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作者:朱晓翔
费铁峰已经完全没了主意,语无伦次:“当时说全部销毁,怎么会……我担心寄照片的人想要挟我们,不然……”他无意中翻过照片,后面有几行小字:
为财不为人,劝君心放宽。更多精彩照片恭候,今晚八点海龙王浴城八号包厢,请君入池。一位老相识
“看看你的照片后有没有字?”费铁峰道。
“我看看……有,让我们到海龙王,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个陷阱?有无可能是那个林诚在搞鬼?他在胥市闹完了又回来找麻烦。”
费铁峰失笑道:“想到哪儿去了?如果有这张照片林诚早就抖出来了,不至于东躲西藏跑到胥市。再说单凭照片他能拿我们怎么样?上次派出所档案室烧得连铁门都化掉了,照理说所有东西都毁于一旦……会不会是当晚服务的小姐?那个死干警当她们的面叫‘费局长’,她查清我们的身份后来勒索?”
“有可能,上面写着为财不为人,又让我们到海龙王洗澡,那种地方是小姐们经常出入的场所,有点像。我们去不去?”
费铁峰一犹豫,道:“让我想想,他妈的我马上要拨正了,偏偏摊上这种事……”
“去就去,妈的,两个大男人还怕区区一个小姐?实在不行约出去做了她!”
一激之下费铁峰胆气壮起来:“对,先和她谈谈,能破财打发掉就算,如果贪得无厌就让章天宏派人干掉她。”
夜色下,海龙王浴城的灯光半隐半明,显得神秘而暧昧。
费铁峰和陈晓辉戴着墨镜一前一后进去,经过服务台时说:“八包。”
迎宾小姐忙道:“下午预订的是吧?请进。”
费铁峰道:“朋友安排的,能查出谁订的?”
迎宾小姐查看一下记录,抬头抱歉笑笑:“一个女人,下午打电话订的,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
两人进了包厢,费铁峰立刻四处查看,陈晓辉奇道:“你干什么?”费铁峰不理他,继续上上下下摸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道:“没有窃听器、针孔摄像机之类的玩意儿。”
“咳,职业习惯太过敏了吧,只是小姐而已,别太紧张。”
“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市场上都能买到,我怀疑那张照片就是用针孔摄像机在对面拍的。得,按照要求,我们下去洗澡,他妈的。”
两人边说边脱衣服,换好浴袍出去时费铁峰用钥匙锁好门,陈晓辉道:“又怎么了?以前洗澡从没锁过门。”
费铁峰凑近他低声说:“今天为防不测,我带了枪。”陈晓辉心一寒,赶紧使劲拉了拉门把手。
两人才下去没一会儿,对面包厢的门悄然打开,林诚从里面闪身出来,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动手开锁。开这种简易卡式锁在技术上毫无挑战,几秒钟他便走进去随手关上门,继续开两人的衣柜锁,同样唾手可得。他小心地翻动衣服尽量不移动叠放的顺序,很快找到两人的手机,得意地笑了笑,迅速退出去钻进对面包厢。
在手机里装窃听器的办法是季梅想出来的,本来林诚提议她利用监听科的监听设备对两人手机及电话通讯进行窃听,季梅认为这样做太过危险。一来监听电话和移动通讯不是她分管范围,贸然在电脑中增加监控对象容易被人发现。二来以费陈二人的地位和涉及重大走私,手机中可能有反窃听装置,一旦被监听手机会自动报警。林诚闻言气沮,季梅却又一语惊人:“你可以直接在他们的手机中安装窃听器。”
“什么?你不是说里面有反窃听装置吗?”
