四周扫了一眼,摘下墨镜往地上吐了口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申东集团已处于警方监控之中,仇浩和几个主要头目的一举一动被严密监视。可是小情人莲莲被冷落好几天了,一直在电话里闹情绪发脾气,嚷着要离家出走,不去安抚一下肯定不行。檀哥不想让别人发现那处只属于自己的香巢,苦思冥想之下设计出“偷梁换柱”之计。
  下班时他步出公司大门,司机早恭候在一边为他打开车门。他从反光镜中注意到有辆银灰色桑塔纳始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与奥迪之间隔三四个车子。开到一处红灯前停下,檀哥迅速与司机交换位置,然后司机脱下外套露出预先准备好的与他一模一样的西装。而后车子与往常一样直奔檀哥在淡水别墅区的家,司机夹着公文包边接电话边开门进去,整个过程天衣无缝异常逼真。当檀哥驾车驶离别墅区时瞥见那辆桑塔纳停在数百米之外的大树下。 

  这些天不顺心的事太多,由于杨铮被杀、方老板被捕在业内引起强烈震动,很多大手笔买家被吓得不敢动弹,连寄存都不敢答应,檀哥十分恼火,计划过了这阵子好好整治整治那些墙头草。
  檀哥步伐轻快地走上二楼敲门,无人答应,八成又跑到哪儿打麻将了,他暗暗骂道,也难怪,自己一周难得来两次,无聊的她不打麻将干什么呢?总比出去勾引小白脸好。他边嘟囔边掏钥匙打开门,进去后随手关门,然后熟悉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开灯……
  蓦地一个重重的身体压到檀哥身上,瞬间颈项、腰间、背部、膝弯同时感受到剧痛,双肘被一双铁钳般的手紧紧箍住不能动弹。作为仇浩手下四大金刚之一,檀哥是从小混混起步,凭借无数街头浴血,在刀光剑影中一步步打出来的,之所以能压得住那么多亡命之徒,是因为他更敢玩命。可这种情况下他连玩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重重摔到地上,脸颊紧紧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全身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和机会。
  紧接着手脚都被绳子以巧妙的方式扣得丝毫不能动弹,“啪”,客厅的灯亮了。檀哥勉强抬起脸,惊讶地发现莲莲早被绑成一团倒在沙发上,嘴里塞着抹布不能开口只一个劲地眨眼睛。
  偷袭之人站到他面前,蹲下来道:“檀哥,知道我是谁?”
  檀哥眨了眨眼睛:“林诚?”
  “反应蛮快,猜猜我找你干什么?”
  檀哥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毫不含糊道:“栽到你手上我无话可说,如果你是条汉子就一刀做了我,反正甭指望从我嘴里挖出一句话!”以他在道上混的经历自然不会天真到指望全部交待后就被放了。
  林诚看得出这是块硬骨头,悍不畏死不似方老板之流,沉声道:“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檀哥轻蔑笑道:“老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老子砍过人,也被人砍过,医院抢救室急救室还去过好几回,可有一条,这是老子自己选择的路,从不后悔。”
  “有骨气,不愧是胥市黑道一流人物,”林诚走进卧室提出一个保险箱,“刚才闲着无聊,到卧室床背后墙夹缝里翻了翻,发现这个保险箱不错,可惜你的小蜜不肯说密码,害得我费了点工夫才打开来,存单倒不少,都是十万元一张,”他随手拿了几张,右手亮出打火机紧紧盯着檀哥,“开始提问,请回答。申东从章天宏手上拿了多少走私货物?”
  檀哥咬牙说:“我们是正常业务交往。”
  “咔嚓”,打火机跳出火焰点燃了一张存单,淡绿色纸片转瞬烧得干干净净,檀哥脸上的肌肉不禁剧烈抖动,莲莲两眼睛睁得滚圆不住“嗬嗬”出声示意不要硬挺。
  “申东和富利公司之间为何发生那么大的资金往来?”
  “业……业务需要。”
  “咔嚓”,两张十万元存单化为灰烬。
  “库存的走私品放在哪儿?”林诚边说边将三张存单打成扇形。
  檀哥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如雨,大口大口地连喘几口气半晌才道:“他娘的你赢了。”
  林诚不理碴“咔嚓”再次点燃打火机,檀哥急急叫道:“别点别点,我说!天宏运到胥市的走私品一小半由杨铮做,其它都由我们接手。章哥还让我们与富利公司帐务对敲,进行洗钱,最后通过正式回流到天宏集团。”
  “你们之间有无书面合作协议?”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是仇哥亲自和章哥谈,我只负责具体操作。”
  “章天宏有没有提过有人罩着他?”
  檀哥道:“干我们这一行怎能缺少保护伞?这方面章哥提过好几次,让仇哥别担心,说甭提驷城地面上的事他能一担挑,即使胥市,也有靠得住的大腕。”
  林诚不露声色道:“他提到具体人没有?”
  “仇哥认为他吹牛,懒得答理。”
  “现在告诉我,剩下的走私品藏在哪里?”
  檀哥脸上露出复杂难言的表情,显然他内心深处极不愿意泄露这个至关重要的秘密,但一张张存单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