季梅得意洋洋道:“小林同志,不能骄傲自满,要加强学习,科学的发展是无止境的。移动通讯传输原则是点对点,有固定的信道和通讯频率,反窃听装置根据这个原理,在手机主板上增加红外线发射器,给手机发出和接受的信号外面添加保护层,只要有外来信号试图切入它的信道和频率中进行空中信号拦截,红外警报器就会报警。所以我为你改装一个红外线反射器,将手机中发出的红外信号全部反射给自己,在手机内部无止境循环,这样不会影响窃听器正常工作。下面的问题就是怎样放,这两个人可都是深居简出的人物。”
“科学是第一生产力啊,”林诚感慨道,“只要解决技术上的难题,剩下的事情好办。他们不是喜欢找小姐吗?再让两人洗一回澡,享受小姐服务吧。”
两人敲定了细节,季梅将截面图编辑好后用彩喷打印出来,在图片背面写上约定的时间、地点,用特快寄给他们。季梅找到一个在业余辅导中认识的电子学院的女大学生,请她出面到海龙王花钱找小姐做了些安排,回来后用电话预定包厢,一切进行得隐蔽而不露痕迹。
费铁峰下池子草草洗了几把就上来,两人从未洗过这样心事重重的澡,胡乱用毛巾擦了擦就回包厢。刚躺下就有小姐敲门:“先生,需要按摩吗?”
“不要不要。”
谁知小姐径直开门进来,说:“不要没关系,有人托我带张纸条给你们,喏,收好,这里没我的事了。”
两人异口同声让她站住:“等会儿,我们问你几句话,就算按摩一个钟。”
小姐顿时笑起来,软绵绵倚到陈晓辉身上,冲他抛了个媚眼。
费铁峰忙不迭打开纸条,上面写道:存五万元现金到账上,从此不找你们麻烦。后面有一个长长的信用卡号,注明是工行借记卡。
他暗暗松了口气,抬头问:“这纸条是谁交给你的?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小姐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让我八点多钟时到八包将纸条交给你们,然后给我两百块钱就走了。”
陈晓辉道:“看清楚她的样子吗?是不是本地人?会不会是你的同行?”
“这哪说得清,反正普通话还说得蛮标准的,过来时我们都在睡觉,屋子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也没注意。”小姐脸上挂着撩拨的笑容。
“走吧走吧,这会儿没胃口。”陈晓辉挥手赶走了她。
小姐出门后陈晓辉笑道:“五万元,胃口还不算大,至少今天你的枪是白带了。”
提到枪费铁峰一惊,跃起来查看,见枪安然无恙地躺在衣柜中才舒了口气。陈晓辉不以为然道:“喂,不至于这么紧张吧,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费铁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结束了?我不太相信。”
“你想她要什么?这些做皮肉生意的说到底不就为了钱吗?你是见多识广,大进大出惯了,五万元对她们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呢。”
两人接着商量如何通过第三者存入现金,敲定后均无心耽搁下去,起身分手回家。
陈晓辉坐在任老的客厅,他是这里的常客,可每次都和第一次进来时一样拘谨,杯中茶水已续了三次,喝到嘴里有些发淡,但他不敢流露半点不耐烦的神色,挺直腰杆继续等待。
因为他清楚,如果任老让你等,就必定有等待的理由。
任老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此刻任老确实在书房打电话。
“对对对,事情的确有了变化,问题出在前一阵子摊子铺得太大。”任老坐在书桌前,脸上出现极为少见的谦恭。
电话中说:“是该停一停,目前风声太紧,我们在南方的业务都冻结了,正好利用这个空档整顿整顿。该封口的封口,该解决的解决,把前面的事抹平了。”
任老道:“我手边只剩下和杰胜的买卖,是几个月前就定下的,不能再改……主要是那个麻烦的林诚还活着,不断给我们制造混乱……”
电话中有些不耐烦:“你的事自己负责,我管不了许多,不过叫你儿子收敛点儿,香港那边有人对他不满意呢,意见提到这边了,前几天还听到一些议论,关照树星一声,赚钱的事来日方长,不能着急。就这样,一切小心。”
放下电话,任老深深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朝窗外萧瑟的秋景怔怔看了许久。走进客厅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章天宏的事麻烦不小,海关、公安、税务都盯上天宏集团,轮番上门找他的茬儿,怎么,压力太大吃不消了?”
陈晓辉恭敬道:“我会尽全力顶住……”
“不要再顶,”任老手一挥,“我们的人不能介入太深,明白我的意思?”
陈晓辉没听懂,呆呆望了任老半天,道:“章天宏如果知道我们故意不帮,会捅出很多东西来的。这几年他掌握了我们太多秘密,如果也像杨铮那样有本变天账,被林诚之流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任老陷坐到松软的沙发中呆呆出神,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喃喃道:“我们在胥市的损失非常惨重,因此驷城容不得再有半点闪失。”
“那为什么不帮章天宏?”陈晓辉觉得任老的话前后矛盾,“我们每年从天宏集团洗出的钱有四五个亿,近三分之一货物由驷城分流到各地,不提他倒掉的后果,就是走私方面的损失也相当惨重。”
“海关方面对天宏集团调查到什么深度?”
“夏彪要求清查三年来公司所有进出款项,一千万以上的合同到户核对,驷城刑警队已到电信局要求查询章天宏电话清单,我们与他联系的号码是否要销号作废?”
“不必着急,这些号码是用假身份证注册的,查也查不出名堂,至于章天宏,不仅不能帮,而且要趁这次机会彻底解决他的问题,不留一点点后患!”说到此,任老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陈晓辉打了个寒噤,“您的意思是……”
“胥市那边做得不干净,章天宏留下的破绽太多,加上他本身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做了几笔大买卖,我们没必要为这种人冒险,现在这种形势,想罩也罩不住,夏彪也不是好惹的茬儿。再说逃能逃到哪儿去?迟早会被抓住。所以这次接货我们要做个大文章,把所有要办的事情都算进去,顺便为章天宏安排后事!”
“那我们在驷城的生意岂不是……”
“还不懂我的意思?”任老目光锐利而凌厉,“驷城那边你是红花,费铁峰是绿叶,章天宏不过是花盆里的泥土,只要你屹立不倒,找章天宏这样的人还不容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赚钱的机会永远存在,钱也是赚不完的。”
“我明白了。”陈晓辉道,偷眼看看任老,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脚尖不停地在木地板上划来划去。
任老何等敏锐,立即看出端倪,追问道:“还有事?”
陈晓辉涨红了脸,吞天吐吐道:“任老,我,我……”
“喔,放心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作风方面的事?”
陈晓辉鼓足勇气道:“我和费铁峰遇到一点小麻烦……”
接完任老的电话,章天宏久久不语。旁边一个心腹兄弟看出苗头,问:“怎么了,老大?”
“我有种预感,姓任的认为我麻烦太多,可能要牵连到他们,想干完这票之后把我甩了。狗娘养的,平时自称神通广大,关键时候不敢出面解决问题,反而要除掉我这个后患。”
“让你自己逃跑?还是派人追杀你?”手下们个个义愤填膺,“我们决不离开驷城,大不了和他们干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倒没这么露骨,他让我明天接完货以后到指定的地点会合,那里有艘快艇带我出J省到他朋友的地盘里去。你想姓任的会这么好心,留着个没利用价值的包袱?到时我身处异地孤身一人还不是任人宰割,”章天宏恨声道,“过河拆桥,这是他的一惯风格,现在又拿出来对付我。”
“老大,不如举报他娘的,把费铁峰、陈晓辉这些人全写进去,坏他们的好事,然后我们溜之大吉。”
章天宏慢慢摇头道:“别做无用功,举报信没准会落到费铁峰手里……他不仁我不义,要玩就玩绝的!”
几个人兴奋起来,“怎么做?老大,我们全听你的。”
“哼,这件事要考虑周详,总之是要黑吃黑,姓任的不是特别看重这批货吗,干脆把它吃下来,让他们有苦说不出,看谁比谁狠!他奶奶的!”
从省城回来后,吴局立即将监视科梅大姐和季梅叫来,授权她们全天候监听章天宏所有通讯联系方式,并强调此事属绝密性质,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费局长。此外他拿出一个手机号码,即戚荣光通话清单中反复出现的神秘号码,同样要求全天候监听。接着他召集费铁峰、十处和刑警队负责人开会,强调集中全力配合胥市公安局和海关调查章天宏与仇浩的联系,抓捕林诚还要进行,但不作为重点工作。
会后费铁峰铁青着脸回到办公室,心里何尝不知这是给自己下猛药,不过他与章天宏并无直接联系,因而不是很担心,他关上门恨恨道:“老不死,看你横到什么时候!”看看时?